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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第十三回-怒殺禽獸心如岱
2014/07/28 15:41:15瀏覽612|回應0|推薦15

 

  大年初三,雄鷹鏢局慘遭滅門一事在成都傳得沸沸揚揚,同時進到成都知府耳裡。一得知這項消息的他,心中大為憤怒,拍案罵道:「大過年時候,家家戶戶歡喜迎新,甚麼事不好做,竟然在我眼皮底下挑了雄鷹鏢局,這分明是要我難看!哼,不給我好年過,就別讓我抓到!」於是下令:「來人哪!把雄鷹鏢局滅門一案給我查個水落石出,定要逮了這群害鼠不可,否則就對不住關鏢頭了,也讓咱成都府丟了臉!」又道:「派個人去長安把這事告知關鏢頭,好讓他回來處理一些瑣事!」得令的手下不敢耽擱,立刻去辦知府交代的任務。

  徹查令一出,立刻流傳民間,這時正在茶飲子喝熱茶的他聽到此事,不禁拍手叫好,心想:「有官府出面調查,不敢說能逮住他們,但至少能使他們不敢太過囂張,只是這樣一來,他們的行動必然低調許多,我要逮住他們也變得困難重重……不管如何,官府願意為民伸張正義都是好事。」他提杯喝光茶,繳錢時忽然興起,道:「這成都知府還算不錯,沒有縱容惡勢力作歹。」茶博士聽了,僅僅揚個嘴角笑笑,不多說甚麼,去替另一個客人添茶。對此他不以為意,掛著笑容遠去。

  另一方面,林中客棧的群惡一得知官府下了徹查令,甘老大氣得把楚青漢叫來,厲道:「這下好了,官府下令徹查!你那時阻止老子別去劫鏢,免得官府來剿,現在不劫鏢,劫了關長生的窩,官府照樣插手,你說怎辦哪?」楚青漢笑道:「這一切都在預料之內,何必大驚小怪?」又道:「劫了雄鷹鏢局損的是關長生,並非官府,這一個徹查令可大可小。」甘老二哼了一聲,道:「說的倒簡單!」甘大嘴譏道:「我看你是想操那女人想瘋了吧!官府的令可不是說怎樣就會怎樣……」甘老大接道:「要真如老三說的那樣,官府有何可怕呢?」又道:「楚青漢,從那晚回來,你便一直守著那對母子,莫非你……」楚青漢看著話者那對不懷好意的細眼,蔑笑一聲,道:「別拿我跟大嘴哥相比,小弟承受不住啊!」甘大嘴一聽,氣得舉斧劈向楚青漢,眾人見狀全都不理,就連老大老二也都撇過臉去。楚青漢心想:「今日好讓你們從此不敢小覷!」當斧頭直直劈來,楚青漢不避不閃,等到鋒刃只距額頭一吋,把身後仰,單腳急提,以腳尖點到攻者肚臍,使其定身不動的瞬間,再用三橫拳腳,將甘大嘴擊倒在地。

  甘老大見胞弟被打倒,哪裡吞得下這口氣,就與甘老二連手要鬥楚青漢。其他人見這變故,一時拿不定主意,不曉得該挺誰時,烏隙立刻拿起吹筒,朝楚青漢射了一針。當眾人察覺烏隙朝楚青漢放針,無一不想受者頃刻便死,豈料受者眼尾餘光早早掃及此勢,在毒針射來之際,把腿往後一蹬,使毒針將從眼前飛過,但,鬼影神手心知要伏眾,必需技壓全場,於是將兩指一伸,夾住毒針,回射放者。烏隙哪能料到此招,嚇得掉了吹筒,不知所措的瞬間,只見一顆石子把毒針擊飛到屋頂,自己只受石子輕觸。

  楚青漢道:「真是好險,如果我這顆石子晚發一點的話,烏大哥可不好啦!」又道:「又如果我這石子射偏一點的話,雄鷹大廳那張椅子可就是別人的了。」甘老大惡狠狠瞪著話者,哼笑一聲,重回座上。甘老二瞧發難的烏隙臉色刷白,先前那般凌人的氣勢完全沒了,在他後面的嘍囉也一改態度,眼下的形勢全被剛剛那一個起落給轉變了,要想在這時候挫挫那人威風已是痴人作夢,所以只能扶起鼻青臉腫的胞弟退到旁邊去。

