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阿成』

  憑良心說，我真的很不喜歡我這位朋友，因為直覺上，覺得他很沒有同情心！這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覺得，連他媽媽也這麼講，他媽媽常常說他，從小整天就是笑嘻嘻的，有一回，他爸爸因為做保，債務人跑掉，債權人也是他父親好友，跑來要拆他家的電話，父親正在跟債權人吵得面紅耳赤，那個不長眼睛的阿成，卻正在跟弟弟玩得樂不可支，阿成那時候才讀幼稚園中班，脾氣不好的父親於是過去把阿成痛打一頓，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可是等到那位債權人叔叔走了以後，阿成又跟弟弟做了個鬼臉，又繼續跟弟弟打打鬧鬧玩起來，這才讓他母親放下心來，這小子好像也不記得痛也不記得仇，這一點著實讓他母親很煩惱，一點都不會為家裡的事擔心！

   阿成在小學的時候，感覺上好像是為他父親而活的，父親帶他去吃宴席，他每次都是狼吞虎咽，像個鐵幕出來的逃犯一般，我好奇地問他，為什麼要吃相這麼難看？他說他吃得越多，他的爸爸就越高興，每次他都成為那些長輩們的話題，因此父親的朋友無人不認識他！我想，可能也是他小時候多年的暴飲暴食，才使得他很年輕時就得了糖尿病，不過卻不影響他對人生的態度。

   在年輕做事的那幾年，他突然覺得臗骨頭常常莫名地疼痛，以致於無法正常上班，他父親聽從鄰居的建言，給民間的“拳頭師”針灸和喝藥酒，結果半年之後，病況更加地嚴重，送到台大醫院時還是坐救護車去的，醫生說阿成的臗骨頭已經被細菌感染，為防止情況惡化，必須切除掉！他才結婚兩三年，這是我第一次看他掉淚，因為他說要和老婆離婚，他的理由是，他和我一樣是跑業務的，就如同一匹馬奔跑靠得是蹄子，蹄子都壞了，怎麼給老婆幸福？而他的媽媽，也是很悲觀地打算給他買部三輪車，並且要他去學刻印章；我是很了解他的，他怎麼會甘心就這麼過了一生？我倒是覺得讓他很快地站起來，應該是他的老婆，因為他老婆死纏著他不願離開，而且把自己的私房錢，幫阿成買了一部計程車，我看阿成可能也開了兩三年左右的計程車，每天早上，我都看見阿成太太都在幫他洗車，差不多半個鐘頭才看到阿成拄著拐杖出來，我笑著問他，像你這付德行有哪個客人敢坐你的車子？因此他跟我說，他一坐上車都不敢下車來，有的時候看見客人有行李，都不敢去搭載，眼睜睜看著那種“長途”的客人被同行的載走！

   開計程車是一種很寂寞的行業，阿成那時一天起碼十個小時在車上，而且一個講話的人都沒有，一車子的錄音帶不知來回聽了幾遍，那些都是阿成太太在夜市買給他的，他一個月也只有拿兩萬多塊回家，所以也不敢對太太有什麼額外的要求，更別說他想聽誰的歌！

    在我一個業務員來看，阿成那時的生活應該是很苦悶的，但是每次我見到他，他總是講一些開車遇到的笑話，好像都不談生活辛苦的一面，即使我中午遇上他，想邀他一起吃個午餐，他都說他已經吃過了，後來由他太太得知，他為了節省開支，午餐都是在車上解決了，因為我知道他有糖尿病，他不可能不吃東西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