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攝影：  陳華瑛

嬌小絢麗的蜂鳥不僅魅力十足，還有眾多近於超越自然與世俗的特質，似乎不類人間之物。讓人想起張愛玲的好友炎櫻說過的：「每一隻蝴蝶都是從前一朵花的鬼魂，回來尋訪它自己。」那句首的蝴蝶若改換成「蜂鳥」也極傳神貼切。不然想像力豐富點的話，把蜂鳥當成紅樓夢裡西天靈河岸上的一個小精靈也行。這精靈以眾花卉的瓊汁玉液為生，天長日久竟幻化成一隻比彩卉還繽紛的小蜂鳥，依然離不開花蜜，竟日尋覓圍繞花卉吸食。美洲原住民顯然有同感，稱蜂鳥為「神鳥」、「彗星」、「森林女神」或「花冠」、「會飛行的寶石」等等。

蜂鳥是世界上體型「最小」的一種鳥，最小的身長還不到 三釐米，大者也不過四到五釐米，和蟬差不多。牠以小蟲和花蜜為食，採食花蜜時兩翅高速震動，發出嗡嗡聲響，和蜜蜂相似，所以稱為「蜂」鳥。 此種鳥只分佈在美洲，從鄰近北極的阿拉斯加到位於次南極的火地島都有，已知的就有340種之多。而在南美洲西側的安地斯山脈之北段有最多樣性的蜂鳥，約有290種蜂鳥棲息於那兒的低地雨林、山頂雲霧林，以及兩者之間的所有生態系統裏。

蜂鳥具備多種神奇特色。譬如其代謝率是所有動物裡「最快」的，心跳速度能達到每分鐘500下。蜂鳥每天消耗的食物遠超過他們自身的體重，為了獲取巨額熱量，牠們竟日在花叢中穿梭採食，一日必須吸食數百朵花的花蜜，特別是那些長筒花。

此外，人類眨個眼它就可能已經振翅好幾十次了（每秒15次到80次）。就算不眨眼，人類也往往看不出來牠究竟做了些什麼動作，除非用特殊設備拍攝，然後以極慢極慢的速度放映出來。根據科學家的觀察，牠們飛行時翅膀的姿勢和游泳者踩水時的手和臂的動作類似，只是頻率要快得多。

 白頸蜂鳥（White- necked Jacobin）

還有，一般鳥類在飛翔時所需要的升力都是來自翅膀的下扇；而昆蟲在飛翔時的升力一半來自翅膀的下扇，另一半來自翅膀的上扇。而蜂鳥在飛翔時的升力有75%來自翅膀下扇，其餘25%來自翅膀上扇。我異想天開地揣測這是否意味著蜂鳥乃一種介於昆蟲與鳥類之間的飛行物？

在此你是不是覺得該說法匪夷所思呢？我想起不久前在一個聚會裡大夥兒談到神奇的蜂鳥，一友人提到台灣也有蜂鳥，我說不可能，蜂鳥是只存在美洲的。她說不管專家怎麼說，她在台灣曾親眼目睹蜂鳥穿梭花叢中吸食花蜜，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對此十分肯定。我一肚子狐疑，回家後上網搜尋才知台灣有種稱做蜂鳥鷹蛾的「長喙天蛾」，其採蜜姿態與飛行特徵跟蜂鳥極相似，因而常被誤會是一種蜂鳥。嘿！自然界果真存在這麼一種與蜂鳥神似的昆蟲，可見上述揣測不太離譜囉？

故事還沒完呢。蜂鳥是「唯一」可以在空中懸凝30秒以上的鳥，也是「唯一」能「打倒車檔」往後飛的鳥。據信1930年代的德國納粹企圖研發第一架直升機，曾嘗試分析蜂鳥的飛行行為，想發掘蜂鳥是如何懸停在半空中的秘訣。於是兩名德國鳥類學家從軍事研究機構取得一台每秒能記錄1500幀畫面的攝影機，用它來拍攝柏林動物園內兩隻來自南美洲的蜂鳥，方便科學家看影片來觀察與分析。

小小蜂鳥還擁有兩個與眾不同的特質很少被提到。第一個是牠可以看到人類無法看到的光波。在紫外線下，一些人眼看起來沒顏沒色的圖案，在蜂鳥眼中卻是多彩的畫面。因由這個本領， 牠們愛吸食的紅／橘色花朵才會在其視覺裡顯得特別鮮豔突出。像這類綺麗的畫面必須用「哈勃」望遠鏡拍攝，再透過科技處理後才能顯現出人類可分辨出的色彩。

第二個特質是其絢麗羽色的來源不是一般所謂的色素。說到蜂鳥的羽色，這對我來講一直是個謎，鬧不清牠們原本黑乎乎的羽毛為何換個角度就會變出璀璨亮麗的珠寶色？像是變魔術般，有若鳥界的變色龍。不信就請看看這段小影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4YhmsNslnwQ