  楚青漢把眼向左右看看,放聲問道:「還有哪位大哥對我不滿,請出來與我談談,只是咱們得用拳腳談!」此話一出,無人敢應,靜默一陣之後,疼痛稍解的甘大嘴忍不住脾氣,推開二哥,拿起斧頭,怒道:「老子跟你談!」語畢,甘大嘴就像一隻露出獠牙的大蟲撲向楚青漢。楚青漢搖搖頭,暗想:「姑且饒你,畢竟還得靠你們。」思盡,他施展身法轉到對方側邊,一個手刀劈在那人背上,卻見那人忍痛把斧頭硬轉殺來,當下不避其鋒,暗地單腳一掃。甘大嘴一心殺敵,怎想有此一招,腳跟被重重一掃,別說殺人,己身都要傾倒,又見楚青漢膝勢襲來,整個胸膛只能受創,立馬吐血。但楚青漢乘勝追擊,一個手爪就要抓住甘大嘴的頸子,一旁的大哥與二哥急忙抽出腰間兩斧丟殺過去。楚青漢手爪不止其勢,見四斧射來,大腳一揮,管他四斧來勁多強,這一腳輕輕一撥,便改變它們的去向,轉射他人,卻有三個倒楣鬼躲避不及,被活活劈死。

  楚青漢抓住甘大嘴的脖子,問道:「大嘴哥,還想談嗎?」甘大嘴想要強詞,卻覺得後頸漸漸熱得發燙,而且還快燒進體內,遂抖道:「不談了不談了……」眾人瞧一向嘴硬的甘大嘴忽然放軟,神色極其不安,面容扭曲,身子發抖,褲子還濕了一大塊,都覺得不可思議,也對擒者感到莫名畏懼。甘老大與甘老二見狀更是忙道:「咱們都不談了不談了……求你快放了大嘴!」楚青漢笑道:「說甚麼求呢!」音落之後,立刻把甘大嘴放了,並且拍拍他的肩膀,道:「多有得罪,可別見怪,大嘴哥!」甘大嘴抖道:「不敢不敢……」甘大嘴捂著胸口走回去,伸手去摸後頸時,甘老二轉眼去看,只見那後頸的皮膚已有焦色,嚇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楚青漢見情勢已被自己鎮住,不再有人出來搗亂,遂向甘老大道:「官府那邊就由我來解決,你們只要好好照顧那對母子就行。」甘老大道:「嘿嘿,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咱們都聽你的。」楚青漢點點頭,道:「等我回來時,若看見那對母子掉根寒毛,可別怨我不講道理,畢竟那對母子是重要的人質,沒了他們,關長生就不好應付了……」甘老大堅道:「你放心,咱們包管沒事!你盡管去吧!」楚青漢笑笑後,雙手背在後面,轉身走出客棧。

 

