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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隱退.二十四
2005/07/26 01:05:22瀏覽491|回應0|推薦0

時也、命也、運也,怪人乎?

 

夜幕低垂,一勾彎月斜掛天際,幾顆星子不甚明亮地微微點綴。 

有別白日時的熱鬧繁華,入了夜,饒是營利為生的城都人,一樣不敵疲累,早早就寢,迎接明日的到來。 

滿室氤氳,空氣中透著淡雅的蓮荷味,素還真披著一頭及腰雪髮,僅著單衣地倚靠太妃椅上,就著大開的窗檯,神情愜意地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寧靜…… 

已忘然自己有多久不知道寧靜的滋味,往昔,他每日為武林事忙得不可開交,明著應付企圖侵占中原的野心份子,暗中,還要預防虎視眈眈的陰謀家,為此,他傷過…… 

他面臨過周身之人因他而死、而傷,他的妻、他的兒、他的友……太多太多了,數也數不清,太多的血與痛,似是蟻獸,老在他心窩啃咬,他痛徹心扉,卻無法將這苦喊出聲,有時,現實殘忍地逼迫他戴上冷漠的面具,他只得偽裝成無所謂的樣子,哪怕他表現出一絲毫的情緒,趁了那些陰謀家的意,也害著周遭的友人跟著危險…… 

明明,他是痛著的…… 

猶記一回,未入紅塵,仍與二位師弟在半斗坪時,師尊八趾麒麟忽地心血來潮,對著他們問了一事:「若是各給了你們一個足可實現的心願,你們會許下為何?」 

大師弟談無慾豪語大發,搶忙著回答:「我必當天下無敵!」;小師弟無忌心願不大,只希望他們四人能永遠在一起,平安、快樂……師尊對他倆的心願是既好氣又好笑,但心裡倒也希望自個兒的徒弟能在江湖中求得盛名,不負他八趾麒麟之威名。 

那他呢?他的心願又為何? 

是了,當日他笑笑著沒說出口,但他在心裡對自己悄悄說了:「若可,天下平矣。」他知道,這款心願永難實現,所以他擺在心裡頭,對自己勉勵。 

但如今呢? 

曾幾何時,「天下平矣」這四字不再是他心中的真理,從同伴一一為他犧牲後,他的心願竟成了殘殺同伴的無名殺手,只因為他要「天下平矣」…… 

他曾在公開亭遭武林萬教公審,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一項一項扣在他肩上,他無語辯駁,他太瞭解人性了,愈是反駁這些罪名,就愈是激起他們的不滿與嘲諷,因為在他們自詡為「公義」的心中,是絕不容許有人挑戰的,但同樣地,在他沉默不語中,一句「心虛」、一句「默認」,仍是他們替他扣上的解讀。 

有時,他很茫然,因為他已認不清楚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武林途不比一般,若是走錯一步,無法從頭來過,他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常常,就只因為他的錯步,所以同伴需先行一步,幫他斬斷眼前的荊棘,助他無阻礙地走下去……他虧欠的、傷害過的,又豈止萬千! 

如今,問題重提:「若是各給了你們一個足可實現的心願,你們會許下為何?」 

他會說:「願保同伴一切周全,足矣!」 

青陽子一入門,見著的便是素還真沉思的模樣,再看看他倚著未闔的窗扇,夜露忒寒,他風寒未癒的身子怎堪這般折磨,再者,續緣憂心忡忡的神情與臨走前千交代萬囑咐的關心猶言在耳……不成,若再染病,他可就罪過了。 

「大哥,」他出聲輕喚,取來一旁繡著金邊龍形的披風,輕柔地為他披上,繫上一結,「更深,怎還不歇息?」 

「剛沐浴完,精神正好呢。」拉著義弟坐在身旁,他問:「秦假仙他們呢?」

「方才用完晚膳就不見他們三個了,我想他們可能又尋花問柳去了。」這老風流老學不乖,也不想想自個兒已有家室,放著花非花獨守二重林……嘖,改日,或許他真該前往二重林一訪才是。

「呵呵,青陽,你也別太苛求他了,換個方向想,也多虧有他肯往那地方去,你知道的,有許多小道消息就是來自那兒,若非他,只怕有許多陰謀詭計就在你我不知的地方進行著。」

 青陽子撇唇,「我懂得分寸。」罷了,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了。「對了,大哥,我進門時見你深思,怎麼,你在想『回春堂』的歹事嗎?」

 「這事的確需要從長計議,對方不比以往之敵人,他既非武人,再加上這城都尚有眾多百姓賴他存活,要取他,定得有十足之法。」

 「嗯,」青陽子知曉素還真顧慮何事,「這樣說來,大哥可有法子治他?」

 「事情得一步一步來,操之過急容易打草驚蛇,目前就先看秦假仙那頭進行得如何了。」若順利,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我瞭解了。」 

素還真眸光往外投去,驀然一景,教他泛起朵微笑。 

「青陽,咱們好久沒賞景了,難得入城,瞧瞧,這城鎮夜景也是別有風味。」 

青陽子看出去,只見一片黑。「大哥,這景……真黑呀。」微皺起劍眉,他看不出這黑麻麻的城景有何特色,應該說他本來就沒什麼感性的藝術天份吧。 

「呵……」素還真輕笑,「青陽你呀,做事太直,太嚴以律己,把自個兒繃得太緊,就連賞景,也是這麼一板一眼。」

「但……」但就是一片黑呀,他實在不懂這片黑有何景可賞? 

