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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第八回-蒙童承道連三拜
2013/12/02 15:56:39瀏覽393|回應0|推薦36

 

  楚青漢一行人抵達青城派時已是傍晚,此刻還下起不小的雨,岳軍本想讓他們從前門進入,然從此處進去還得爬完一百單八階的長梯,現在雨勢滂沱,總是不好讓客人狼狽而來,於是岳軍帶他們繞到後山,一路直達青城後院,無需淋雨。   

  青城派的建築佈局按九宮排置,青城主殿居九宮中央,名曰:「承道大殿」,主殿前方是「來星廳」,此用於接見賓客,或者與友派共議事情的地方,更是宴請外人的處所;主殿龍側乃是「鳴淵殿」,作為青城弟子修習道法,以及典藏經書的所在;主殿虎側則是「嘯山殿」,放置兵器法器之地,殿外一大塊空地以供青城門徒練武;主殿後方是「沖虛殿」,此為歷代掌門的寢殿;主殿龍邊之前的「養息室」是一般弟子的寢室,之後的「淨塵房」是沐浴與茅廁所在;主殿虎邊之前的「潛元苑」是青城掌門師兄弟的休息處,之後的「素頤房」是青城弟子的飯廳。九處之間各有廊道相接,岳軍帶著楚青漢一家子自素頤房附近進入,原想直接領至主殿,但怕壞了規矩,還是照常先帶去來風殿,途中遇見同門師弟,師弟笑著跑來,道:「大師兄好久沒回來了,我們都很想你呀!」岳軍與那師弟寒喧一陣後,便問:「掌門在哪?」那師弟道:「掌門前幾日回來,昨日又出去了,也沒說去哪,只說兩天後就回來,不在的時候全聽二師兄的指示。」岳軍點點頭後,就向師弟說了楚青漢二子來此拜師的事,無奈掌門不在,只好等他回來再說,如今天色已晚,就讓師弟去來星廳打理個廂房給楚氏父子暫住。

  師弟領命去後,岳軍就向楚青漢道:「真是不巧,掌門不在派中,怕是要請你們等候一兩日,還是你們打消主意,想下山去了?」楚擎兄弟倆一聽下山,立馬看著父親,心裡求道:「爹,咱們就等吧!別下山哪!」楚青漢笑了數聲,道:「貴派掌門既然不在,也就只能希望他早日歸來,只是得麻煩你們了。」岳軍道:「別這麼說,青城在江湖上沒啥名頭,一般人想習武多半拜入名門,唯有楚兄看重,願將令郎託於敝派,實在讓我感謝不已呀!」楚青漢道:「岳兄弟言重了,貴派願收我兩兒,才是我的榮幸。」

  楚岳二人正說著一句句客套話時,楚擎與楚天對看了一眼,他們走到一邊去說話,楚天好奇道:「哥,你不是愛讀書,怎麼也想學武功?」楚擎道:「你這話挺奇怪,喜歡讀書是一回事,學武是一回事,兩件事又不衝突,為什麼愛讀書就不能學武,而且今天被那三個惡人追的時候,我就想如果咱們會武功,可不用怕他們!」楚天點點頭,道:「對!等我們會武功後就可幫弱者出口惡氣,把那些惡霸打得哇哇叫!」兩兄弟相視一笑,楚天又問:「哥,你想學甚麼功夫?」楚擎道:「甚麼功夫我都想學,所以沒有特別想學甚麼,阿天,你呢?」楚天沉吟一會,道:「我想學大刀,以前爹說三國時代的關公拿柄大刀斬了多少好漢,我也想學關爺爺那威風的模樣。」楚擎哈哈笑了兩聲,道:「那阿天可要把手臂練結實,不然掄不起大刀!」楚天認真的道:「練給你看!」

  此時受岳軍之託的師弟走來,道:「師兄,已把客房清出,你可以帶他們過去了。」岳軍向師弟道謝後,就領著楚青漢父子們來到來星廳的客房,並且說道:「待會用飯時,我再請人帶來飯菜,你們就稍事歇息吧!」楚青漢謝過後,便送岳軍離去。

