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華瑛 / 攝影：許武華

十多年前我夫婦倆加入加州的追花族，一有風吹草動，拿起相機就東奔西跑。

1997-1998聖嬰降臨那年，原本乾旱的南加州，在冬半季成了稀罕的水鄉澤國。一俟春風翩翩起舞，野花就一發不可收拾。哪兒有若綾羅織錦，哪兒又像拼花地磚，某處彷彿打翻的調色盤…可説是花訊滿天飛。當時有位專業野花攝影家不禁抱怨道，加州南北延伸一千三百公里左右，他扛着巨無霸的器材翻山越嶺，馬不停蹄得南征北伐，只怕有遺珠之恨，簡直要把命都拼了。

比起這位巨樹級的專家，我們連一棵蔥蒜都談不上。可奇花異卉還是看了不少，漸漸染患曾經滄海的後遺症，一般水準很難入眼提勁兒。今年冬雨屬勉強，原不抱什麽希望，開春時網路資訊也說野花表現平平。

不料前些天上網又瞄了兩眼，居然有人說在羚羊谷西側的"飢餓谷"（Hungry Valley）裏，加州罌粟花開的如火如荼…。我半信半疑，因為有些"新新"追花族沒見過世面，仍屬井底之蛙，幾枝小花小草的也會說成天花亂墜，我們上過幾次當。但想想南加州跑遍了，獨"飢餓谷"尚未造訪過，就去散散心也好。沒想到真是不得了，呈現在眼前的竟像是大地要燃燒起來似的（請看文首照片）。

美中不足的是這片山谷的花色缺乏多樣性，我趕緊翻出幾張近年較精彩的野花照饗客，這是羚羊谷邊緣的野花大盛會，熱閙得不得了。藍紫的羽扇豆花是德州的州花，清香異常。

這是加州東邊的Joshua Tree National Park，粉紫褐的小花像是芝蔴撒了一地，雖不若大枝大朵的花奪目，卻別有小家碧玉的情趣。

同一公園的藍色喇叭花，婀娜瘦質的細桿，頂着碩大花簇，一起風就巍巍顫顫，有不勝負荷之虞。

還另有大片的仙人掌科，在裏面遊走要多長隻眼睛，尤其帶着狗狗同遛的話，一不小心踩到或沾上掉落滿地的枯枝，周遭密佈長長的硬刺，薄一點鞋底或褲襪都會刺穿，更別提狗狗的小肉掌了。

此處是Carrizo Plain，這兒有點像打翻的調色盤了， 又似絢麗的交響樂。

貼地式的小黃花，彷彿濃艷的編織地毯，叫人捨不得踏，不知從何落腳。

這片斜坡的黃花大些，嫩橘色的蕊心把嫩黃的花瓣襯得更嬌俏，真是怎一個"嫩"字了得。

這張介於粉紫與玫瑰紅之間的貓頭鷹苜蓿，錯落在青嫩的綠草中，彷彿繁星燦燦綴飾，綿綿不盡，好像進入愛麗絲夢遊的仙境裏。

這是死亡谷，在死亡的陰影裏金黃花卻生機盎然，是多麽有趣的人生課題。

最後一張是死亡谷的百年奇觀。2005年初死亡谷大降甘霖，原本乾涸的鹽泥沙漠，竟然形成了一座浩瀚大湖，波濤澎湃，遠山還白雪皓皓，連公園管理員都嘖嘖稱奇，宣稱百年僅有一次。我倆躬逢其盛，回來後不免大力宣傳。誰知兩週後友人興沖沖跑去，大湖已經無影無蹤，湖水向下滲透至滴水不留，他們只能望着乾焦的鹽泥興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