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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27 04:43:48瀏覽716|回應0|推薦2 | |
圓圓的玉盤是一輪月;圓圓的珍珠是一輪月;圓圓的銅鏡是一輪月;圓圓的臉兒是一輪月;圓圓的眼瞳是一輪月;圓圓的心思也是一輪月…… ※※※※※ 鼎爐中的香木屑已燃燒殆盡,帶著香木獨有的味兒的輕煙冉冉昇起,飄散於室間,為正坐於室中的男子心思趨於平靜。 男子修長的指尖撫上端放於面前的古琴,劃過琴身、琴弦,然後終於琴尾的赤豔擺穗。 輕嘆一聲,握起置於一旁的杯茶,一飲而盡。而後,才頓覺茶已半涼,那苦澀的味,竟與他心底最深處那抹掛念是如此相近。 「唉……大哥呀……」男子輕喃,豔紅的髮垂落琴上,與弦相纏。 禁不住心底煩沉的苦悶,擾是平常在眾人面前威肅的形象,也痛得趴伏在琴上,琴弦受力,發出刺耳聲響。 「道主!」玄衣少年手端膳食正想進來,卻聽見不尋常的響音,驚得將端盤一丟,快步衝進來,在見到男子伏在琴上的樣子,更是嚇白了一張俊俏的臉容,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穩。 「道主,您怎麼了?!」少年不敢隨意觸碰,只怕碰疼了男子,「您……您受傷了嗎?旋……旋璣立刻去請大夫……」正待慌亂得無頭緒的少年要奔出去時,一隻大掌驀然握住他的腕,拉回他的思緒。 「旋璣莫慌,吾沒事。」被稱為道主的青陽子給少年一抹安撫的微笑,那神情安若自然,不復方才一人時的痛澀。 「真……真的嗎?」在見著主上一貫的威靜後,旋璣子憂慮的心思才慢慢沉澱。「……那方才道主您怎麼……」他斟酌用語,該明白的,為人下屬實不該多話,即使以關心二字為名。 青陽子無言,只是靜視他,那目光深幽難解,瞧進旋璣子的眼中,彷彿透過他在找尋另一個人的存在。 半晌,青陽子才輕吐:「你與他相同,總是太為人著想。」那聲太輕也太澈,旋璣子一時沒有聽明,只覺得道主說的人不是自己。 「道主?」 「現在幾時了?」 「已經過酉時了。」旋璣子答道。天色已晚,道主卻近一日未進食,明知道他不喜讓人叼擾,他卻不得不作主送膳食進來,豈料那些膳食全教粗心的自己給打翻了,看來等會兒還是得多備一份才行。 「樂真他們呢?」 「全讓威臨給盯著,現在正乖乖地在書房習字。」旋璣子有問必答,想到小師弟樂真子不情不願的模樣,他就有絲無奈。 「這樣子呀……」青陽子一笑,自然也想起年紀最小也最愛玩樂的樂真子,「不要把他們逼得太緊,他們還小,該有的玩樂就讓他們輕鬆一下……」一怔,他倏地無語,他現在說出的這些話,似乎是『那個人』常與他說的。 沒察覺道主的異狀,旋璣子微蹙俊眉,「他們不小了,樂真前些日子也剛過十歲生辰。他與晏虛尤其調皮,老是在課堂上頑皮笑話,連學堂的夫子都讓他們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成日直囔著要將他們轟出學堂。」 「哦?」青陽子興味十足,難得見到平日精吶寡言的旋璣子會有如此多言的時候,看來那兩個頑皮的小子著實讓他很頭痛呀。 沒有發現自己的抱怨已超出為人下屬的範圍,旋璣子再如何穩重也不過二十哴噹歲,何況樂真那傢伙最近實在是愈來愈離譜了,讓他不得不緊盯著才行。 「像昨日也是,他們兩個居然跑到鄰村去和那裡的小孩子們打架,兩個都打得鼻青臉腫才回來,那些孩子的父母還緊追回來要求還他們一個公道。」想起昨日混亂的場面,旋璣子就一陣氣惱。 微一挑眉,「打架?」這的確超過了,不過幸好還未讓他們兩個習武,若教他們拿武藝去傷害尋常老百姓,那還了得?! 「是呀,晏虛的說法是那些孩子們嘲弄他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所以才……」猛一住口,旋璣子驀然驚覺自己多話了。