  是夜裡,雨聲仍舊不絕,楚青漢坐在床上調息練功,希望能把聖王心譜的功夫推向更高層次。他的兩個兒子見父親練功,不敢打擾,走到房外看著滴滴落下的雨景。兩人看沒多久就覺得厭煩,楚天提議到前廳逛逛,楚擎心覺不可,道:「這裡我們不熟,還是別去的好。」楚天道:「哥,你真膽小,咱們是去前聽轉兩圈,又不是要去到外面,而且正是因為不熟,才要去熟悉的呀!」楚擎皺眉,道:「萬一……」楚天斷話:「哥,你別擔心,只去一下下,而且也只是那邊,不會危險的,這裡實在無聊的很。」楚擎心知不能阻止,道:「那你快去快回啊!」楚天問:「你不去嗎?」楚擎搖頭後,楚天就走向前廳。

  來到前廳,只見大門關上,僅有幾支蠟燭燒著,不甚光亮,楚天在廳中旋頭環視一遍,自道:「看來這裡也沒啥好玩的,原以為牆上會畫個武功招式,結果沒有,害我失望的很。」他想此處沒甚麼有趣物事,便拔足離去,正要走回廳內,眼角餘光卻被主位太師椅背後一塊黑色方磚吸引。他止步定睛一看,奇道:「說也奇怪,剛才我也從此經過,就沒看見,現在倒瞧見了!」又道:「那黑磚看起來是黏在椅背,又好像是黏在牆上,更奇怪的是為什麼黑磚下端還綁著繩圈?」他偏著腦袋瓜想了一下,突然喔的一聲,道:「該不會像一些說書先生講的,那是開起甚麼密室的機關吧!嘿,如果是這樣,也許那秘室裡放著甚麼神功的秘笈……」此念一生,他就伸手想去拉那繩圈,可惜他與太師椅之間隔了張桌子,試了幾次,始終觸及不到繩圈,令他氣道:「哼!我非拉到你不可!」他見桌子甚為沉重,憑他是不能推開,走到另一邊,依舊被同樣的桌子給擋住,不由得怨道:「這掌門也夠奇怪的了,哪有人在一張椅子兩邊都擺那麼重的椅子,他用得了嗎?奇怪!」他走到椅子前方,道:「沒法子了,鑽進椅下試試!」他話一說完,便趴著爬入椅下,正要轉身改為仰面時,忽然聽見有人喊他,辨其音色是父親的聲音,嚇得趕忙從椅下出來,立刻應聲後,就走去父親那裡,只是在他心中那塊黑磚將長存不滅,暗誓要揭開裡頭的秘密。

  楚青漢見楚天回來,便問:「你到前廳做甚麼?」楚天道:「沒做啥,去透透罷了。」又道:「爹,你練功練得如何了?」楚青漢一笑,道:「很好!但,我有件事得跟你們說。」楚擎疑道:「爹,是甚麼事?是拜師的是嗎?」楚天接話道:「爹,你是要囑咐我們要認真跟師父練武嗎?如果是這樣,你大可放千千萬萬個心!」楚擎點點頭。楚青漢道:「爹知道你們一定會好好的練功,所以爹對此很放心……」楚擎問道:「那爹是要說甚麼?」楚青漢道:「爹是想說,等你們拜了師,爹就把你們放在這學武,等到爹買了大屋子,你們也學藝有成,咱們再團圓!」楚天驚道:「爹不跟我們住在一起了嗎?為什麼不跟我們一塊兒拜師就好了。」楚青漢莞爾一笑,不作任何解釋,把眼看向大兒子,楚擎得意,遂道:「爹如果跟我們一同拜師,我們是要喊爹,還是師兄?爹既然不能拜師,自然不能住在這兒,爹不下山去賺錢,可沒法生活,也就不能給娘造墳了。」楚天一時語塞,許久才道:「那爹可要常來看我們呀!」楚青漢溫言道:「爹只要一有空就會上山來看你們,你們拜了師可要更懂事,不要惹是惹非,讓師父生氣,知道嗎?」聽了孩子們應聲之後,又道:「擎兒,你是兄長,可要替爹管好天兒,凡事多擔待一些,多照顧他一些,了解了嗎?」楚擎道:「爹,你放心!」楚青漢點點頭,道:「時間晚了,咱們睡吧!」

