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集]

又過了一段時間. 都是兩位書評家在發言 – 是兩個在大型國際報社服務的史前老烏龜. 聽著他們的談話. 我意識到他們兩位是公務員. 既然媒體由國家管控. 他們的意見就是代表了當局的意旨. 其中一個說«文字的判斷標準是道德和美醜. 一部小說是否道德 ? 是否它能將這些道德美化 ? 這就是評論時要先問問的問題»( 也許是受到英文的影響. 我的口譯機裏將評論翻譯成批判主義. 還好沒有被翻成放屁…) 所以馬蛋就開口了. 可能是一種挑釁個性的關係. 他請問兩位笨頭對福樓拜有什麼看法. 在他的心裡. 可能是受到福樓拜的信札選集的影響. 大概認為這兩位多少知道福樓拜關於埃及的文字. 我們在飛機上讀到的粗淺印象可是和道德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過. 兩位仁兄立刻就回答了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 毫無疑問是他們唯一知道的作品. 我也因此知道這本書有被翻譯成阿拉伯文. 可是這不代表說他們就會去讀它. 其中的一個人告訴大家. 包法利夫人裡的文字沒有倫理道德和美學觀點 ! 裡面全都是無用無意義的床戲場面 ! 不要指望嚴肅的報紙會袒護它 ! 打倒包法利夫人 !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心想 : 還好這傢伙還沒有讀到我寫的小說…) 我那本小說的出版. 曾經提出過幾個關於福樓拜的問題. 說他是為了羞辱社會風化和宗教等等. 不過他羞辱的是1856年… 我們還是認為埃及一直都是個美麗的國家. 金字塔. 尼羅河的夕陽. 只是我們忘記得太快. 忘記包法利夫人. 一位婚姻不美滿的女人. 平庸的丈夫. 虛妄的戀人. 小說裡混合包含太多可以讀的事情… 在埃及. 所有的婚姻都是美滿的. 丈夫絕對不會庸俗. 情人外遇從不存在.

我重又想到提博說的話 : 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也是被禁止的… 討論結束之後. 我遇到一位法文說得很好的記者. 她看來像是從有比較高文明的火星來的. 我跟她說我很驚訝於關於福樓拜的討論. 她曾經留學法國. 很明白我的意思. 她嘆息 : «很不幸. 就是這個樣子. 毫無辦法. 越來越糟.»年輕的小說家站在我們旁邊.

他會說些英文. 我請問他在必須順服於宗教道德的條件之下我們如何寫作. 他一臉的哀傷. 他解釋根據他的看法. 這個國家裡沒有真正的文學. 他應該是有些誇張. 他說 : «伊斯蘭和真正的文學並不相容». 那些詩歌文體的公務員作家對金字塔底的秘密毫無興趣. 高層為他們鼓掌. 給他們勳獎. 真正的寫作家或者離鄉前往其他國家寫作. 或者他們有可能的話就寫詩. 他說自己就是後者. 限制比較少. 因為比較模糊. 也因此比較沒有風險. 我又想到圖坦克盟的保險套了.

-          最不爽的事. 是歐洲也慢慢的像這樣子了. 馬蛋進來參了一腳.

-          你說什麼 ?

-          他們硬要給我們他們的狗屁宗教道德 !

我有些不好意思. 為什麼馬蛋總是這麼暴力.

-          他們稱之為 «西方的新靈魂». 所以這是對心靈的反動 ! 你聽到他們怎麼說的嗎 ? 驅逐美與善的無奈. 老實說. 這就是心靈的死亡. 心靈開始成了打擊真理的直接威脅. 所有的東西都該從沙漠中被驅逐. 這就是野蠻.

-          野蠻 ?

-          沒錯. 野蠻. 文化將死. 終極的遺忘. 倒退縮減. 回到初始的愚蠢. 慕斯林的妖魔鬼怪對那些書籍和作者的無數官司. 已經無可救藥. 只會越來越糟.

這個場合. 我寧可閉嘴. 不過這讓我想到瓦勒里的散文真相. 尤其是心靈的吶喊這一篇. 文章裡. 戰爭中. 作者發現文化跟生命是一樣的脆弱. 文化是有生命的. 縱使它帶著自信的微笑往前進步. 它還是可以被戰爭毀滅.

西方的哈姆雷特. 挺立台上等著這一幕上演. 他決定怎麼做呢 ? 他思考著未來. 他預感某些嚴重的事情正醞釀於安靜的清晨之中. 戰鼓響起. 他擔憂死期的到來. 他擔憂他的瘋狂. 想要熱情擁抱人群的瘋狂. 他踉蹌於兩敗俱傷之間.

如果讓他選擇腦袋. 書本上的腦袋. 要選誰的 ? 哈布雷的腦袋發現了歐洲的幽默. 將綿羊推入海中從不理會那些愚蠢咩叫聲… 另外一個是伏爾泰的. 他因為對宗教嘲笑得太多以致有一些落下頦. 這些腦袋也正是福樓拜曾經寫過的 : 只要有一個腦袋就好. 只有少數的女人能讓我不把褲子脫下來.

哈姆雷特不很明白該怎麼處理這些腦袋.  有時候他想要把這些腦袋扔在某些留落腮鬍子的人臉上. 但是如果他不這麼做. 難到他就會喪失了自己? 鬼魂哈姆雷特凝視著和平的腳步. 以戰爭的角度. 全心盼望.

就像這樣. 無能為力. 怎麼辨 ? 他又自問自答. 是否隨波逐流. 是否像波隆紐士一般躲在一旁 ? 或像萊爾特保持樂觀? 或像羅生坎士一樣. 當我向他傾吐我的悲觀時大聲的嘲笑我 ?

-          人們不再需要這些鬼魂了… 我高聲的對自己說.

其他人驚訝的看著我. 真的. 一時間我喪失了理智. 好幾個人已經離開會場. 到太陽城裡喝一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