  戌時剛過一半,楚青漢竊入成都府不久,見一間房室內人影綽綽,靠近戳窗一瞧,裡頭共有四人,一個中年福態男人坐在案前撫鬚聽另三個捕快裝扮的男人說話,三名捕快裡頭居中者捧著一把斧頭遞到案上,道:「大人這把斧頭是在案發地方找到的,卑職反覆將此斧看了數次,覺得十分眼熟,讓卑職不禁想到這案子恐怕是鬼斧幫所為。」知府皺眉道:「你說的鬼斧幫是早年在青城一帶作威作福的那幫人?」那捕快點頭,又聽來語:「可是鬼斧幫不是早被鏟了嗎?他們還有那實力可把雄鷹給滅了?」那捕快皺眉,抿唇片刻後,道:「這也是卑職所疑惑的地方,以雄鷹鏢局裡頭人手來說,就算關長生真把精銳給帶出門,憑韓仝與張舉這兩名護院長的能耐,要想滅了他們絕非易事!」兩方沉默一會兒,那捕快「啊」的一聲,知府問道:「怎?」那捕快道:「大人,若在平時,雄鷹是難以對付的,若是在除夕,所有人一陣歡唱盡興過後,那份禦敵的意志多半會削減許多,那些鬼斧餘眾即使殘破不堪也是有機可趁的,而且如果是由甘氏三煞領軍可就有七分把握了。」知府問道:「那甘氏三煞真有那麼厲害?他們沒被鏟?」那捕快道:「鬼斧幫除了幫主,再來就是甘氏三煞武功最高,那日鬼斧被鏟,據傳他們趁幫主與敵相抗時,乘隙逃跑,後來有人說他們去當一家客棧老闆的打手,至於真假,卑職從未查清。」知府撫鬚道:「就算有這把斧頭作證,沒逮到人也是沒用……」又道:「你可有發現關鏢頭的妻兒?」那捕快道:「沒有,連屍體也沒有!」知府道:「不見屍體就代表人還可能活著,這案子繼續追查下去,並且在城門嚴厲檢查出入成都的所有人,勢必要把那群匪徒給逮了不可,另外派人在城內城外去打探關鏢頭妻兒的消息,有任何蛛絲馬跡就來回報,下去做事吧!」那群捕快得令後就離開書房。

  楚青漢見他們走後,想著要如何無聲無息的竊入書房時,知府從書案起身往外而來,並沒有熄滅燭火,這讓他暗自欣喜,忖道:「不熄燭火,等會兒必歸。」楚青漢先躲到暗處,見知府走遠後,再竊進書房等待。一入書房的楚青漢便四處觀覽此處的擺設,但引起他興趣的是那案上的一本本公文摺子,其中就有一本是關於雄鷹鏢局的。原以為那本子摺子是在寫滅門一事,翻開來看,卻是別家鏢局不滿雄鷹壟斷成都所有生意呈上的陳情狀,上頭更寫著韓仝如何打傷他們的鏢師等等文字,但這本摺子上頭寫著「退回」兩個朱字。楚青漢暗想:「縱然這陳情狀是胡謅,也得審審,不審,直接打退,裡頭肯定有鬼。」這時外頭傳來步聲,楚青漢跳到屋樑上看著知府推門進來。

  知府重回座位,要批摺子時,發現那本有關雄鷹鏢局的摺子讓人動過,立刻警覺要呼叫來人,後頸卻已被掐住,只聽掐者道:「大人,您好啊!但我勸你別想呼叫手下,否則我可管不住右手的指力。」知府吞了一口口水,道:「你是誰?想做甚麼?」楚青漢道:「我是誰並不重要,來此只想奉勸大人三件事。」知府道:「哪三件事?」楚青漢道:「第一,雄鷹滅門一案是關長生與人結仇所導致,換言之只是件江湖仇殺的小事,大人就無需去徹查了,略過便是。」知府聞言,怒道:「這可不行,關鏢頭與我要好,我怎可不給他個交代!」楚青漢笑道:「關長生給了你多少禮數,你才把別人告他的摺子全給退了,使雄鷹鏢局毫無忌憚的壟斷成都所有生意?」知府急道:「那個摺子是你……」楚青漢輕哼一聲,縮緊掐住知府後頸的指節,道:「你要敢說個不字,我立馬送你去陰曹地府,再燒一車紙錢給你花用!」知府身子一震,抖聲厲道:「你眼裡還有王法嗎?膽敢要脅朝廷命官!」楚青漢哼道:「王法?法字前頭是個王,所謂勝王敗寇,如今我主宰你的生死,我便是王,說的話就是王法,你不聽,就死無誤!」知府心知此人心腸似鐵,難以撼動心志,而且被掐住的後頸暗暗發疼,一陣琢磨過後,笑道:「大俠說的是,您的話就是王法,這第一件事我包準讓您滿意,這樣是否能讓我脖子透透氣?」楚青漢冷笑,道:「等你允了另外兩件事,自會鬆手。」又道:「這第二件事,我要你派人去找關長生,告訴他,他的妻兒在我手裡,想保他們母子均安,就孤身回成都,到時我便會給他消息。」知府道:「這事來不及了,我早派人去找他了,這時應該在路上了。」楚青漢道:「再派一人去,不就好了!怎麼?當官的腦子就不懂轉彎了嗎?哼,虧你們黑錢那麼利索,遇到事情就像個白癡,啥都幹不了!」知府聽了,除了苦笑,就在心裡罵道:「別讓我拽住你的軟肋,否則就弄死你!」楚青漢久久聽不到回音,催了一次才得允諾。