  此晚過後,楚青漢在青城派等了數日,仍然見不到該派掌門回來,這期間岳軍來探望他們時,不由得也感到些許抱歉,心想有人誠心來投,如不能收為門徒,實是憾事一樁,但緣分深淺又是人所可以強求的?岳軍只能盼望掌門早日歸來,才不枉人家一番心意。

  只是眼下已近年關,再過兩日便是除夕,青城派無論大小都忙著打掃,準備迎來新年,在此打擾多日的楚青漢因而萌生下山之意。這天午飯過後,楚青漢把下山一事告訴孩子們,楚天立喊:「我不要下山!我想在這學武,爹!」楚青漢道:「我知道你想學武,可是他們的掌門就不回來,你也沒法拜師呀!再說我們已在此叨擾人家多日,現在整個青城派都在打理過年的事,我們怎能夠留在這裡,讓他們分心來款待我們。」楚天道:「我們幫他們打掃不就得了!」楚青漢道:「咱們是客人,如果他們讓客人幫忙做事,青城派的臉可就丟了!」楚天疑道:「這有啥好丟臉的,奇怪,我們幫他們做事是出自於想報答他們這幾天來的照顧,有甚麼好丟臉,爹,是你多想了吧!」楚青漢怒道:「我說一句,你頂一句,總之明早我們就下山!」楚天又喊:「我不要……」這時一旁沉默的楚擎看苗頭不對,立刻上前硬把弟弟拉去屋外。

  楚天憤憤道:「哥,你幹嘛拉我出來,我要跟爹說清楚!」楚擎扯住提腳欲去的弟弟,道:「你想討打嗎?爹可在氣頭上!」楚天道:「可是爹也不能說下山就下山呀!我好不容易能有機會拜師呀!」楚擎斜瞟話者一眼,道:「這就奇怪了,天底下也不只青城一派,又何必非要拜他們為師!」又道:「我猜你想留在這裡,應該不止這個原因吧!」楚天忙道:「哪有!哥,你少亂猜!」楚擎笑道:「沒有嗎?上次你急急忙忙從前廳回來之後,這幾日就看你一副心不在焉,老往前廳方向看,還不時說『爹怎麼還不練功』這樣的話……說!你到底有甚麼事情瞞著我跟爹的!」楚天看著問者的眼神,扭捏了一陣,才悄聲說道:「我在前廳發現了一個很像機關的東西,我一直很想去拉拉看,也許能開出甚麼密室,可惜這幾日爹盯得太緊,我沒法去拉……」楚擎問道:「那機關在哪?」楚天道:「在太師椅的背後,可是現在爹盯得那樣緊,明早又要下山,是沒機會去拉了。」楚擎道:「就算開出一個密室,裡頭也不一定放有甚麼好東西,也或許那不是機關,所以呀!阿天,別為了這不一定的東西惹爹生氣,多划不來呀!」楚天皺眉想了一會兒,道:「也是,只可惜拜師的機會沒了,不知何時才有下一次……」楚擎拍拍弟弟肩頭,道:「一定很快就有,我們進屋吧!」

