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分鐘之後法航城際噴射機在巴黎降落。畫廊的文件資料讓他們順利和圖畫一起通過海關。江納生在不雨果大街底的旅館訂了兩個房間。他們在那裡先放好行李，將圖畫交代保管在保險櫃裡、等著約會時間到來。席薇樂華小姐，法國博物館管理機構下研究暨修復單位裡的一位卓越的人才，傍晚時分、她來到旅館裡的酒吧和他們見面。他們一起坐在一個靠後方的位子、木造的樓梯下一個隱蔽角落上。螺旋狀的階梯攀上到一個邊上是書櫃的長廊。席薇樂華很注意的聽著江納生和克萊拉，然後她和他們來到兩個房間中央的小客廳裡。克萊拉將包裝皮套拆開來，打開外面的布包、將圖畫放在窗戶台上。

「太美了」那位小姐、那位年輕科學家、用英語低聲讚嘆、字正腔圓。

檢視良久，她到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開口。

「唉，我什麼忙都幫不上，這點我很遺憾。昨天我就先跟彼得在電話裡解釋過。羅浮宮的實驗室只對國家博物館的藝術品感興趣。我們從來不為私人服務的。沒有任何博物館長的特別要求，我不能為您的情況來使用我的設備。」

「我明白。」江納生說。

「我可不明白。」克萊拉接口「我們從倫敦來到這裡，我們只剩下大約兩個星期的時間來證明這幅畫不是偽作，並且您卻推辭所有可能的幫助。」

「我們完全不插手藝術品市場問題，這位小姐。」席薇樂華回答。

「但是這是藝術品的問題而不是市場的問題。」克萊拉來勁了「我們是為了一個畫家的主要作品能夠得到認可，而不是為了這幅畫打破所有的拍賣紀錄！」

席薇樂華笑了順便乾咳兩聲。

「還是別太兇，別忘了是彼得介紹我們認識的！」

「克萊拉說得沒錯。我是鑑定師，不是商家。」江納生接著說。

「我知道您是誰，葛內先生，您的名氣、如雷貫耳。我個人相當欣賞您的工作，某些方面對我的工作有很大的幫助。我甚至參加過一場您在邁阿密的演講。是在那裡我認識了你，也是那裡我和您的朋友彼得共享了一頓宵夜，不過我一直沒有遇見您。您當時已經離開了。」

席薇起身跟克萊拉握手告辭。

「我很榮幸認識您。」她離開客房的時候對江納生說。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做？」門關上後，克萊拉問。

「接下來我需要的是 一個紅外線攝影儀器，一個平行光線投影設備，一個化學光譜分析儀器，一個掃描式電子顯微鏡，我覺得在巴黎散個步應該是目前最需要做的，同時我還知道我們可以去哪。」

計程車在河邊快速道飛馳。到了托卡鐵歐附近的橋上，埃菲爾鐵塔上千萬個星光在平靜的塞納河上閃閃發亮。傷殘醫院的黃金圓頂在溫暖夏夜裡暗暗發光。車子把他們放在橘園美術館邊上。在協和廣場上，一個孤伶老人家在兩個噴泉之間無目的的晃蕩。巨大的水柱從雕像的嘴中噴出、嘩啦啦的流進水池子裡。克萊拉和江納生安靜的沿著河岸邊步行。順著圖樂戲花園，看著林蔭小道在他們左邊延伸，江納生想到了寶玻璃花園。