  楚青漢稍微鬆開掐手,笑道:「第三件事,就是日後雄鷹鏢局突然有人住進去,並且開了新門面做生意時,大人別多加阻撓、干預,到時候給你的禮數只會多,不會少。」知府一聽這話,心中頗為受用,笑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楚青漢笑道:「大人,我這才發現您真是一位好官哪!」知府「嘿」的一聲,道:「哪裡話,人人都這麼說。」楚青漢冷笑,道:「謝大人成全!」音落不久,知府後頸一鬆,只聽窗扇一響,掐頸者便不知去向。

 

  離開成都府後,楚青漢一直到天亮才回到林中客棧,一踏進門就聽見樓上吵雜不已,登樓便瞧莊彩菱背著孩子囔著要出去,看守的惡漢站在房門口,說甚麼也不給出去。楚青漢一過去,惡漢沒好氣的怨道:「這婆娘實在煩人,都說不能出去,還要硬闖!」莊彩菱忙道:「我孩子發燒了,可讓我帶孩子出去看大夫嗎?」楚青漢對此,心下不信,伸手去探關文河的額頭,探後臉色一變,不顧莊彩菱的意思,抱著小兒來到床上,再去把他的脈。片刻過後,楚青漢道:「我去抓藥給他吃,你們不要出去。」莊彩菱道:「文河要緊嗎?」楚青漢道:「病雖重,卻也是尋常的風寒,吃了藥就好。」語畢,楚青漢就下樓要去抓藥。

  這時剛睡醒的甘老二走出房間正好撞見楚青漢,便問:「這麼急是要去哪?」楚青漢道:「關長生的兒子病了,給他抓藥去。」甘老二道:「你這人也太好,對人質還無微不至。」楚青漢笑笑,道:「正因為是人質,才得無微不至,不然人質有個短缺,就沒法制住人了。」甘老二道:「就算缺了那個小的,還有個大的,而且素聞關長生極珍愛那個大的,還有個大的,有需要管那個小的嗎?」楚青漢搖搖頭,笑道:「如果小的有個萬一,身為母親的她還能夠為我們所用嗎?今日我們能制住那女人,全有賴於那個小的,因為母親總想著要保護孩子,要是沒那小的,那大的寧死也不會幫我們。」又道:「所以我得趕緊去抓藥,免得事情生變。」甘老二心想有理,見楚青漢剛跨出門檻,遂道:「你還有萬礙無形膏嗎?」楚青漢轉頭,疑惑的看著他,奇道:「怎麼?」甘老二道:「如果只是尋常風寒,萬礙無形膏就可藥到病除了,不需要再抓甚麼藥。」楚青漢暗想:「這萬礙無形膏可真厲害,連風寒也可治,可是我的左腕至少還得用三次,也不知治風寒要用多少,若是多了,卻會害得我左腕難癒,看來還是去抓藥吧!」於是說道:「早用完了,我還是去抓藥吧!」甘老二看著楚青漢遠去的背影,哼道:「言不由衷!」

  一個多時辰之後,楚青漢帶著藥上樓給莊彩菱,但是只見她坐在兒子的病榻旁打盹,忽有所感的道:「以前擎兒天兒發疹子,盼兒顧及我得做買賣,總是獨自一人沒日沒夜的照顧他們,接連幾天難有好睡的時候,一旦睏了,也只能在病榻旁打盹,那個畫面不就跟現在一樣……」楚青漢不驚擾她歇息,轉出房間,在門口止步,深深嘆了一口氣,閉眼輕輕搖頭後,就帶著藥去廚房煎煮。