  兩兄弟進屋之後,有個低階的青城弟子從附近的假山出來,剛剛他們說的話無一不被這人聽進耳裡。這名弟子叫做庸竹,拜入青城派不過兩年,也是同門中最資淺的弟子,然而年歲已有二十五,比起青城雙英都要大上三歲左右。當初之所以拜入青城,全是為了躲避債主追殺,因此入門後,並不專心於基本功的練習,老想要一步登天,好下山找債主麻煩,一展威風,只可惜他這心願總是不成,弄得這兩年頗為鬱悶。眼看新年又來,其他人正歡天喜地布置廳堂,打掃舊塵,獨他一人去來星廳摸魚,又剛好雨停日出,就乘性坐在假山後的大石上,正在發呆空想的時候,碰巧給他聽見楚氏兄弟的對話,一聽說前廳的主位背後有機關,原本鬱悶不開的心,頓時插進一道光,待兩兄弟一回房,他就立刻跑到前廳。

  一看太師椅的背後,果真有塊半寸厚的方磚夾在牆與椅背之間,他暗道:「這小鬼眼睛可真夠利索,老子我來兩年還不曾見著這黑磚,怎麼他才來不到十日就能看見,真媽的老子運氣背,才輸到脫了褲子來此當打雜,師父還被我剋死,真是晦氣!」又道:「人家說風水輪流轉,這下該換我好運了,這方磚要不是機關的機括,幹嘛繫上那細繩,而且繩長較椅背短一寸,讓人不能自椅下看見繩子,又方磚夾在這樣的隙縫,不仔細看還真會疏忽啦!嘿嘿,真不知打開這機關,會有甚麼好東西。」他使力要推開太師椅旁邊的小桌子,無論怎麼用勁就是推不動,換邊去推另一張桌子,依舊如此,累得他大口喘氣。

  庸竹兩手插腰看著太師椅左右兩張桌子,罵道:「以前來這打掃,從沒推動過,今日才知這兩張桌子重得像金子打造的,真不知咱老掌門幹嘛擺這兩張桌……」緩了口氣後,又道:「本想省事一點,把桌子挪開一些,可以伸手拉到繩子就好,現在看來得把椅子拖出來,如果再不行,我趴著也要拉到繩子!只希望那真的是藏有寶物的密室機關,別害我白費力氣!」他轉轉手臂的關節,活絡活絡筋骨,兩手牢牢握住太師椅兩邊的搭手,準備要使勁拉出時,有隻手猛然從自己胸口穿出,還抓著一顆心臟,那隻手一握緊,剎那間血珠迸濺,染紅整面牆壁。那隻手縮回去後,庸竹便睜眼倒地而死。

 

  楚青漢見兩個孩子在打點各自的行囊,心想:「這次來到山上本是要拜師,好讓他們不必跟我奔波,眼看明日就要下山,得先找個地方安頓才是,總不能在馬車上過日子……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四處去找向大俠的家人,畢竟過了這個年,他們也才六歲,哪能照顧自己?」他背著手走到門口,瞧此時風雲籠聚,下起雪來,自語:「向大俠,你的遺願,我怕是不能達成了……」此語方落,忽有女子尖叫聲在前廳方向響起,楚青漢疑道:「青城派豈有女子?」

  正打包行囊的兄弟也跑了出來,問:「爹,這……」楚青漢道:「你們待在房裡不許出來,爹去前廳看看!」說完,他就趕到前廳,一陣腥臭撲鼻而來,令人不禁掩鼻,接著看見一名少婦倚在門邊,又看見一具胸口空洞的穿著青城衣裳的屍體。他走近那少婦,見她一副驚恐模樣,身子不住的發抖,腳邊還有個裝著針線活的包袱。他撿起包袱遞到少婦眼前,問道:「這是妳的?」少婦抖身點頭,接過包袱,說了聲謝後,緊緊把包袱抱在胸前。

  楚青漢看這屍體的死像十分可怕,又看這少婦拿著包袱站在此處,她的打扮就像常人一般,看來不似青城中人,卻為何獨自在這發抖,於是便問她來由。少婦道:「我是拿做好的鞋子來給他們的,順道來替葉掌門量身,作他的新袍子……我從嘯山殿那裡的門進來,看守那門的小哥就帶我來這,他一看這景象,就要我先在這等,自己便去通報岳少俠與季少俠了。」楚青漢點點頭,又問:「他沒告訴妳葉掌門尚未回來嗎?」少婦道:「有,只是已到年關,總得有些錢才能給孩子買點甚麼好吃的……」楚青漢一聽,就不再言語。

