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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讀「中國“政治表述”的說服力 」-杜平2009.6.6
2009/06/06 23:42:05瀏覽302|回應0|推薦0


中國“政治表述”的說服力

[杜平] (2009-06-06)

 
 
  對歐洲來說,20世紀是一個短暫的世紀,它於1989年提前結束。那一年,東歐和蘇聯社會主義陣營開始崩潰,導致二戰之後形成的冷戰秩序迅速消融。筆者當年身處“歐洲神經中樞”布魯塞爾,一邊感受著近在身邊的大變局,一邊關注著遙遠中國的命運。

再看東歐和蘇聯劇變

  那場驚心動魄的政治劇變始自波蘭,然後一發不可收拾。1989年9月,波蘭舉行首次政治選舉,共產黨政權黯然下台;同年12月,羅馬尼亞發生大規模暴亂,繼而催生了極其血腥的政變;1990年3月,柏林牆在一片混亂中被推倒,東德共產黨垮台;此後,保加利亞和捷克斯洛伐克也相繼變天;1991年,蘇聯在兵不血刃中驟然潰散,東西方冷戰由此正式蓋棺;1992年,南斯拉夫陷入曠日持久的戰亂,國土四分五裂,人民生靈塗炭。

  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歐洲共產黨政權如同骨牌遊戲一觸即倒,堪稱世界歷史上罕有的奇特現象。毫無疑問,劇變的根源存在於各國自身,但加劇動盪的力量卻來自外部。一方面,由於長期的政治高壓和經濟落後,各國內部積聚了太多的不滿與怨憤;另一方面,西方陣營持續幾十年的強大政治攻勢,使這些國家內部傾向西方的力量受到鼓舞。

  無論在蘇聯還是在東歐,以變革者身份出現的政治勢力和個人,往往都在有意或無意之間、主動或被動地扮演了呼應西方戰略、承載西方意志的角色。不用說那些不滿現狀、頭腦發熱和盲動盲從的普通民眾,就連共產體制的受益者和駕馭者,都在那股所向披靡的西化浪潮中身不由己、推波助瀾。其中,戈巴契夫和耶爾辛是最具代表性的人物,看似順應時勢,實際上是毫無方向感地隨波逐流。

  在舊秩序被打破之後,人們期待的新秩序並沒有出現,相反,新一輪危機隨之而來。政客、政黨和不少民眾,人人背負著充滿仇恨的歷史包袱,用極端民族主義、分離主義和種族清洗行動,填補了專制政權留下的真空,要麼是製造新對抗,要麼是乾脆自相殘殺。在革命的衝動得到滿足之後,他們的命運並未好轉。

  以歐洲的這段歷史作為反襯背景,隔著遙遠的時空回望相同年代的中國,也許有助於我們增廣視角,暫時忘卻某個定論、某種成見,努力用不同於以往的心態,去回首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始終被外部世界牽引

  1980年代中後期,中國在政治和經濟上依然落後,但思想界已經相當自由活躍。經過十年的開放,源自西方的各種政治思潮,廣泛而兇猛地滲透到知識界和大學校園。諸如“存在主義”和“異化學說”,這些哲學理論在它們自己的故鄉可能早已乏人問津,但在中國知識分子當中卻是炙手可熱、如獲至寶,對青年學生更有一種神秘的魔力。

  由於社會的長期封閉和壓抑,加上“五四”之後反傳統潮流不斷泛起,中國開放之初的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如飢似渴,對一切外來的事物都感到新奇無比,不加區分地熱情擁抱,毫無保留地信奉推崇。可以說,80年代的中國在思想上是一片廣闊的待開墾之地,它為形形色色和稀奇古怪的西方思潮,提供了滋生蔓延的肥沃新土壤。這是改革開放所不可避免的結果,只是到後來才發現過猶不及。

