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襯衫有個釦子掉了﹐這條長褲膝蓋磨破了﹐還有。。。」老大捧著一疊衣褲﹐不好意思的對我說著。回家度假一個禮拜﹐隔天要上飛機了﹐整理行李時﹐才趕快把要修補的衣物拿給我。以前就常對他們兄弟倆說﹐有什麼要買﹐要補﹐要作的﹐一回家就告訴我﹐不要老等到離家的前一天才想起。偏偏他們一回家﹐上電腦﹐玩遊戲﹐出外訪友﹐打球﹐總忘了該作的﹐這次也不例外。我嘆了一口氣﹐接過那些衣物﹐趕緊去穿針引線。

我一邊縫著﹐腦海裡迴響著詩人孟郊的那首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想起以前自己上大學時﹐每次離家返校前﹐母親就在縫紉機前忙著為我縫製幾件洋裝﹐襯衫。母親精於女紅﹐我和妹妹的衣服多半是她裁製的。我卻是拙於針黹﹐連縫紉機也不擅用﹐機針老卡線﹐使我對其敬而遠之﹐只好用最笨拙的手縫。兩個兒子大而化之﹐衣物只求乾淨舒爽﹐不會翻看那些縫線是否密實﹐針腳是否一致﹔我還是仔細的縫著﹐針針線線縫入我的不捨和祝福。

離家前還有一件要作的﹐就是為他們理髮。他們小時候﹐我的技藝還不精﹐小人兒又不耐久坐﹔理髮前﹐必須放他們愛看的卡通錄影帶﹐才會在高椅上乖乖坐上半個多小時。

老大第一次外出理髮﹐是高中十二年級要參加畢業舞會﹐特地去剪個流行的髮型。老二是上了大學﹐才初次踏入理髮廳﹐理髮師問他要怎麼剪﹐他一時愣住了﹐只吶吶的說剪短一點。他毋需對我說什麼﹐打從參加長跑隊﹐他就是頂著一個小平頭。其實他頭髮有些自然捲﹐留長些﹐略微披覆前額﹐顯得帥氣俏皮﹐可是他不要。

老大的頭髮濃密細柔﹐我推剪子必須格外小心。記得他七年級時﹐有次我分神失手﹐把耳邊一角的頭髮全剃掉﹐雖然極力補救﹐可是還看得出那青白的一塊。隔天放學回來﹐他對我抱怨﹕「傑瑞說他坐在我後面﹐看著我的後腦勺﹐眼睛好受折磨。」

我梳著﹐剪著﹐母子倆聊著過往的趣事﹐聽著他們眼前的新計劃。我手裡的動作越來越慢﹐想要拖長這溫馨的親子時光。直到他們叫著﹕「好了沒有﹖」我輕輕摩挲他們那已梳理整齊的頭髮﹐一邊用刷子撣掉頸部的髮屑﹐趁他們未起身之前﹐捧住他們的臉﹐親吻雙頰﹐如同他們兒時一樣。「噢﹗媽 --- ﹗」他們半抗議著﹐扯掉脖子的圍布﹐衝往浴室。

孩子們已振翅外展﹐回巢的次數會越來越少﹐我是多麼珍惜這相聚的時日。

感傷而惆悵中﹐我想起聖經裡﹐神說過的一句話﹕「婦人焉能忘記她吃奶的嬰孩﹐不憐恤她所生的兒子。」的確﹐孩子總是母親心裡的懸念﹐離家越遠﹐牽掛越長。可是神繼續說道﹕「即或有忘記的﹐我卻不忘記你﹐看哪﹐我將你銘刻在我掌上。」

我的神對祂兒女的愛是如此綿長細緻﹐這位因亞當夏娃犯罪﹐把他們逐出伊甸園之前﹐還親自用動物的毛皮作衣服給他們穿的神﹐也是那把我們放在祂掌心中﹐數遍我們頭髮的神。

「神就是愛。。。。我們愛﹐因為神先愛我們。」因此我對孩子們的關愛﹐與其說是母性使然﹐其實是對父神 -- 宇宙的大愛之源 -- 一個感謝的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