  時至中午,楚青漢端藥去給關文河服用,見關文河正幫趴在桌上休憩的莊彩菱蓋毯子,蓋完後要走回床上時,把嘴閉得緊緊的,忍著咳嗽。楚青漢走過去,放下手上的湯藥,往莊彩菱昏穴一點。關文河見狀,衝過去搥打點者,邊咳嗽邊喊道:「你這大惡人,對我娘做甚麼……」楚青漢道:「你忍住咳嗽就是不想吵醒你娘,我把你娘點暈過去就是讓她深眠,好使你可盡情咳嗽,你要知道強行把咳嗽忍住,不是件好事,更會讓病情加劇。」關文河聽了這話,稍稍放心,轉身回床前,道:「我不許你碰我娘,你可以出去了,我要睡覺。」楚青漢聽關文河的咳嗽聲屬於乾咳,胸臆間卻有隆隆聲,暗想:「這小子虛火中燒,使得痰積蓄肺腑,不能咳出,如不服藥,就不妙了。」

  楚青漢端起湯藥走到床邊,道:「先把藥喝了,要睡再睡!」關文河撇嘴,把棉被蓋在頭上,翻過身子,背對話者。楚青漢哼道:「你這孩子是要累死你娘才甘願嗎?」關文河一聽,翻回身子,坐起怒道:「我睡覺怎會累死我娘!你這大惡人快滾!」楚青漢見這孩子年歲大不了自己兒子多少,脾氣卻大得許多,印象中他從未遇過孩子用這態度對己說話,一時間不覺得生氣,還想著如果眼前是自己的孩子,又會是怎樣的情景,然而,一思及此,心中忽而生起一絲寂寞、一絲傷感、一絲遺憾。

  關文河瞧惡人眼中微微泛淚,心想:「他雖是惡人,卻也是為了我好……」但又想起惡人殺了小清等人,不由得怒火又起,把臉一撇,蓋起棉被,吼道:「快給我滾出去!」楚青漢擺首,搖落悲傷,嚴道:「你不喝藥,病就不會好,你的病不好,你娘就會擔心,就得犧牲睡眠來照顧你,日子一長,你娘撐得了嗎?」又道:「這藥你喝不喝都不關我的事,正如你說的我是惡人,但因此賭氣不喝藥,害得你娘身子壞了,你難道不會傷心?要是如此,我把給藥倒了!」楚青漢轉身就要出去,卻聽後頭喊道:「我喝!」楚青漢一笑,把藥捧給關文河,道:「怕苦的話,就把鼻子捏住一口喝乾便不苦了。」關文河笑笑,鼻子連捏都沒捏,一口氣就把滿滿一碗湯藥給乾了。楚青漢見狀,喊道:「好!」接過空碗,又道:「晚上我會再把藥端來,你歇息吧!」

  看著關文河蓋好被子睡去後,楚青漢走出房間,下樓正好遇見甘老大,甘老大乜視道:「那件事辦得如何啊?昨晚看你一夜未歸,甚是擔憂呀……不過看你現在給人質抓藥送湯的,想必……」楚青漢冷笑,道:「昨日臨行前你跟我做了什麼保證,莫非你忘了?」甘老大被此話一擠,倒也不怕,反譏道:「要說保證嘛,得看成不成事,否的話,我可難保那姘頭無事了。」楚青漢朗朗一笑,道:「原來你姘上了她呀!」甘老大一怒,要罵人時卻見他端碗要走去廚房,指著她背後大罵:「楚青漢!你功夫了得,沒人惹得起,但,若是官府那邊擺平不了,我跟那些兄弟拼了命也要把你的頭給摘了!」楚青漢不理不睬,兀自走入廚房。

 

  正月初七酉牌時分,當所有人都在大廳用晚飯,楚青漢端藥去給關文河,看他精神奕奕的給娘搥肩,心裡歡喜,把藥放在桌上,道:「你過來!我把把你的脈!」關文河依言照做。把了片刻之後,楚青漢笑道:「這碗藥服完,應該就沒事了。」關文河與娘笑著對視一陣,莊彩菱才道:「感謝你。」楚青漢看著她,頓了一會兒後,僅笑著點點頭,不說一字。待關文河把藥喝了,楚青漢拿著碗就走了出去。