「耶,青陽,即使一片黑,也是黑得有玄機呢。」他指著不遠處一厝屋舍,「瞧見沒?那兒正有個樑上君子想爬牆而入呢。」 

「偷兒?!」青陽子神情一正,仔細一瞧,果真有個身著黑衣的蒙面人想盡辦法要爬牆入屋,「好大的膽子,宵小行為,豈可放肆!」說完,他正想躍窗前去制止,卻遭兄長阻止。 

「大哥?」 

「別衝動,咱們教他爬不上就成了。」他眼中閃著惡作劇的精光。 

……」青陽子無語,他不知道現在是否該對那偷兒說聲「活該」或是同情。

取來幾顆置在一旁花桌上的花生米,素還真玩心大起,他拿起一顆拋了拋,然後電光石火中,花生米往那偷兒射去──

 「砰!」的一聲,那偷兒的身軀直直地掉落在地,痛得他齜牙裂嘴。

 「他奶奶個熊嘞!」偷兒氣得口出不雅,「老子我難得看上今晚沒啥月光,特地選在今夜出門幹一票,想不到這面牆竟敢不給面子,與老子我作對,真要氣死我了!若不是現在時機不對,老子我早就拿把大榔頭把這面牆敲破了,還省得在這裡乾耗嗎?!」他將摔下來的錯歸咎於石牆,一點也沒想到是有人暗中偷襲。

 「呵呵……」習武人的耳力極佳,聽到偷兒這番怒罵,素還真不禁笑出聲,「這偷兒真有趣。」

 「也滿有毅力的。」青陽子補上一句。看著偷兒不死心地想再攀牆,他搖搖頭,深表不贊同。這偷兒也真想不開,怎不就此死心回家去呢?再爬下去,只怕大哥會愈玩愈離譜。

 「再來一顆。」隨手射出,又是一個狗吃屎。

 「嘖……」青陽子真是越來越同情摸不著頭緒、搞不清狀況的賊偷了。

 鬧劇持續進行著,玩上癮的素還真與「發奮圖強」的偷兒就這樣,一個爬一個射,一個跌一個樂,誰也不肯先罷休。

 猶久,在素還真射出第十四顆花生米後,他終於感覺有點倦了。掩口輕打個呵欠,「唔,我累了。」

 「累了就歇息吧,大哥,你還受涼著,續緣那孩子很擔心你,若你病況未癒反倒沉重,我對續緣可就難交待過去了。」

 「噓,青陽,」素還真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回去後別告訴續緣,免得他又罰我不能採藥了。」若讓緣兒知道自己沒按時休息,那孩子肯定又拿採藥的事來要脅他了。

 青陽子又好氣又好笑,這對父子呀,彼此關心著,卻又互不讓對方知情,就怕對方擔憂。「是是,我不會告訴他的。」

素還真拀杖起身,回頭看了看靠在牆邊累得直喘氣的賊偷,他一笑,順手將盤內剩餘的花生米拋射出──

 「啊!」笨賊一聲慘叫,整個人被釘在石牆上,呈大字型,他白眼一翻,簡直不敢相信己身的窘狀,這下可好了,不知何人暗中搞鬼,把他整成這副模樣,他掙也掙不開,等到天明,眾人報官尋來,他不被逮去吃牢飯才怪。

 唉,時也、命也、運也,他又該怪誰呢?

 「大哥你……」青陽看得直搖頭,一方面對素還真的頑童心性表示無奈,一方面又對他僅以幾顆花生米就將一個人釘在牆上這等功力深感欽佩。

 「呼,就寢時間到了。」

 ※※※※※

在莊落等候素還真返回的三傳人在聽完素續緣「成親」的解釋之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要成親的佳偶並不是素還真與蘭月,而是那日喝得醉醺醺的明德與蘭月。

 「哈哈哈,我就說嘛,素還真何等人也,孰輕孰重,他哪會辨不清他最愛的是誰。」狂刀豪邁大笑,酒杯捧起,一乾而盡。

 劍君不以為然的眼神直射過來,「當初不知道誰一聽到『成親』二字,就啥理智全拋在腦後了,鬼吼鬼叫的說要素還真說清楚、講明白。」

 「劍君,五十步甭笑一百步,急得連翦雲步都忘了使出來的人不知道又是誰厚?」酒杯重重一放,狂刀磨牙怒道。

 「我是怕你跟不上,所以才沒用翦雲步的。」哼,要真讓他使出翦雲步,這狂刀怕不早躺在旁邊喘了才怪。

 「你……

 「好了好了,」素續緣趕緊出來打圓場,「你們就別再吵了。」

 「誰跟他吵了呀?」兩人異口同聲,話一出口,又各自冷哼,別過頭,誰也不看誰。

 默契倒是挺佳的……素續緣笑在心中,不敢明目張膽,就怕觸怒兩頭正在氣頭上,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的獅子,到時波及自己可就糟了。

 『續緣,你父親可有言明何時返回?』葉小釵以心語問道。

 「不定,可能幾日,也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但最遲應可趕在蘭月姑娘成親前回來。」這場婚禮中,父親代表的算是蘭月姑娘的家人,他怎麼也不會缺席。

 『嗯……』葉小釵心中盤算,不知怎地,心頭煩躁,好似有不好的事情將發生一般。

 「你擔心父親?」看葉小釵憂聚眉間,素續緣臉色不禁凝重起來,想起父親不盡安康的身軀與那心性難測的藥舖老闆……

 「放心啦,素還真智冠群倫,要與他鬥,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腦袋才行。」狂刀安慰道,哼,憑那罔顧人命的藥舖老闆,敢打素還真的主意,也算有膽量了。

 劍君也道:「是呀,再者,也有青陽子與風隨行跟在他身邊護著,應該不會有事才對。」

 這廂,方才差點打起來的兩人又有志一同地出聲安慰。

 「嗯……」素續緣低吟俊朗眉間微微染上愁思。

只怕,暗箭難防呀......

( 創作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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