  沒多久就看岳軍領著一群人來到前廳,他一看到少婦便道:「席娘子,讓妳受驚了,這是此次妳替我們縫鞋的酬勞,請妳收下!」又道:「由於掌門還未回來,就請席娘子先回去,等掌門回來再派人請妳來給她量身。」席娘子點頭後,岳軍就派人送她下山。

  席娘子走後,岳軍與楚青漢示禮一下,就與眾人入廳去看屍體。一見屍體胸口破洞,眾人無不譁然,頻頻低聲交語,而岳軍臉色是極為難看,青筋暴露,怒道:「這殺師叛徒竟敢侵門踏戶殺我派弟子,甚是可惡!」楚青漢聽他這一說,心想夏山默的死狀也是同樣悽慘,不由得感到此人手段十分殘忍。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位身形削瘦的男子飛步入門,來到岳軍旁邊,看了屍體,驚道:「這模樣不就是……」岳軍道:「沒錯,正是與我師父的死狀一樣……」那男子嘆道:「那個逆賊也實在大膽,竟敢堂而皇之的來此殺人,豈不是把我們都小看了!」岳軍切齒道:「常言道邪不勝正,有朝一日我定以正派的武功將他誅殺!」楚青漢聽此言,便問:「敢問此邪功是甚麼功夫?」那男子瞧此人面生,把兩隻眼睛看向岳軍,岳軍就將此人是誰介紹一番,又道:「楚兄,他是我二師弟季淵亭,也是我掌門師叔的嫡傳弟子。」楚、季二人經岳介紹,互相作揖施禮後,隨即言歸正題,岳軍道:「楚兄,此逆賊的邪功據我掌門所言是叫作『玄魔神功』,傳說是從大理那邊過來,但究竟是誰傳入中土,至今仍是個謎。」楚青漢點點頭,道:「此武功奪人心臟,可說是殘忍至極,想必這人素來暴戾異常呀!」岳、季聞言,愣了一會兒,苦笑一聲。楚青漢疑問:「怎麼?難道此人並非如此?」季淵亭道:「他雖然喜歡與九流之人交往,不分那人是正是邪,只要氣味和他相投,就是他的朋友!他個性有些衝動,但急公好義,性情爽朗,要不是我師父,與一些師弟親眼見得他殺害同門,說甚麼我也不會相信他是這般可惡!」

  岳軍嘆了口氣,道:「人心隔肚皮,誰能看清一個人的真實面目呢?如果能輕易看清,又有誰會遭受傷害呢?」又道:「庸竹師弟入我派不過兩年,平常雖是個無賴,倒也沒啥大錯,如今遭逢死劫,咱們還是把他好生安葬吧!」語畢,岳軍便指派兩三個師弟去料理庸竹的後事,又分撥出兩組人馬,一組人打掃前廳,一組人由季淵亭帶領,在青城內外仔細巡囉,以防備有人再遭橫禍,而他自己則與楚青漢到客房說話。

  楚、岳二人才來到客房不久,一名青城弟子就急忙跑來,嘴裡還喊叫著:「大師兄,大事不好啦!」岳軍道:「甚麼事那麼慌慌張張的?」那弟子道:「看守山門的兩位師兄也死了……」岳軍心裡一震,立刻與師弟前去山門。楚青漢見他遠去,想著是否要跟過去看,但想到自己並非青城人士,又有兩個小孩得看顧,一旦去湊這熱鬧,豈不讓他們倆陷入危險,於是打消跟去看的念頭。