  到了樓下,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叫化子拿著空碗闖進來,囔著:「出怪事了出怪事了……」楚青漢疑惑的看著甘老大,甘老大得意的道:「他是我前幾日為了打聽成都府的動作所收買的乞丐,因為他左臉頰那塊大黑痣像極狗皮膏藥,便叫做狗皮子。」轉向狗皮子道:「你說出怪事是啥怪事?」狗皮子道:「昨晚城內可真不知衝了啥太歲,一夜無法寧靜哪,一下是城東的繡商被搶,兩名千金被人擄到暗巷連姦帶殺,一下是城西的佛寺被人縱火,燒死整座廟的和尚,一下是青樓遭歹徒搶劫,裡頭有不少人被殺呀!」甘老大哼道:「這事有啥好奇怪的,天底下無時無刻都在發生此類的事!」狗皮子道:「我話可還沒說完呢!」甘大嘴道:「那你快講!」狗皮子道:「那些人幹了惡事後,都在現場留下……」甘大嘴看他欲言又止,罵道:「媽的!快說!別在那吊人胃口!」這時楚青漢查覺狗皮子的眼神去向,遂指著甘老大的腰間,道:「留下那種斧頭!」狗皮子一聽,拍手叫道:「沒錯!就是甘老大腰間的斧頭!」

  甘老大皺眉,疑道:「所有案發現場都留有我這斧頭……」甘大嘴道:「這歹徒也真奇怪,犯了案,難道還把凶器留在原地,是準備等官府來抓嗎?」甘老二想了一下,突然罵道:「格老子的!是哪個兔崽子想嫁禍給我們!」眾人聽見此話,無不把目光投向話者,甘老大問道:「這話怎講?」甘老二道:「那天晚上幹下雄鷹鏢局後,我們忘了將死去兄弟的傢伙帶走,有些宵小想說是否有殘羹冷飯可撿,便會趁機進到鏢局內蒐羅被遺留的財物,這時如果那些宵小中有個識得鬼斧的人,看到那幾把斧頭,說不準會撿起來,然後在下次犯案時故意留在原地,誣賴是我們幹的,換言之就是把我們當替死鬼就對了!」甘老大一聽,大罵:「操他媽的王八羔子!敢把老子當替死鬼,真是不要命了!」他把眼釘在狗皮子臉上,厲道:「你真他奶奶的倒楣鬼,傳來這甚麼鬼消息,說甚麼怪事,這是天大的狗屁倒灶倒楣事!」話一落下,滿腔怒火的他舉起拳就要找狗皮子出氣,好險狗皮子閃得快,躲過那碗口大的拳頭。

  狗皮子沒好氣的道:「我有說話說完了嗎?你也真他媽的沒耐心,要打人也等我把話說完再打,真是的!」甘老大按下拳頭,道:「看你那張狗嘴能吐出甚麼,說!」狗皮子哼了一聲,兀自到桌上把手中的空碗添滿茶水,再湊到嘴邊,咕嚕咕嚕的將一碗茶倒盡後,哈的一聲。甘大嘴見狀,忍不住說道:「媽的,你不怕嗆死嗎?有屁快點放!」狗皮子嘻嘻笑開了嘴,道:「這怪事就在昨晚接連大案之後,今日巳午之交時,成都衙門忽然放出消息,說那些案子全破了,也逮到人了,其中也包括……」狗皮子聲音放低放慢,把眼徐徐掃視眾人,待眾眼聚集於一點,忽道:「我再喝口水啊!」此話一出,引得眾怒,甘老大尤其怒道:「去你的,快說,不然把你烹了吃!」狗皮子嘿嘿笑道:「又不是六月天,火氣那麼大做甚麼,大伙輕鬆點兒……輕鬆點兒!」說者清清喉嚨,又道:「其中啊……」眾眼重新聚於一處,話音續下:「也包括了雄鷹鏢局滅門血案的凶手!」

