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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02 21:38:50瀏覽2333|回應4|推薦5 | |
「你心中有個『風車』,你一直急切地想要找隻『槍』去擊倒風車,這是你成長的動力,也是你的障礙。」接連好幾個下午,和一位禮佛超過四十年的父執輩談我越來越難以遏制的自大與空虛的衝撞與焦譟,父執輩下了這樣的結論。 「你一直被你10歲時候的挫折所制約。」一位心理學老師,聽我談了好幾次的生命記憶探索,要我去化解掉10歲的挫折感,才能讓我真解脫。 10歲那一年,小學四年級,陳導師突然來個「民主體驗」,要同學們提名與投票,選出班上的模範生,平常成績就很好,又常和同學豁在一起調皮搗蛋的我,當然被死黨提名了,開票出來,全班四十多位同學,我得到了超過三十多票,顯見平日人脈經營很有效。 沒想到,陳導師竟然動用類似聯合國安理會的「否決權」,宣告這只是「實驗」,她還是勾選了那位平常規規矩矩,溫良恭儉讓的女同學。下課後,陳導師把我叫到辦公室,告訴我說,她否決我的用意,是因為我有點「異端」,成績很好,和同學也打成一片,卻不太守規矩,倒也不是做壞事啦,就是喜歡「故意」挑戰界線,搞點小花樣又沒犯到規,「這樣子對你將來在社會不是好事,希望這次的否決,能給一次教訓,要求自己作名實相符的『模範生』。」 出了導師辦公室,同學們擠在旁邊問啊問,有些人在譏笑,我忍住眼淚不哭,心理當然很委曲,更沒面子。坦白講,陳導師對我一直都很好,對我期許也很高,後來退休了到美國跟兒女住,已經快八十歲的她若回台灣,總是還會去找我父親,問問我的情況,對我關愛幾十年不變。 我呢?真的很挫折,很想照老師講的所有規矩作,但坐不住啊。上課太無聊,就會忍不住把前面女同學的辮子偷偷綁在椅背上,下課鐘聲響,「起立、啊~~」一聲尖叫,死黨們歡呼叫好,我又被英雄般的被簇擁著。考試時隔壁桌的同學不會寫,那就幫他作作弊,這是義氣。 陳導師當然很生氣,又把我數落了好一陣,她卻又很疼我,我還是考第一名,常常幫學校比賽拿獎牌。我發現有趣的事,其他的同學犯了我這樣的調皮,一定挨揍。對我,唸唸也就算了,老師們還是勸我學乖,就會把『模範生』獎狀給我。 直到小學畢業,我依然不是「模範生」。但我,也一直渴望陳導師說,我可以是「模範生」了。 初中讀私校,數理成績特好,被視為是將來聯考的招生王牌之一,我也同樣是常常找教官麻煩,但校長一定會力保,只數落不處罰,有一次要被記大過,校長還和訓育組長拍桌子。但我也依然拿不到「品學兼優」的獎狀。高中當「國家級白老鼠」,又得「不堪造就」之評語。 雖然如此,我也發現,只要自己能在某些方面搞得出名堂,就算仍被拒在主流的邊緣,仍能以「異端」之姿,自在遊走。 「你的心理,還是渴望主流的肯定,在主流佔一席之地,所以你一直有欠缺感,一直在等待『陳導師』的認可;但你又能靠自己另闖一片天地,所以你又很自傲,不願意向你心中未必看得起,應該是看不起的主流低頭。自傲與空虛,一直交雜在你心中衝撞。」心理學老師如是說。 出社會前,同樣的毛病發作,我不願意成為「主流」的理工工程師,在一陣掙扎後,學位口試前一個月,我選擇了拋開台大機械研究所的碩士學位,踏入新聞界。 踏入原本不該有我的領域,同樣的自大與空虛也如影隨行。空虛的是,一個全然陌生、毫無淵源的領域,我必需戰戰兢兢地去融入「主流」,尋找主流的『陳導師』當典範。但主流自有典範與體系,要被「主流」接納與脫穎而出,排班論輩要到何時? 更何況,在「主流」思維中,能給我個「機會」已經很足夠了,所以,不論何時,到什麼職位,我永遠都是「主流」口中那個「還不夠格」的小毛頭,我的想法與計畫,永遠都是會被慣性就「不會成功,你試試看吧」,交給我的任何事,常常都是「還可以,但‧‧‧」 內在自傲的我,挫折感更深重,為打破這挫折感,因此又會自己不斷從異端中找出路,走自己的路,希望另闢磎徑,自創一片天。渴望能打破主流的結構,找到切入點,得到「主流」之「陳導師」認可。 何其困難呢?父執輩講,尋求被「陳導師」的認可,成了我的動力,但「你永遠是他心中的毛頭小夥子」,因為特質不同,路線先天就不同,永遠也不會變成是「模範生」。 漸漸地,隨著我闖東蕩西,搞三捻四,我的心中開始有了個「風車」,我持續地想要尋找一隻「槍」,擊倒那個風車。當然,那是個虛幻的風車,永遠也擊不倒。 這種無窮無盡的自我內在衝突,竟是我無窮無盡內在動力的來源,父執輩講,他看我十幾年了,很早以前就發現我的「兩面性」。一方面,擊倒風車的動力,讓我更積極,也很自信與自大。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明日報」創業失敗,又得了癌症,我卻沒有悲鳴躲藏,反而觸腳四伸,開疆闢土,以更活力之姿,想要弭補生涯與身體同時失敗的內在缺憾。我急著開新道路,當然不會按步就班,自然又會和那個我渴望被認可的「主流」愈來愈遠。 但另一方面,他也會從我的隻言片語中,聽出我內在的孤寂與恐慌。交錯中,自大與孤寂,成了他多年以來眼中的不協調之我。他更觀察到,漸漸地,我不僅是那種渴望被認可的情結,不知不覺中,我真的狂妄了,我潛意識就是更想去擊倒哪個風車,讓「主流」向我臣服,「陳導師」向我道歉。 矛盾!擊倒風車是內心的渴望,道德上,我卻有「離經叛師」之自我譴責,戰戰兢兢與自大狂傲交錯,「自大是自卑的防衛」,掩飾我那內心裡更不平與不滿的挫折與憤怒。他們都發現,我所做的任何事,下意識都是在和「那個風車」在競爭,是為了證明「主流」不識貨,渴望「主流」臣服。 「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真正想作什麼呢?」、「放下『槍』,『風車』就擺著吧,當成一個路標就好,學著去走一條沒有『陳導師』的路,當自己的『模範生』。」心理學老師與父執輩都這樣子在勸慰我。 也許這才對,我何必真得變成是唐吉訶德,打場永遠不會有結果的夢中之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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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