  可是,楚青漢心裡仍是搔癢難忍,總想去見那兩名守門弟子是否死於同樣的手法,無奈放心不下孩子們的安危,不敢輕易離開,只能在門邊來回踱步。這一情狀看在楚擎眼裡,也心知父親為何如此,便走過去對父親道:「爹,你就跟去看看,我和阿天在房裡不會有事的!」楚青漢聞言一驚,暗想:「人說父子連心果真不錯,我不說話,擎兒也能猜知我意!」於是道:「你不怕壞人來害你?」這時楚天走來正好聽得此話,遂道:「我才不怕呢!我是小孩,害我做甚麼?」楚擎點頭,道:「我們把門栓得緊緊的就沒事了,爹!」楚青漢道:「好,爹答應你們很快就回來!」話音一落,他便奔向山門。

  來到山門的時候,楚青漢只見四個青城弟子正收拾兩具沒心的屍首,他心想:「這兩人應是遭同一人所殺,死狀一樣淒慘,是多麼大的仇恨,才要下這樣凶狠的毒手,若不是如此,又何必殘忍?」又想:「假如此人真那麼兇殘,四處為害良善,也難怪青城山一帶逐漸凋零,可是一個把地方惡幫剷除的人,會是殺人如麻的惡魔嗎?還是像岳軍所言,人心隔肚皮呢?」那四個青城弟子邊把兩具屍體各自擺到一張木板,邊碎語道:「這逆賊真是夠凶狠的,一日內殺了我派三人,不過賊星該敗,殺人之後留下的血跡,一路滴在地上,現在師兄尋著血跡去找,希望能夠將他綁回來,好讓我們出出這口惡氣!」四人同聲讚好後,便兩人一組各抬著一張木板走了。

  楚青漢在他們走遠後,察看地面是否真有血跡,結果在兩灘大塊血漬之外,有一排血滴沿途而去,他揣道:「此血跡一路延伸,不知盡頭在哪,岳軍這一追尋,不曉得能否逮到那惡賊,但這個霍驚鴻作事也十分奇怪,在來星廳殺人後,除了那個倒楣鬼噴出的血留下的大塊痕跡,外面可是乾淨的很,為什麼在此殺了兩個看門人,卻一路留下血漬,好讓人追尋……」又道:「難不成真把青城派看得這麼低落?若是這樣,何以一處有血跡,一處沒有呢?這事實在費解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跡,道:「雖說此事與我無關,能夠出棉薄之力交到青城派中的領袖人物,也是挺好的。」他話一說完,就沿著血漬去追岳軍了。

  走了約一里遠,楚青漢遠遠見得岳軍與季淵亭並肩而來,他立刻迎上去,問道:「結果如何?」季淵亭兩手一攤,搖搖頭道:「追到一條小河邊,那血跡就斷了。」岳軍怒道:「連殺我三名師弟,又那麼躲躲藏藏,實在可恨!」楚青漢點點頭,道:「既然都敢上門尋釁,卻還是偷偷摸摸,真令人難以相信你們先前對他的看法!在我看來他只是個虛有其表的小人罷了。」季淵亭嘆道:「誰曉得呢?別說我們看走了眼,馬勾子太師伯那輩也想不到他們會死在他手上吧!」岳軍道:「霍驚鴻此人是青城派的罪人,沒有他,青城派的聲望已在馬勾子太師父手上逐漸揚名,都因他與我師父爭奪下任掌門不成,憤而毀了這一切,令前人的努力付諸流水。」季淵亭道:「是啊!希望他別再來破壞掌門對青城的苦心了……」岳軍瞟了季淵亭一眼,就邁開腳步要回青城派,後者也跟著移動。楚青漢殿後跟隨他們,兩隻眼睛盯著青城雙英的背後,不由得想起已死的朋友──吳絕志。

  楚青漢一行人剛走到山門前,新來守門的兩名弟子之一就喜道:「師兄,掌門回來了!」季淵亭一聽此言,不等岳軍,兀自就奔走入內。岳軍道:「你們跟掌門提了方才的事了嗎?」他們點頭,其中一人說道:「掌門正在承道大殿等候你與二師兄回來議事。」岳軍對楚青漢道:「楚兄,你就與我一同前往吧!順道跟掌門提令郎拜師一事!」楚青漢心想:「這下他們一定很高興!」於是,楚、岳二人來到承道大殿。

