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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04 00:11:44瀏覽1684|回應8|推薦50 | |
那是二○○七年的夏天,我初抵挪威定居快滿兩個月的事。 記得是七月底星期六的早晨,老公睡到自然醒,起身逕往浴室去;我仍賴在床上,等他盥洗回房後,也要起身梳妝打扮的,然後沖杯咖啡,倆人一起共享週末的悠閒。 時間拖得甚久,我正想探個究竟的當兒,只見老公跌跌撞撞地走進房,踉蹌地在床上躺了下來。「我身體很熱,」他對我說:「頭很暈。」我趕緊拿出溫度計,幫他量了一下。「三十九度!」我嚇了一跳,再度量了幾次體溫,依然是三十九度上下的高溫。老公突然發高燒,自然也沒胃口。「我很抱歉,」老公滿懷歉疚的神情對我說:「我要繼續躺著。」「你好好休息吧!」我對他說完,隨即關上房門,讓他安靜一番,希望熱度晚點會自動退去。 那時的我仍不諳挪威語,僅憑老公買的一本以德文解釋的挪威文課本和光碟,在家自修學習。德語是我們倆剛開始溝通的共同語言,挪威語在語法上較接近德語,比德文簡化許多,而且在文字上介於德文和英文之間。雖然我當時仍無法聽懂、流利地說挪威語,卻可以閱讀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挪威文。所謂的語出同源,我在學習挪威語上,就由德文與及英文兩者間得到深刻的體驗。 老公生病,儘管我對挪威的風俗民情一竅不通,但是我曾在德國工作求學住了四年;挪威的新生活,除了必須克服語言因素的唯一障礙之外,對我而言根本不成問題。我獨自用完早餐後,就出門到附近土耳其人開的蔬果店,打算多買一些水果,以便給老公補充足夠的維他命。店裏的老闆見我獨自一人前往時,不禁問起老公為何沒來。「他發高燒,」我以僅會的挪威語告訴他。當他得知我才剛到挪威不久時,若有所思地對我說:「您有其他家人在挪威嗎?」「沒有,就只有我先生。」「這些柳橙的表皮有點損傷,」他說著:「就送給您,拿回家榨汁給您先生喝,希望他早日康復!」對他這突如其來的心意,我相當受寵若驚,但我當時的挪威語能力,不足以表達我內心的感動,只能微笑地對他道聲謝謝,之後即快馬加鞭地趕回家去。 整個週末,老公的發燒居高不下,他連躺在床上兩天,除非必要,他完全無法下床。若不是我密切注意、按時給他補充自行打的果汁和水分,並且熬燕麥粥拿到床前強迫餵他吃一些的話,他根本是在昏睡中。我擔心他是否得了肺炎,要他去就醫,卻因不巧碰到週末,挪威家庭醫生制度下的診所全部休業中。老公病焉焉地說,等到星期一門診開始時,他就立刻去現場掛號。儘管我心急如焚,卻也莫可奈何。老公昏睡之際,我除了繼續隨時給他灌水以外,找出一本「Lommelegen」(Pocket Doctor,口袋醫生),兀自坐在家中客廳裏,吃力地研讀其對各種發燒症狀的描述、推測的疾病與相關應變之道。 好不容易捱到星期一早上,我攙扶著老公、走到離家不遠的家庭醫生門診中心前,卻見大門深鎖,其上貼了一張通知。老公讀完後,無力地低語咒罵著。原來門診中心搬家了,要幾個星期以後才會在新地點再度營業;如有急需的病患,必須到奧斯陸市區的「Legevakt」。Legevakt形同臺灣醫院的急診室,患者要先領取號碼牌,在一旁等候;等號碼牌顯示輪到我們時,在服務台由醫護人員詢問病情之後,幫我們決定分發到那一科就醫,然後要我們繼續等待,直到呼叫我們的名字為止。 老公痛苦不堪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撐著高燒多日的頭殼,恨不得可馬上輪到他。對生病的人而言,一小時半的等待,簡直是度日如年。終於叫到老公的名字,被人引入走進重重的迴廊,來到一位女醫生的辦公室,老公躺在床上,回答醫生的問話。醫生檢查完後,要求老公當下立刻辦理住院手續;如果不願住院,家中必須有人能定時盯他吃藥和給予充分的水分。老公執意選擇後者,醫生就以英文跟我再三交代相關事項,開了藥單和病假單給我們之後,祝福老公及早康復。 如此戲劇化地結束了我與挪威醫療制度的初體驗,深感這兒的醫療體系並非如臺灣所報導的那麼神話;如果自身的命不夠強韌的話,倒楣的人早已命喪黃泉。是否也因為這個震撼,讓我八月底學校語言班開課後,義無反顧地拼命學挪威語?每個週末幾乎足不出戶地翻著好幾本字典,在書桌前努力寫完每一篇老師所指定的作文題目,篇篇獲得老師的青睞。最後,老師也破例地讓我參加考試,通過後同時上白天和晚上的兩個語言班。我以一位中文為母語的臺灣學生,於八個月內通過類似英文托福考的挪威最高語言能力測驗,讓老師相當以我為榮。 我在挪威生活四個月以後,即逼自己改用挪威語和老公溝通;一開始困難重重,也曾為此顯得自己的愚昧笨拙,惱羞成怒地對他發飆。然而,促使我如此堅持學好語言的動機,應該就是出於對老公的一份「愛」吧!因為如此地愛他,希望自己不要成為他的負擔,日常生活皆能得心應手,不用處處依賴他。突破語言的關卡後,我開始積極閱讀挪威的傳說、童話等文學;如果不是因為愛他,我又何必如此饑渴地要瞭解挪威的人文歷史呢?我愛他的方式,只不過是以異於傳統的實際行動,默默無言地來對他表達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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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