  眾人聞之,無不驚呼,只有楚青漢淡淡一笑,暗言:「真是了得的手段哪!」一旁的甘老大則哈哈大笑,道:「那些兔崽子本想把罪賴給我們,豈知反引禍上身,成了替死鬼了,哈哈……」甘大嘴笑道:「天底下怎有這般巧合的事,想破頭也想不到啊!」甘老二輕哼,道:「昨晚的案子,今早就全破了,官府辦案的手腳啥時變得那麼利索,哼,而且運氣還好的驚人,連雄鷹的事也全結了,只是結錯了,呵,真是可笑。」甘老大插腰抬首,道:「老二這話有點說的錯了,是老子福星高照,給我找了個替死鬼。」甘老二笑道:「沒錯,俗話說有福催無福,老大這下可大展鴻圖了。」甘老大得意的道:「該是如此,該是如此!」他拍拍狗皮子的肩膀,道:「兄弟可真是我的福星哪,等老子坐了雄鷹那張大位,你再來我手下做事,包準你吃香喝辣!」狗皮子一聽,喜道:「謝老大,嘿嘿。」

  甘老大轉眼到楚青漢眼上,笑道:「人的運氣總比手段要緊,現下雨過了,天可大好了!」又道:「只可惜……有人口氣太大了些,現在看來……有些可笑啊!」鬼斧眾人聽了無不大笑,站在遠端的烏隙逮住此機,大聲道:「所謂以心待人,眾人以命相挺,只懂以武壓人,眾心不服不從!」這話一出,引起全堂鼓躁,令楚青漢心中大為不滿,暗道:「若不是我,看你福星高照!」但,表面上楚青漢僅笑笑,道:「恭喜大位已就!」甘老大蔑哼,乜視的道:「好說好說,哈哈……」楚青漢做個揖後,轉身走往廚房,留下背後一波波傲笑狂浪。

 

  酉時將盡,成都大道上一個人拿著酒罈搖搖晃晃走著,嘴裡滿滿都是不堪入耳的粗話,這些話卻剛好被坐在麵攤的他聽到。他本不想去聽那些粗話,也無那份心思去聽,原因是今日午後聽得雄鷹血案已破的消息,讓他極為震驚,根本不能相信官府能在一旬之內破案。正當他琢磨著夜探大牢去看那些被逮住的罪犯是否是心中所想的那些人時,那陣連聲粗話就漸傳至耳,本不願去聽的心思則因偶然聽見那串粗話中竟帶著對知府的咒罵,細聽下去更確定那人是在罵知府,而且還是跟那些罪犯有關。於是他前去邀那人入桌同飲,那人滿腹憤懣,正愁無處可發,見有人相邀,哪有不受的道理。

  兩人坐下不久,他便問道:「這位大哥,我聽你嘴裡把知府罵得狗血淋頭,你不怕旁人聽見,告了上去,你可壞了。」那人朗笑,醉眼瞧他,道:「我告訴你,老子就是當面頂了他的不是,才被脫了身上捕頭的衣服!」他聞言,心中一凜,瞧此人儀表堂堂,一副剛正之貌,暗想其言可信,於是探道:「他的不是?這位大哥你言重了,這知府不到十日破了數樁大案,尤其是雄鷹鏢局的案子啊!這樣的辦案態度,就算有個不是……哎!瑕不掩瑜,瑕不掩瑜!」那人抱肚痛笑,笑得傾身擺首,說了幾次瑕不掩瑜後,喊道:「你們這些笨蛋!知道他幹了甚麼事嘛!」他越聽,越覺得事有蹊翹,道:「我看大哥你醉了,醉了……」那人哼道:「我沒醉,腦子清醒得很!」又道:「你口中那個好知府,初三的時候還義憤填膺的誓言要將兇手給逮了,豈知到了初四早上就換了一個人,把負責雄鷹血案的我叫到跟前,叫我去大牢裡找幾個死囚給他,那時我哪裡知道他想幹甚麼,便聽令去做,當我把死囚帶來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與那些死囚談條件,只要他們願意聽他的話到外頭幹幾件重案,並且在現場留下那把疑似鬼斧幫的斧頭,他們的家人都可以得到豐厚的賞銀,你想想,那些死囚個個命在旦夕,若能用最後的生命替家人賺點錢財,哪裡不會答應。所以一聽到這麼好的事,一口就答應了,而且那個好知府當場就放他們回去,要他們在家待命。我一聽這事便知道知府想藉由此事把雄鷹血案的罪安在他們身上,覺得此行不妥也不該的我就與他吵了起來,但有甚麼用呢?人家可是衣冠禽獸,我只是一介小捕頭,當場就被革職,成了現下酒鬼一個……哈哈。」