  承道大殿供奉著太上老君的塑像,神像之前站著一人,此人背影令楚青漢頗感熟悉,待他朝老子三拜後插完香,才慢慢轉面過來。楚青漢一見此人,內心一陣驚喜,顧不得賓主禮節,走過去便道:「恩公在上,請受我三拜!」

  楚青漢這一舉止讓在場所有人疑惑不已,季淵亭手指跪者,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岳軍同樣不解,卻只靜靜看掌門急忙扶起跪者並且說道:「楚兄弟這般,在下承受不起呀!」楚青漢道:「當日若非恩公相助,我早痛失愛子啦!我日思夜想就想當面再謝恩公一回,沒想到恩公竟是青城派的掌門,真是天遂我願哪!」葉禮諧笑道:「能再與楚兄弟碰面,我也十分開心,不知令郎現今身體如何?」楚青漢道:「多虧你的福,他現在已是生龍活虎。」葉禮諧道:「很好很好……」楚、葉二人相互寒喧,彷彿是多年不見的好友再度重逢,一時話語不絕,這讓旁邊弟子大為納悶,都說掌門甚麼時候交了這朋友,季淵亭難忍疑蟲作祟,便發聲問道:「師父,這位是你的……」葉禮諧一聽,登時想起未跟弟子說明如何認識楚青漢,當下就將此事來去說了一通後,遂又想起楚青漢為何至此,道:「楚兄弟怎麼會光臨我派呢?」岳軍此時站出來,代楚青漢說明一切,也同時說出楚氏兄弟想拜入青城的心願。

  葉禮諧看向楚青漢,問道:「他的話可是當真?」楚青漢兩手一拱,拜道:「請恩公成全!」葉禮諧伸手去扶拜者,在掌心觸及對方手腕時,眉頭一緊,眼神陡變,卻又瞬間恢復平常,溫言道:「楚兄弟甭這麼說,令郎我是見過的,以他的資質要拜誰為師,都是那人福氣,爾今說要入我青城,實令有青黃之憂的我派,得了新血可以承繼。」又道:「擇日不如撞日,能否請楚兄弟帶二子過來,我即刻收他倆為徒。」楚青漢一聽,心中大喜,連聲說了幾次「謝恩公成全」,才走出大殿,去帶他那兩子過來。

  楚青漢兩步併一步回到客房,就見兩兄弟走到眼前,拿著一條手巾,楚天道:「爹,這是娘的手帕嗎?」楚青漢從楚天的手裡接過手帕,道:「這不是你娘的,是咱家恩人的手帕。」楚擎疑道:「恩人?」楚青漢點頭,道:「這事等你們拜師後,爹再跟你們細說。」楚天驚道:「拜師?我們?」楚擎道:「我們不是明早要下山,怎麼拜師……喔!難道……」楚擎睜圓的眼看著父親。楚青漢點點頭,道:「青城派的掌門回來了,他讓爹帶你倆過去拜師。」兩兄弟高興的大喊:「太好啦!」他們一陣欣喜之後,就催著父親帶他們去拜師。

  兩兄弟一進承道大殿,見到三十幾名的青城弟子分站兩排,稍微熟悉的岳軍站在右手排的盡頭,岳軍右手邊又站著一名中年人,而楚天一見此人,便張嘴朗道:「恩人伯伯!」楚擎聽了疑惑,低聲問道:「阿天,你說啥?」楚天道:「哥,這伯伯就是幫你治病的人,而且他十分的厲害,還知道流星會在哪裡出現呢!」這話一出,楚青漢斥道:「你們還想拜師嗎!」葉禮諧見狀隨即發聲:「無礙無礙……」又對楚天說道:「你哪天晚上有看見流星嗎?」楚天抿著嘴,點點頭。一旁的楚擎此時走向葉禮諧,抱拳叩首道:「多謝恩公伯伯那天為我治病!」旁邊站著的青城雙英對此情狀,對視一眼,互相點點頭,笑著看向楚擎。楚青漢背著雙手,心裡說道:「盼兒,真多虧有妳啊……無奈妳不能看到此景哪……」