道主成日要處理那麼多攸關中原武林和平之事,他竟還拿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煩擾他,實在太不應該了。 無父無母的孤兒?也莫怪乎他們會氣呼呼了。青陽子問道:「那……哪邊打贏了?」 旋璣子一愣,隨即低頭輕搖,「……晏虛和樂真。」 「喔,」青陽子笑意橫生,「也還好是他們打贏了。」呵,他沒看錯吧,隱逸在旋璣唇畔的那抹笑意不正是得意嗎?若兩個小子打輸了回來,怕不被他這個大師兄狠狠修理一頓才怪哩。 「……」道主的意思是那兩隻小鬼頭打的好嗎? 倒了杯茶,微啜,待一潤喉,青陽子開口問道:「旋璣,你目前武藝習得如何?」 「『若柳扶風』已近完成,旋璣接下來將研習『乾坤道冥』。」 「可遇到難題?」 「目前皆可掌握。」 「很好。」青陽子頷首讚揚,「威臨他們進度如何?」 「威臨和廣寒正趨刀、劍之武。威臨重刀,『刀劈陰陽』已練臻八成;廣寒的『寒劍舞空震八方』也已熟悉。」談起另外兩個自律又懂事的師弟,旋璣子總算是慰了心。 「嗯……」沉吟思索,「旋璣,你的『乾坤道冥』待慢,吾要你先教晏虛與樂真。」算算時候,他們兩人也應該定心習武了。 「道主,這可好?他們童心仍浮動未定,難保他們不要以武欺人。」 一擺手,拽止了他的疑慮,「武可定心,吾相信他們有分寸,何者可為、何者不可為,他們應當有自知之明。」再不,也有他這個似嚴父威權的大師兄在看著,青陽子總是安心 「是。」 「另外,晏虛心肺不佳,予他習武勿過,教他以謀略為主,但一些基本武藝仍要研習。」 「是,旋璣明白。」 指端拂過琴身,落到了擺穗,青陽子輕握,把玩著。複雜又細緻的擺穗圖形是一朵幽立於池中的白蓮,在白蓮的上方有一兩極之圖,黑與白,紋得精緻。 未獲得准予,旋璣子沒有退下,靜立在一旁,候著吩咐。燭火燐燐,蠟淚滴落,炆上燭身,也在桌上落了幾滴染。 良久,才聞道主開口。 「旋璣,你跟在吾身邊多久了?」光陰似箭,總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從那朵白蓮幽然隱世後,時光的快慢,他就不再留意了。 「已經七年了。」雖然疑惑道主何來一問,旋璣子仍是有問必答。 「七年了……」眸半閉,青陽子掩去眼底的苦澀。這麼說來,那朵白蓮也已離開他們大家有七年了呀。 七年,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日,足以令一名嗷嗷待哺的嬰孩長成俊秀卻頑皮的小夥子了;雖說也不長,但那抹思念總是養在心中,一樣繫著、想著,也痛著。 放開擺穗,青陽子起身推開窗扇,夜晚的涼風迎面撲來,依然無法冷卻他心底愈來愈熾盛的想念。 「道主,旋璣拿件薄衫讓您披上,免得受涼……」 「不用了。」青陽子阻止,看向那輪掛在夜空上顯得明亮飽滿的玉盤,「今晚的月……很美。」 「再兩日就是中秋了,那晚的月會更美,道主若想賞月,中秋那夜會是更好的景色。」 青陽子無語,只是靜觀。人說:『月圓,人團圓』,怎麼這些年的中秋都過了,那朵白蓮就是不肯出現與他們團圓呢?莫怪乎他瞧這些年的月兒,總覺遺憾。原來,景依舊,故人不在,那味兒也就跟著缺憾了。 「道主?」 「旋璣,」青陽子幽然言道:「每個人對和平都有一種責任,你跟了吾,就注定了你未來之路。武林途是一條不歸路,若沒有一款視死如歸的氣魄是決計走不下去的,在那裡頭,不是殺人,就是人殺,不同的只是一種目的而已,有人為奪天下而選擇殺人;有人為私慾而殺人;有人為自保而殺人……但更多的,是那些過於軟弱而遭人殺的人,而你,會成為何者?」如他,為興道教而殺人,那是一種錯,更是一種罪,但,早在他立下誓言的那一刻,就決定了他的義無反顧。 「吾……」旋璣子無法回答,不瞭解道主何以此問,但他沒想得那麼遠,目前的他只管好好照顧、保護眼前他所珍惜的一切就夠了。 