  西方政治思潮的蜂擁而至,使原本萬馬齊瘖、思想單一的中國知識群體,變得異常地活躍和興奮。但是,在無條件接受外來思想意識的同時,人們幾乎完全忽視了自身文化所該有的位置,使改革開放進程從一開始就沒有自主和獨立的思想靈魂。就像當初無條件擁抱馬列主義一樣,中國未來藍圖的設計者和實踐者,再次犯下了急於求成、舍本逐末的錯誤。

  意識形態的辯論和不同思想的碰撞,使人們對中國自己的文化思想體系越來越沒有自信,越沒有自信就越要懷疑和批判,結果變得激進偏狹、憤世嫉俗。某些抽象和花哨的西方政治理論,被一些特定的人群視為自己的專有訴求。這不僅過於天真和理想化,而且也使文革之後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全民新共識開始動搖。

  對於1989年北京發生的社會和政治動盪,不同的人群會有截然不同的理解與看法。而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政治定論、學術研究和民間記憶,都是不同的眼睛看到的不同的歷史碎片。當所有這些碎片拼湊在一起時候,我們才有可能看到完整的圖像,才不會固執己見和過於沉湎,也才有可能從歷史中真正汲取教訓,並且不讓歷史去羈絆或犧牲未來。

  為此,筆者只想補充的一點是,任何一次重大的歷史事件,都不可能孤立地發生、孤立地演變。在歷史的大視野之下,當年的中國是世界大變局的一部分,其內部局勢的演變難以抗拒外部世界的牽引力。

  1980年代的西方,經濟實力處於頂峰狀態,意識形態的霸權地位也是登峰造極。對於急於擺脫孤立和貧窮的中國來說,來自歐美社會的任何“政治表述”都極具說服力和吸引力。因此,只要經濟形勢有任何風吹草動,中國的政治生態就會失去平衡,就會有人不由自主地把眼光投向西方,試圖用西方的制度來解決中國的問題。中國在80年代中後期的幾次政治失衡,就是因為缺乏政治定力所導致。直到今天,這樣的缺陷依然沒有解決,危險依然存在。

缺乏政治定力和精神內聚力

  事實上,近現代以來,中國就一直在這種缺乏政治定力、缺乏精神內聚力的狀態下循環往復。以清末洋務運動為起始,經辛亥革命、國民政府、五四運動、共產黨誕生、新中國成立、改革開放和1989年,一直到眼前的2009,中國似乎一直在為別人的理論、別人的概念和別人的主張,而不知疲倦地自我折磨、自我戕害。看看過去一百多年,中國對未來方向的辨識和把握,始終都要假借於外人的眼睛和頭腦,在邁出腳步之前必須借助西方的“文明棍”。

  對於當代中國,對外開放是必須堅持的道路,但用歷史長鏡頭看,它只是一種政策、過程和手段,不能必然導致民族靈魂的重新發現。相反,渾然忘我的開放反而有可能使之湮沒。單看有形的物質,當今中國也許確實是百年未有之“盛世”,但盛況之下卻是精神空虛,因為至今為止還沒有找到思想上的“主心骨”。

  改革開放30年間,中國湧現了大批“思想開放”的管理者、學者和精英分子,但“思想開放”的內涵,卻止於接納某些外部事物的態度。這麼多年以來,政府和民間一直喋喋不休地強調“對外開放”是何等重要,久而久之便導致全民認識出現偏差,以為最好的東西、最有效的辦法統統都在西方世界。中國民族自信心的增強之所以趕不上對外開放的步伐,其中部分原因也許就在於此。

  中國的對外開放已經成為常態,但其本身並不能解釋一個民族為何要存在和強大的意義,也解決不了中國面對的根本性問題。因此,中國決策者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更多地重視“內修”,通過政治管理體制的改良與創新,來增強“政治表述”的說服力和吸引力,使振興國家的進程具有思想內涵的定力。否則,中國就會繼續成為各種外來思潮的競逐之地,並且繼續為此爭吵不休、折騰不已。

作者是《聯合早報》評論員


《聯合早報》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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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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