  他言聽至此,覺得這事太過荒謬,暗想:「天底下豈有這樣大膽的官吏,敢將罪名張冠李戴,甚至與死囚議約行惡,難道不怕東窗事發嗎?」於是他對醉者投以疑眼,道:「這位大哥,你說謊還不打草稿,這件事非同小可,萬一爆了出來,那知府可就玩完了,而你知道此事,卻還能在這喝酒,這不大合理吧!」醉者兩眼略含淚光,道:「我何嘗不願自己是醉了,醉得在這瘋言瘋語,可是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個狗官不單是將罪名胡亂安在他們身上,還出爾反爾,答應給他們家人的錢不僅沒給半分,在他們依約落網不久,狗官就派殺手將他們的家人一共五十餘條人命全給滅口,他們至今還想著他們的家人日後可過個好日子了,但是……但是……」醉者放聲大哭,哭聲陣陣刺入他的耳裡,心中不再懷疑,頓時生起大火,陡然立身,拿出一錠銀元寶放在桌上,對老闆道:「照顧好這位大哥!」老闆應諾之後,只見他轉身直朝成都府衙而去。

  他潛入成都府衙時已是戌時近中,在裡頭轉了片刻忽然看到一名家丁經過眼前,立馬把家丁拖到暗處逼問出知府所在,就將其打昏,之後照其言來到知府小妾的房外。他靠近窗子戳破格紙一看,只見單著肚兜的小妾正跳豔舞取興把酒自酌的知府,心裡甚是憤怒,暗道:「此等狗官,留他何用!」又道:「這女的不干這事,就放過她!」語畢,他拾起一小顆泥丸,透過紙洞射中小妾昏穴,她身子一軟隨即昏倒。

  知府見狀,忙上前察看,卻見房門突然打開,走進一名壯漢,忽想:「這人武功高強,闖我府衙不驚守衛,大概是那位大俠。」知府拋下小妾不管,拱手笑道:「本官那麼做,不知您滿意否?」他聽此言,不做言語,又聽對方道:「您要我處理雄鷹的事,這下可說大功告成,沒人會懷疑尊下了,只希望您答應的事也能履行才好。」他聽了這話,蔑笑一聲,心想:「這人受惡逼迫才更改其志,但害死五十餘條人命卻是天理難容,那些死囚就算該死,也不該被人亂安罪名,若是惡人因此得以逃罪,這世上還有善人可居之處嗎?這狗官操弄權柄,玩弄刑律,再留下他便是禍害人間,天下焉能有正義?」他怒眉倒豎,氣充胸臆,雙掌運起內勁,周身衣襟無不飄然。知府看這形勢,嚇得身體顫抖,冷汗直流,忙道:「我甚麼都不要了,請大俠饒我一命……」此話無用,又道:「你敢殺朝廷命官,是活膩了嗎?」此話仍是無用,知府便要大喊,卻在喊出聲音之前,他單掌怒推出去,一道勁氣直直衝撞知府胸膛,當場血濺四周,了結掉衣冠禽獸的性命。

  殺了知府之後,忽見鏡台旁的書案擱有筆墨,他驟然興起,取起毛筆沾了墨水,來到一面牆壁之前,用狂草筆法在上頭寫下三個大字:「霍!驚!鴻!」,然後丟筆遠去。

 

( 創作武俠奇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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