  葉禮諧笑道:「好孩子,你還叫我恩公伯伯嗎?」楚擎把嘴一咧,立刻說道:「是,師父!」他頓了一下,向弟弟招呼道:「阿天,快過來!」待弟弟過來,馬上附耳說了幾句話,話一說完,兩人對看之後,雙腿一聲跪下,說道:「弟子楚擎(楚天),拜見師父!」兩人一共拜了三回,才讓師父扶起。

  葉禮諧道:「進我青城派,不僅要對師父施禮,還要對太上老祖,以及青城派的列祖來行禮,現在你們先跟太上老祖行三扣拜禮!」擎、天二人依言恭敬的向老子行禮後,葉禮諧遂帶著他們倆進入內院一間房室,這裡頭被燭火照映得通亮,即使沒開窗也沒關係。他們來到擺滿牌位的神案前,葉禮諧說道:「這些牌位全是青城派的祖宗,最上面那張牌位就是開山祖師古騰雲,他雖是胡人,卻孺慕中原的道學,幾經波折才勘破情關,潛心修道,後因外邪侮道,不得以執劍護道,所傳下『行雲劍法』正是我派絕學。」楚天聽及此,忙問:「師父,我們何時可以學這套劍法?」葉禮諧撫鬚而笑,道:「要看你們的造化了……」楚天不懂,想要再問,卻被兄長強按下來。業禮諧續說:「第二層中間四張牌位正是前任掌門馬勾子與他的師弟們,他們四位被世人稱為青城四宗,青城之所以能在武林小有名聲,全賴這四位長老的努力,除了剛才所提的前掌門馬勾子,其他三位分別是伍旭、張昴華、丁有河,尤其是張昴華是你們的太師父,知道了嗎?」聽見弟子應聲後,又道:「可惜青城四宗僅有伍長老與丁長老在十幾年前安然仙逝,前掌門與你們的太師父都遭我派孽徒霍驚鴻以邪功所弒,不得善終呀……」

  楚天看師父難過的樣子,便慰道:「師父別難過,待我武功學全,就為我派清理門戶!」葉禮諧聽見此話,笑笑讚許楚天幾句,只是他的注意力卻放在楚擎身上,此刻的楚擎眼睛直直看著古騰雲的牌位。葉禮諧問道:「楚擎,你在看些甚麼?」楚擎道:「我在想像古騰雲祖師的樣子。」葉禮諧再問:「為何要想像他的樣子?」楚擎道:「剛才師父有說祖師是胡人,我就想他為何會來到中原,為何會對道學有興趣,又如何執劍抵抗外邪,而這樣的人又是甚麼樣的人呢?」葉禮諧笑道:「祖師的風範,唯有親身入道才能夠真正體會,就彷彿霍驚鴻以邪功迫害我派時,無論是前掌門,還是你們的太師父,抑或是你們的大師伯,他們皆以祖師所傳之正功來抵抗,我想那時他們已領略到祖師的風範了。」楚擎聽完師父所言,發出會心一笑,而楚天卻道:「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太師父他們都沒了……」楚擎一聽,急忙掩住弟弟的嘴,歉道:「師父對不起,阿天總愛亂說話,你別介意。」楚天掙開兄長的手,道:「我說的事實呀!」楚擎聽弟弟還要亂說,便與他吵了起來。

  葉禮諧見兩兄弟吵架,冷笑一聲,朗道:「好了好了,天色已晚,你們趕緊行禮吧!」他們聽師父語聲不善,不敢怠慢,朝諸多牌位行了三叩首禮。之後他們回到老子像前,只見師父以身體疲倦為由,遣散了眾人,關於庸竹等人被殺一事則隔日再議。當楚青漢帶著兩子回客房時,楚擎道:「都是阿天惹師父生氣,我看到他的雙手握得脹紅,不知他握得多大力。」

( 創作武俠奇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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