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落

1999‧秋涼‧中正機場

一部計程車急速開來，等不及司機找錢，車門迅速被關上。

衝向機場大廳的門，志明迎面險些與人們撞著正著。這樣的慌張，該怪罪於昨夜的輾轉難眠；才在清晨之際，一個打盹，差點讓一切變成遺憾。

責怪她嗎？志明捨不得。不怪她嗎？志明只能沉默。這些日子以來彼此的點點滴滴，即將在今天劃下一個句點。也許還有以後，志明不敢多想。只希望他能做的，只是臨別之際，最後旅程的巡禮與衷心祝福。

想到跟春嬌這段悲慘的戀情；幾乎囊括他生活的唯一重心，此刻就將徹底抽離。他又要回到當初真空的日子，只是裝滿父母期待與滿疊書本的乏味。

他依然清晰的記得，當初認識春嬌時的情景；就好像18年以來的潔白畫布，因為情愫的蕩漾，打翻了整罈的色彩炫麗，一下子，生活變的很梵谷。礙於父母對於志銘的寄予厚望，這樣的地下耕耘，過程真的非常艱辛。想到春嬌的家世背景，他更微不足道這樣的壓抑。

機場裡面萬頭鑽動，要找到春嬌的影子，真的還需要一點感應力；心中默禱的志明，沒有停過視線的銳利搜尋。說好了，要親自送她上飛機，要親自把祝福說出來讓她收藏；當然更多的期待與守候，志明不敢在未來的日子，有太多奢望與苛求。只是，還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憂心的幻化螞蟻，在承諾的熱鍋中。

『等不到我…她會不會走？』

『當然還是走，笨蛋！！』

『有沒有可能改變主意？永遠不走了。』

『別想了……簡直是沒有一點可能性。』

一連串的想法，志明有點混亂的自答自問，腳步相對的沒有停過；每一步都是無奈與焦急。

想到清晨課堂的模擬考，志明沒有一絲猶豫過這樣的缺席。這樣的斷然決定，他有絕對的理由說服自己；揮別初戀，人生只有這一次。也許出國唸書的春嬌偶而只要記得今天，他就可以心滿意足了。

時間一分一秒逼近，預定的班機即將起飛，志明還是找不到她。他絕望、煎熬、急切，眼睜睜目睹懷念的迅速進駐，遺憾成形的打擊。機場大廳彷彿感應著他的情緒，識相的變的空蕩蕩，以承接他可能的嘶吼吶喊。志明終於再也按捺不住，爆發破空的疾呼…………

「喂……阿明啊…你是擱勒暝夢啊。七早八早喊尬大小聲…」母親一聲謾罵，志明驚坐了起來。

原來這一年來，這樣的無心錯失，志明終於付出了代價，每每在有夢的夜裡，不斷的上演這樣的曾經、過程的重複；也一再的報應譴責。在現實與夢的世界裡，唯一肯定的殘酷，他是真實的失去了她了。

「學校要考試啊吧？趕緊啊--面洗洗ㄟ，去讀書。」在母親不太輪轉的國語中。志明緩緩走向浴室。

潑濕了臉，志明忽然覺得……有點冰涼，像融化的雪水。也許……冬天的味道早就一直入侵在心裡了……

…………其五完結

（栽心作品回顧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