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為格林內爾冰河（左側）與冰潟湖（Grinnell Glacier， Glacier National Park， Montana）。下圖為格林內爾湖 （Grinnell Lake）的側坡一片奼紫嫣紅。

文   /   攝影： 陳華瑛

若說生命是一段旅程，旅遊就是其中一小段脫出常軌的行程。生命的大旅程複雜糾葛變數甚多，往往難倒胸無大志的我。相對來說旅遊這樣的小片段就容易掌握得多。也因此如何把這難得的小行程策劃得多采多姿是我的熱情。累積了二十多年的經驗後心得一籮筐，感想是走得越遠，越願意嘗試新的途徑，越有機會碰到出奇不意的風景， 令你驚喜驚異。

我與先生出門旅遊主要是想與大自然接觸。由於美麗大自然多半隱藏在公路不到之處， 我們不得不以健行的方式遊山玩水，因而所看到的風光與一般跟團大不一樣。在眾多走過的山水中，位在加拿大與美國蒙大拿州的洛磯山脈是我的最愛之一。我們在過去的28年裡曾五遊該地。雖然該走該看的差不多都涵蓋了，還是覺得那兒的美無與倫比，可以一去再去。而且有時即令是同樣時節，景觀仍可能大不相同。詩人崔護述說《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中講人不見了，但自然景觀如桃花仍在。我的經驗是大自然也很難捉摸，也是千變萬化的。即使同月同日出現的山水也可能不復往日模樣。

先說說蒙大拿州的冰河國家公園吧。它所以被稱為冰河公園，實因古早時期這兒有過150條冰河，現今則只剩下25條。然而過去上百的冰河在消退或切割群山後遺留下來壯闊偉岸的山水。有尖銳如狼牙的山脊、深幽青綠的冰河湖、飛瀑從峭壁垂掛奔流如銀鏈、林木植被夏綠秋黃…公園闢建了 1120公里的登山步道， 讓撘營的背包客盡情飽覽群山眾水之美。我們兩個LKK背不了重物，只能選擇可當日來回的步道健行。多年來走遍眾多中短步道，獨缺一條未曾完成：格林內爾冰河步道（Grinnell Glacier--此命名是為了紀念一位保育先驅George Bird Grinnell 的）

原因是這個步道有點長，來回20公里左右。網上都建議你搭渡船橫跨兩座湖後再登上此步道，如此可省下6公里的腳程。不過渡船只有在夏季才營運，我們為賞秋並避開夏季人潮，都選在9月下旬來訪，此時渡船已歇業。但這回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如何要一探究竟。為此特地安排在公園附近停留五夜，祈禱至少能碰上一個好天氣來完成心願吧？

讓人驚喜的是老友劉匡華與樓翠珍夫婦欣然再度共襄盛舉。他倆體能甚佳，是經常雲遊四海的旅遊達人，曾在2010年初秋與我們暢遊洛磯山脈，並目睹亞當斯河鮭魚洄游的百年盛會。如今居然願意跟我們舊地重遊，說明了洛磯山脈的魅力的確出眾脫俗，也讓我有吾道不孤之樂。

不幸我們抵達冰河公園的第一日（2019年9月23日）就有點風狂欲雨。第二日也是陰霾不定不時飄些毛毛雨。所幸第三日氣流似乎平靜下來。我們把握時機一早就衝向激流湖（Swiftcurrent Lake 下圖）。然後依往例先沿著激流湖南岸走，以便拍攝北岸山脈之倒影。只見湖面仍被微風吹得皺巴巴的。幸好走一陣子後有個角落水波尚平靜，山影適時出現。下圖中格林內爾尖山（Grinnell Point）的倒影比本尊還清晰，藍天與白雲更顯深沉，以致水中有若潑了香濃的牛奶。

繼續西行一陣子就碰到我喜愛的約瑟芬湖（Josephine Lake上圖 ）。今日甚早，朝陽尚未光臨黝黑的松林。左上方那座為白雲籠罩的山叫做古德山（Mount Gould）。格林內爾冰河就在它的山腳，此時被前面的一座小尖山擋住看不到。這就是我們今日健行的目的地，看起來似乎不遠耶？

南岸步道的遊客僅小貓幾隻，空蕩蕩靜悄悄地叫人緊張。這兒是熊出沒之地，萬一拐個彎就跟啥子熊來個錯愕相視可就麻煩了。於是我們時不時的大叫或拍手，給可能逗留在林子裡的大熊預警。

仔細看上圖在湖的盡頭那排松樹下有一抹似有似無的金黃？待走近看就是下圖那迷人的波光瀲灧，疊翠流金：

金黃灌木與深綠松林之間舖了一條木棧道和一座橋（上圖右中），引領你來到約瑟芬湖的北岸與冰河山道接頭。十分驚異橋邊秋意濃，坡地皆染「橘」染紅。今日是2019/9/25日。我翻出2010/9/28在同一地點拍攝的下圖，那年的秋色只透著淡淡的黃綠。那日我們在約瑟芬湖花了太多時間等候陽光移駕松林，以致無法完成冰河步道。四年後（2014年）再度嘗試，卻因淒風苦雨的天候無功而返。自此一直遺憾著。