「等我們到了波士頓，我們要去查理士河河邊散步嗎？」克萊拉問。

「我帶您去，這是個承諾。」江納生說。

他們經過雙獅大門門口。在他們的腳底下，在羅浮宮廣場的地底下，就是法國中央博物館的研究修復單位。

*

席薇樂華正要走下地鐵從入口處消失時，來了一通電話。她停在高處的台階上翻她的皮包。她一接上電話，彼得的聲音問她、沒有他的陪伴、她一個人在世上最浪漫的城市裡做什麼。

*

安娜在畫架前為一幅圖畫做最後塗抹。她退後幾步欣賞自己的精細工作成果。一串細弱的嗶嗶聲在房間裡斷斷續續。她把畫筆放到一個陶罐子裡、來到工作室後方的一扇對著窗的書桌前。面對電腦，輸入個人帳號、密碼，將一塊磁卡插入讀取機裡；一組圖像顯示在螢幕上。第一張照片是在一條斜上的馬路上、亞伯瑪街上的一個畫廊裡，江納生和克萊拉肩並肩站著、望著一幅畫，第二張、路燈昏暗的光線在一條無人的小路上呈現出橘紅色調、但是照片裡的人的眼神相當清楚。第三張、江納生和克萊拉在一個英國式的的莊園裡的花園裡散步。另外一張也是兩個人，坐在咖啡屋窗前一張桌上，然後一張是面對面在道爾卻斯特的旅館門口。第六張、在一個飛機場，可以看到江納生手肘支在一個台上，克萊拉坐在突出在跑道上的靠著窗戶的一張桌上。照片非常清晰、甚至可以分辨出正在降落的飛機的顏色。螢幕的角角上有一個小信封樣子的圖案一閃一閃。安娜開始下載剛收到的電子郵件裡附帶的檔案。又是一系列的電子照片加入她剛剛開啟的檔案裡。安娜一張一張的檢查。在巴黎，不雨果大街街底，克萊拉和江納生從一個旅館的台階走下來。最後一張照片是他們進到一輛計程車裡，這份文件的時間是21：12。安娜拿起電話筒，撥出一個市內電話。立刻就有人接聽。

「怎麼樣很不錯吧？」

「是啊。」安娜抱怨「事情越來越清楚了。」

「也不要太理想化了。妳說的事情，我恐怕、進行的稍微慢了。我不是跟妳說過了，這傢伙是個超級的慢郎中？」

「艾莉絲！」安娜吼她。

「好好，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和妳分享而已。」電話那頭的聲音繼續說「不論如何，我們剩下三個星期的時間就可以達到目的，一定不可以讓他們放棄。有些冒險、但是我想他們需要一點點幫助。」

「妳要怎麼做？」安娜問。

「我在法國有些朋友，妳不用知道太多。明天我們還是在一起吃午飯嗎？」

「好。」安娜說完就掛斷電話。

電話另一頭也放下電話。她的指頭上，有一顆閃亮的鑽戒。

*

月亮牛角般高掛天上。克萊拉和江納生穿過阿特橋。

「您有心事嗎？」她問。

「我想不出來我怎麼能來得及鑑定這幅圖畫。」

「但是您知道這真的是他的圖畫！」

「我確定！」

「這樣還不足夠嗎？」

「我必須給彼得的合夥人一個保證。他們也一樣有他們的責任。如果鑑定後發生疑問，他們對買方有直接的責任，而且必須還款賠款。我們談的幾百萬美金的事情。我需要實實在在的證據。我必須做所有必要的檢驗工作。」

「如果羅浮宮的實驗室拒絕了我們，您要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通常和私人的實驗室合作，但是他們的業務太緊張，必須在幾個月前就跟他們訂約會。」

江納生不喜歡這個不樂觀的想頭。他的任務越來越重要。如果驗明圖畫正身，他可以幫彼得躲掉事業上的危機，同時也可以將成果獻給夫拉密瑞斯金。更進一步，也許可以弄明白某些奇怪的現象、阻止他擁抱克萊拉的某些混亂的現象。他的手慢慢的靠近克萊拉、輕輕的掠過沒有接觸。

「妳不知道我多麼渴望。」他說。

克萊拉後退、轉身看著河水。她按在護欄上面。微風輕輕的吹起她的髮絲。

「我也想。」她看著塞納河水靜靜流過、低聲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