青陽子走近他,「吾知道你的心意,但旋璣,他們總會長大,你不可能護得了他們永遠,在將來,你還得學習一門『放手』的課題,你現在已經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再是七年前那個瘦弱的小男孩,也許你該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將來的你,要成為何者才是重要。」拍拍他的肩,他彎起笑唇。「好了,你先下去吧,已經子時了,帶威臨他們去休息吧。」言畢,他坐回琴前,拿起置在一旁的書籍,正待研讀,卻忽地見到尚未離去的旋璣子一臉嚴謹地看著他。 「那吾就成為一個為道主與師弟們而殺人的人。」 「旋璣你……」 「吾,旋璣子當天立誓,為了道主與眾師弟,即使殺人成狂也……」語未竟,即遭人喝止。 「旋璣!」青陽子劍眉緊蹙,「不要為了無謂之人而……」 「道主與眾師弟並不是無謂之人,你們在吾心中一直是最重要的,自從道主您七年前自賊寇刀下救出吾,並幫吾安葬死於非命的族人後,吾就視您與眾師弟是吾今生最重要的家人,吾今日為保重要之人而殺人也在所不惜!」 青陽子一震,眼前意志堅定的旋璣子神情彷若白蓮,同樣為了保護他們這些同伴、保護蒼生而努力著。 「太過於為他人著想只是更容易使自己遭險,這太不值。」這話是在說服旋璣,也在感慨,就像白蓮,以他人平和為首要,致自身安危於度外,換來的非是感激,卻是一道又一道的非難,值得否? 「恕旋璣無禮。」旋璣子頭一回開口辯駁自己向來唯命是從的青陽子,「道主的話過於矛盾,您說在武林裡不是殺人,便是人殺,不同的只是目的罷了,那今日吾決心要為護自己所珍惜的人而殺人,這即是吾的目的。但您又覺得吾這殺人的目的太不值……道主,旋璣駑鈍,不懂這目的何為不值?」 青陽子低首思辨,心底明白其實旋璣所言為是,那不正是自己教給他的道理嗎?怎麼在聽見他的目的之後,卻又不希望他真走上那條不歸路?一步江湖無盡期,若哪天倦了這種無法安渡的日子,想要脫身,何易? 「道主,吾明白……」旋璣子咬牙言道,「吾明白您心底的那個人,您所畏的,哪裡不是吾等也會與那個人一般……離您遠去……」不甘心,他太不甘心,不甘心那名為『素還真』的男子竟在道主心中佔據如此深重的地位,所以他知道,道主透過他在觀望的那個人,永遠不會是他旋璣子! 「放肆!」青陽子聞言怒揚,道袖一振,發出一道冷厲,旋璣子無懼躲避,任由掌氣在他頰上劃下一道血口。 「旋璣僭越了。」深吸一口氣,緩去頰上刺痛,旋璣子知曉自己太過無禮,受這傷他罪有應得,但他心中深藏的不滿,又豈是一朝一夕?是的,他是不明瞭道主與素還真之間的情誼,但道主還有他們呀,難道在道主心中,他們會較那生死不明的素還真還不如? 或許是被一語道中的難堪,也或許是未癒的傷口又遭撕裂的痛楚,青陽子眼神冷峻嚴酷,「吾與那個人的事情並非是你們可以拿來議論,吾希望下不為例,你可明白?」 「是。」 「下去,無吾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來這裡。」 「……是。」旋璣子握緊拳頭,開口應允,然後轉身離去。 或許如旋璣所言,他所害怕的正是他們的遠離,但,是他一手將他們拉進這條不歸途的,在這世界,生離死別是司空見慣,從他步紅塵以來,他學習再學習,卻總不能適應離別的心殤,宛如硬生生地被刨去一塊心頭肉,那傷難癒、痛難消,滋味教人難以承受……還是說,非得讓離別把他的心全刨光了,他才得以用麻木來面對再一次的離別? 「大哥呀,吾是不是也該學習『放手』二字?」也許讓他們未渡世之前先行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抬起雙眸再次望向窗外的圓月,青陽子只能再嚥下那抹思愁,祈求離別那日永不到來,而心底所掛念之人可以平靜安和地出現與他團圓…… ~ 全文完 ~ 好久沒有寫短文了,這次寫來總覺意猶未盡,但想表達的也都表達了,我想,就這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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