真正上路了，青綠的約瑟芬湖漸漸被拋在腦後。

藍天白雲下的秋色給人繁花似錦的錯覺。此時才發現這條步道上遊客如織，熱鬧非凡，不必再擔心啥子大熊會出現了。

漸漸地我們似乎走入詩畫裡了，有享受不盡的視覺饗宴，叫人眼花撩亂。行行復行行一陣子後更發現步道兩側不僅植被美不勝收，岩壁且偉岸多彩，各色紅黃藍褐紫的彩麗直逼彩虹。

總算見到格林內爾湖（Grinnell Lake）了。它靜靜地倘佯在腳下。我花了不少時間跟上空擋住陽光的雲影作戰，終於等到下圖撥雲見日的時刻，只見波光瑩瑩晶亮。

 秋色越發不可收拾，觸目奼紫嫣紅開遍，怎一個美字了得？

友人對彩色岩石情有獨鍾。這一帶的紅岩特別豔麗，讓人鬧不清楚這究竟是岩石本色？還是苔蘚地衣？

上圖左上有些許白雪覆蓋的滑梯式斜坡即古德山，它的右下方那打橫的一溜積雪就是格林內爾冰河。冰河的右下方可見兩條纖細銀鏈般的瀑布，這一切為火辣辣的秋色襯托著，讓人疑惑著該不是誤闖伊甸園了吧。

不知何時步道兩旁出現密密麻麻的橘紅色細桿子（下圖），很好奇它們在春夏會是啥模樣？文首第二張圖片是往下方取景以眾多細桿子襯托格林內爾湖，那美是不是叫人不禁歎息呢？

 上圖左側是一條小瀑布沿著彩色石塊潺潺流下。

上圖老友為夫婿拍照姿勢優美若跳舞。下圖是一幅上帝的傑作：雲霧般的銀藍+輕柔的檸檬黃+火辣辣的橘紅，是讓眼睛與心靈同時吃冰淇淋的油彩畫面。

不敢相信我們的眼睛，步道前方竟有四隻山羊堵著？還有好幾個登山客在其後列隊耐心地跟著。這下好了，大夥兒都卡在此點進退維谷。好笑的是今早還擔心會碰到大熊，那知現在竟與野羊窄路相逢。

看樣子山羊是朝著我們的方向來。先生立即貼著右側陡壁站立，我則靠往左側斜坡，把中間的大路讓給羊。領頭大羊壯碩結實，毛色雪白發亮，顯然這是享用了一夏的豐美青草的結果。牠左看看，右瞧瞧，滿臉疑慮，欲跨步又止步。我立刻領悟牠可能害怕在通過我們時會遭遇兩側夾攻。我連忙跨步至先生那側與他並立。這招果然讓羊領導稍稍釋懷，牠小心翼翼地用小跑步掠過我們（下圖），另外三隻也有樣學樣順利通過。

僵局打破，下山的遊客繼續跟在羊後面下走。我不免擔憂我們後面陸陸續續還有不少上山的遊客，這戲碼豈不是得重複上演？

古德山、格林內爾冰河與瀑布越來越近了，是快到了嗎？（上圖）越拔高岩壁越花俏豔麗，藍紅搭配比春花秋葉還絢麗？

回頭只見約瑟芬湖與格林內爾湖被遠遠地拋在後面。下山的人都很善意的給我們打氣，都說快到了，再幾分鐘就到了。一再聽到同樣的話簡直叫人抓狂，這幾分鐘怎麼好像遙遙無期？怎麼拐了一座山腰又來了一座呢？

終於在翻過一個小坡地後眼前一亮，一汪青綠的冰河潟湖靜靜地臥在那兒（文首圖片）。 這不是我想像的情景。多年前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的圖片顯示的是冰河遍地呀？ 如今冰舌前融成一個大湖，冰河本身則消退至左端了。請人幫我們四人拍個難得的團體照留念。幾個年近70的LKK能長途跋涉來到此一景點實在不簡單耶！大家都笑咪了，很有點成就感。

上圖是我幫兩位老友合照，50年的老朋友能同遊並登山健行著實難能可貴！下圖左側就是格林內爾冰河，一旁的冰潟湖青綠幽靜但不寂寞，有晶瑩的冰雪與橘粉的岩岸相伴。

上圖是離開時回眸一瞥，提醒自己浮冰是八分之一在水面，八分之七隱在下面的。

回程時看到那四隻山羊已爬上陡壁覓食，不再跟人類爭路了。

從上圖開始的幾圖全是約瑟芬湖北岸的風光。我們今早是先走南岸，然後繞過湖的西側直接登山。因此在回程時我們選擇沿北岸走，正好把早上錯過的北岸風光補回來，很意外這段步道也是美不勝收。我注意到這裡的細桿子植物呈現草黃色，不若山上那般紅豔（上圖）。難道是這兒海拔較低，秋的腳步慢了半拍之故？

上圖那些紅團團的是一種漿果，不是花。我們還看到白色的漿果，慘白色十分怪異。這些都是熊的食物，今天無熊現身，八成是被眾遊客嚇跑了。難得今日秋高氣爽，登山客似乎全湧來此處報到。估計有兩三百人，老少皆有，但多半是年輕人。還有好幾位是背著不足歲的娃娃的。多麼幸福的孩子，路都不會走就有機會飽覽群山湖泊之美。

今日太開心了， 有老友相陪完成多年的心願。GPS顯示我們在9小時裡走了21.3公里，證明大家寶刀未老。有點意外的是格林內爾冰河步道竟美得出奇，山岩地貌絢麗多彩，湖泊清幽粼粼有若揉皺了的綠絲緞，而秋染植被直追百花盛開的斑斕繽紛。還有與山羊狹路相逢進退維谷…當晚四人仍津津樂道白日種種，回味無窮，一致同意這是我們走過「最」美麗的步道：不是最美之一， 是唯一。呵！人生若此夫復何求？

不過今年約瑟芬湖本身不知何故不復往年的風采，沒有 2009 那年美得夢幻。有興趣一睹她當年的卓約脫俗則請參考

三訪洛磯山脈（一）：倒影驚鴻

另外，2010年約瑟芬湖旁的闊葉秋色則別具一格，有興趣者請參考

四訪洛磯山脈（三）：秋若春花、山戀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