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阿成』《二》

   以我對阿成多年的交往，我知道他是一個“不安於室”的人，他常常有異想天開的想法，所以開計程車這個行業對他而言，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形態，可能就像蹲苦牢一般地難受；舉個他小時候的例子來說吧，在老家的時候，附近的鄰居孩子，都很喜歡找他一起玩，完全不會介意他是外省人的小孩，因而造成他的閩南語很流利，這對他日後做業務工作，有很大的助益，而阿成跟孩子們一起玩時，常常會創新或更改遊戲的玩法，這在當時玩具很缺乏的年代，一點新的遊戲，幾乎可以操控那一幫小鬼，套一句比較流行的用語，那叫『孩子王』！當了“孩子王”，難免常常要“指揮調度”，但是常常玩得忘了吃飯時間，我都常常看到阿成媽媽一聲不響地，從後面一棍打下，讓阿成落荒而逃，留下一群嘲笑阿成的鄰居！我不懂為什麼阿成媽媽，總是要阿成在眾人面前給他難看？以我所知，阿成跟他爸爸一樣，是很愛面子的，結果有一回我聽到他爸爸跟他媽媽說，『不要在別人面前給阿成難堪，這樣這孩子以後就不神氣了！』，不過阿成爸爸這層擔憂是多餘的，阿成這小子對於不好的記憶，忘得似乎比常人還快，幾乎是昨天才吃棍子，今天又看到他神氣活現地指揮孩子們，這小子就是打不怕，打到後來，他的“部下”都會通知他，『你老母拿棍子來啦！』，我想是他們也要維護他們老大的自尊吧！誰又願意看見自己的老大被修理？那不是丟老大一個人的臉，那是丟全體小孩的臉，不過就我所知，阿成媽媽回到家還是毒打他一頓，我隔著木頭門，都可以聽見那棍子打著皮膚的聲音，只是沒聽見阿成的哭聲，我想是阿成從小就愛面子吧！

   記得我有一次我問阿成，為什麼很少看到他哭？他說他很小的時候，曾經看到他脾氣不好的父親，把他的母親打得在角落哭泣，他聽到他母親在啜泣很不舒服，於是想逗他母親開心，因此在母親身旁耍猴戲，結果剛好被母親毒打一頓，但是母親打完氣也消了，因此以後他都很怕聽見女人哭，哭會讓他不安，所以他說他只會無聲地掉淚，卻很少聽到他的哭聲，而他的母親至今都不瞭解，始終認為她的大兒子是沒同情心的！

  當然我也曾經勸過阿成，他可以像他母親解釋呀，起碼在阿成長大以後，可是在阿成的心目裡，他認為男人，尤其是老大，應該能承受一切的委屈與磨難，或許這一點是他日後開創他的事業所俱備的條件！但是也因為這一點，造成他日後的爹不疼娘不愛，據我所知，他父親臨終時，手上的三間房子，都給了他的兩個弟弟跟姐姐；我問他說，你自己為何不爭取自己的權益呢？難道沒有跟父親要求嗎？他說父親有問過他，而他很驕傲地說，父親最放心的就是他！因為他跟父親說，弟弟跟姐姐們賺錢較辛苦，要買一間房子很困難，他聰明得很，一下子就能賺到很多錢，而且他也以能接下父親的擔子為榮！

   在阿成小的時候，他父親跟他是很親的，因此常常有機會跟他講故事，雖然他父親只有初中學歷，但是在大陸的時候，在四川成都待了不算短的時間，那兒的茶樓特別多，茶館整天都有人在那兒喝茶聊天，他父親很多的故事，都是從那兒聽來的，當然他父親不可能把這些故事都跟他每一個孩子聽，只有老大跟老二，而身為老二的阿成，始終認為這才是他父親給他最寶貴的遺產，其中有個故事，就是告訴他怎麼當一位老大？他說老大不是拿得最多，享受得最好，當老大就是比別人吃更多的苦，出更多的力！我看阿成好像是拿到他父親最差的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