你看影片中的「陽光魔術師」是不是渾身暗藏璇璣，叫人撲朔迷離呢？

綠紫耳蜂鳥（Green Violetear）

我上網搜尋一番後，得到一種比較簡易明瞭的說法如下。蜂鳥羽毛的顏色來自色素和折射。蜂鳥基本上有黑、灰、黃褐的色素沈澱。此外， 還有「結構色」，是一種折射光線的物理顯現。蜂鳥常見頭頸翅膀覆蓋一層宛若羽毛的小薄膜（上圖），此薄膜會將光線分解再反射出來。根據蜂鳥的體型及方位，薄膜會反射成與光波頻率相同的顏色。這與色素的色彩不同，是由折射現象產生的紅、橙、金黃、紫、綠、藍等顏色，只有在光線以精確的角度照射在羽毛上才能看得見。如果我們從前往後看蜂鳥的羽毛有「璀璨發光」的感覺，那麼從相反的方向來看可能就是「黯淡無光」…

上圖綠頂妍蜂鳥（green crowned woodnymph）只要轉個角度，滿頭滿脖子就閃出晶亮的藍綠色（下圖），濃麗的色彩叫人目眩。

我的腦筋有點打結了。是不是換言之，我們看到的彩色不是實體的「色素」，而是一種折射出來的「光線 」，類似彩虹那樣的東西，無法觸摸，是光學在人類視覺上玩弄的魔術？

真沒想到要了解小小蜂鳥竟要弄懂這麼多科學理論？不過沒搞清楚也不礙事， 牠們的神奇魅力與美麗還是非常賞心悅目的。這回我趁去加拉帕戈斯群島（巨龜島）之便，前往位在厄瓜多爾的明多地區（Mindo area in Choco region of Ecuador）觀鳥。明多位在安第斯山脈北段的西側，有多處鳥類生態保護區。 許多蜂鳥園主只要掛著糖水餵食器（一份白糖混合四份水），附近的蜂鳥就自動蜂擁報到，飆來飆去地搶食，唇槍舌劍嘰嘰喳喳，好不熱鬧。我們在五天內造訪了四、五處蜂鳥園，看得眼花繚亂，十分過癮。美中不足的是我用的是傻瓜相機，企圖捕捉動作如閃電的蜂鳥非常困難，再加上天候多半陰霾霧濃或細雨絲絲，以致千百張裡只有下面幾幀作品差強人意，希望網友們不致看得兩眼昏花。

糖水是蜂鳥的生命線，大夥兒搶位搶得很激烈。上圖裡本來幾隻蜂鳥很和睦地圍桌而食（左側三隻為安地斯蜂鳥Andean Emerald），一隻兇巴巴的棕尾蜂鳥（Rufous-tailed Hummingbird）來勢洶洶地從正後方擠進來。

棕尾蜂鳥有個少見的紅嘴。角度好的時候可以看到牠的綠胸上方還搭配著紅下巴紅喉頭。

下圖的黃尾冕蜂鳥（Buff- tailed Coronet）看著很有點迷你企鵝的味道。牠一抬頭就閃出黃綠的碧玉色，雙腿毛茸茸的則像兩把刷子。

白頸蜂鳥（White- necked Jacobin）的個子相當大，後肩與胸腹潔白如雪，頭頸深藍背翠綠，有正點大家閨秀的風範。

棕胸輝蜂鳥（Fawn-breasted Brilliant）雖然是個小不點，卻愛妝扮，藍綠橙黃棕白黑等色澤全採用了。

兩隻綠頂輝蜂鳥（Green-crowned Brilliant hummingbird ）伸出舌頭在比誰的長？舌頭是牠們舔食糖水的工具。

嬌小的紫喉林星蜂鳥（Purple Throated Woodstar）最驕傲的是牠的脖子能折射出絢麗的粉紫色。

我沒照到白尾梢蜂鳥（Purple-bibbed Whitetip）的尾巴，倒是看到牠那藍紫色的小圍兜。深紫配濃綠給人非常強烈的對比。

紫冕蜂鳥（Velvet-purple Coronet）乍看黑乎乎的，可若是光照充足，會出現繁複濃麗的珠寶色。

淡綠蓬腿蜂鳥（Greenish Puffleg）相當平實，除了一雙蓬鬆的絨毛腿。牠大概喝了滿肚子的糖水撐得不行，斜臥枝幹上休息（下圖）。那圓嘟嘟的身體像個翠玉做的小乒乓球，可愛到不行。

再來看看盤尾蜂鳥的花招吧（Booted Racket- tail）。牠不但有毛茸茸的腿，還拖了兩把藍色蒲扇似的長尾巴。

比起來紫長尾蜂鳥（Violet-tailed Sylph）的尾巴更長更絢麗奪目。世事總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富於神秘色彩的眾蜂鳥在此使出渾身解數，互相較勁爭奇鬥豔，讓觀者眼花撩亂百看不厭，難怪牠在世界各地粉絲越來越多。

延伸閱讀：

千面小精靈

千面小精靈（續篇）

哥斯大黎加之旅（三）：瀑布與蜂鳥

2017/11/29 10:42

Dear Chen Mimi(hwayu)：

特前來恭喜您所發表「蜂鳥繽紛赴盛宴 ～ 在厄瓜多爾」一文，已經登上聯合新聞網首頁，旅遊頻道│下拉選單│編輯精選，歡迎有空前往觀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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