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昨天的《黑白集》「關於柔情的傳說」是一篇饒有意味，當然也是不錯的短文，雖然寫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歸納仍不失精準。惟其中的幾個要點，還可以再深入挖掘。

首先，文說﹕「扁家弊案的巨大陰影卻未鬆動綠營選民的認同；藍綠選民性格截然不同，由此可見」，怎見得？文又說﹕「以本土情結及台獨意識為支撐的綠營更團結，雖歷經扁案的挫折，依然是鐵板一塊；而藍營選民似乎對政局及政策更為關注與批判，也容易因此改變投票意向」。

也就是說，藍營關注的是「政局及政策」，重點在「利益／價值／是非」--- 做得不好就不理你，不管你是誰；綠營在意的是「本土」和「台灣國」，重點在「陣營」--- 只要是「本土」和「台灣國」的自己人就支持，管你在「是非」上是對是錯；藍營是「對事不對人」，綠營是「對人不對事」。

「對事不對人」和「對人不對事」是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有對錯之分，哪個對，哪個錯，這是常識。相應地，在思維方式上，藍營和綠營哪個對，哪個錯，也是簡單明暸的 --- 藍對，綠錯。

雖然我至今沒有把理由寫出來，但我總是說，「統／獨」之爭 --- 現在已不是「統／獨」，檯面上已沒有「統」，而是「不獨可統／唯獨不統」之爭 --- 不是單純的「選擇」，而是「是非」，台獨是錯的，民主統一是對的。上文兩種思維方式的比較，是一個旁證，證明「不獨可統」的藍營正確，「唯獨不統」的綠營錯誤。

《黑白集》接著說，大安區的選舉結果，「是驗證了馬總統執政後對綠營種種『柔情攻勢』的失效」，確實如此。至於為什麼，後文說「國家領導者須以實力征服人心，不能妄想只以柔情感動人」，這個結論是空洞的，它就像台灣政論中常見的「請xxx拿出智慧來」一樣，是沒有內容的陳詞濫調。「實力」，什麼是「實力」？要具體。

在我看來，馬英九、國民黨、藍營，乃至中國大陸，都無能在理論和論述上來反擊、化解綠營的「本土」心結、台獨目標以及族群／種族主義的思維方式。馬英九、國民黨、藍營已不碰觸統獨，中國大陸那一套的共產民族主義，和台獨是兩條性質相同，卻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同樣的「對人不對事」，同樣的族群／種族主義，同樣的思維方式，但互相仇恨，永遠走不到一起。

馬英九怎麼辦？他只有一個方法﹕討好綠營，這就是《黑白集》所說的「柔情攻勢」。我們看到，馬英九為二二八不停道歉，被人吐了口水，還「唾面自乾」，他到南部去「long stay」「搏感情」，他努力地說閩南話、他……，終於感動了很多原先對國民黨懷恨在心的綠營人，幫他贏得總統大選。於是，馬英九自以為找到了「化解」族群衝突的不二法門，開始「食髓知味」，樂在其中。於是，他要給違法改名「中正紀念堂」的莊國榮「一條路」、對說了「外省人吃米，台灣人吃屎」的大貪污犯陳水扁，他考慮「特赦」……。至於郭冠英，本來，一個中級公務員的匿名言論，根本無所謂，是民進黨，搖扇鼓風，硬是把這顆微弱的火星，煽成一場大火。照理，國民黨要強力譴責的，首先應該是煽火者，馬英九卻可輕輕放過莊國榮、還想輕輕放過陳水扁，卻重重懲罰了郭冠英。

馬英九認可《黑白集》的批評嗎？他應該不會毫無感覺。但是，除了「柔情攻勢」的討好，他還有什麼利器，能去轟開綠營「對人不對事」的族群／種族主義壁壘？他需要藍營的思想庫給他提供思想武器。聯合報不妨嘗試論述一下能有「實力征服」綠營的理論，藍營、台灣的思想文化界，也不妨這樣嘗試一下，而不是滿足於一個含義不清的「民粹」譴責。寫到這裡，思維等於又回到三年前的 對「唯族論」的「種族詮釋」批判過門而不入 去了。

09.0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