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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第十回-意取鷹巢眾斧抬
2014/05/19 16:16:06瀏覽197|回應0|推薦10

 

  四更夜,甘氏三兄弟在馬廄遇見楚青漢,本想好好教訓他一番,卻聽他有樁買賣可讓他們大賺一筆,暫時放下往日恩怨,領他到那間十人鋪去討論討論,而楚青漢也心中雪亮,如不能說服他們,這下可有排頭好吃。

  甘老大穩坐在楚青漢的對面,兩隻眼睛緊盯著他,提起茶壺替相對的兩只空杯添滿了茶水,沉言道:「你說的買賣是甚麼?說吧!」在側的甘大嘴插腰湊聲道:「說不出個萬字,看老子扒了你的皮!」甘老大對此不悅的嗤了一聲,倒沒多加責難,只催對方快說。

  楚青漢道:「你們去劫雄鷹鏢局的鏢有多少把握?」甘大嘴率先開口:「笑話,當然是十成!」甘老二嗐了一聲,道:「你別在那吵嘴,老大又不是沒聽到,要你發話!」甘老大聽這兩人要拌嘴,一掌拍響桌子,怒道:「通通給我滾到外面去,別在這吵得老子沒法談事,滾!」他們倆聽老大發怒,隨即禁聲不語,只有甘大嘴仍補了一句道:「老大,咱們不說話了,像死人般站著可以吧,別趕咱們出去,天冷哪!」甘老大沒去理他,摸著下巴的鬍渣,沉吟片刻,道:「五成把握。」楚青漢淡笑,詰問:「真有五成?」甘大嘴一聽,便要開口,卻被甘老大斜眼瞪住,只好憋住聲音,兩眼狠視詰者。

  另一側的甘老二則有些羞恥的道:「我想只有三成把握……」甘老大哼一聲,道:「三成就夠了,鏢局那些人個個只會普通拳腳,豈能擋得住咱三個?」楚青漢聞言後哈哈大笑,此態令甘老大把桌一拍,站起身指著他大罵:「格老子的!你笑甚麼,老子要不是聽你有油水可撈,早把你劈成兩半了!」楚青漢止笑,道:「把我這麼一個小人物劈了,非但對你無益,還落個窩囊之名,傳出去可不好聽……」甘老大哼笑,道:「江湖名聲對咱三兄弟來說,就跟屁是一樣的東西,人哪,最重要的是活著,活不了,一切都是屁,只要是能活著,啥惡事都幹!」又道:「就像現在你耽擱老子去埋伏的時間,我就得殺了你,以洩我錯失時機之忿!」甘大嘴抽了身後兩把斧頭,道:「老大,別跟他囉哩叭嗦的,宰了他便是!」甘老二卻止道:「老大,不可!」甘大嘴嗐道:「你這是幹甚麼!胳臂往外彎呀!」甘老二哼道:「跟你說,你也不懂!」轉對甘老大說道:「老大,他如果沒十分的把握,是絕不可能來此尋死,你看他的左手腕包成那樣,要說是來尋釁,也太說不過去了,老大,不如再往下聽他怎麼說,再做決定也不遲。」

  甘大嘴聽了是大不樂意,想要開口,卻讓楚青漢搶了先,道:「墜天崖那裡毫無遮掩,要想設伏劫鏢,大抵只有一成機會,而那一成就是護鏢的鏢師都是些不堪打的傢伙,不過這次是官家的東西,關長生必不會只讓手下負責,這一成的機會恐怕也沒了。」甘氏三煞聽他所言,無不驚訝,心想這人怎能把他們計畫與擔憂之事全都說出,甘老二與甘大嘴眼神相覷,口中無言久久,唯有甘老大故作鎮定,道:「關長生是啥貨色?大不了是一般鏢師,有何可懼?說咱三個劫不了他的鏢,笑話!」

  楚青漢心知此人嘴硬,絕不肯輕易承認己懼,但已把他們所謀聽得一明二白,豈會說服不了他們?他提杯湊嘴一沾後,道:「好,就算關長生不算個貨色,你們確實也能劫成,但你們敢打包票,能不傷分毫,全身而退嗎?」此言一出,甘氏三煞愣了一下,想要辯駁,卻無力可施,只聽他又道:「再說了,這次的鏢銀是官家的,在太歲頭上動土,你們覺得……官府只會找雄鷹鏢局的麻煩,不會追查是誰幹了這東西嗎?即使你們喬裝易服,官家若想認真查,豈有查不出的道理!也許你們會說得了鏢銀,便可招兵買馬,據山成寨,可是那些鏢銀能讓你招多少兵?買多少馬?比起朝廷兵馬,你們能聚集的勢力簡直是滄海一粟,這一來要想對抗朝廷,如同螳臂擋車。」他又喝了一口茶,道:「我說那麼多,你們覺得還要劫這趟鏢嗎?」甘氏三煞聽他這一連串說詞,心中原有的擔慮是更加沉重,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許久蹦不出個字來反擊對方,最後只能嘆哼一聲,由甘老二啟齒求教道:「敢問你有何見教?」

  楚青漢得此言,心下得意非常,臉上卻一如故昔,先替自己的空杯添滿茶水,隨即與三人娓娓說了自己的計策,這一說就說了一個時辰才結束。甘老大聽完,臉上推滿笑意,直說:「這生意確實不錯……」楚青漢笑道:「水幫魚,魚幫水,利益不絕,總比那些小利要好。」甘大嘴朗笑道:「嘿嘿,好險老二不讓我把你劈了,不然就錯了,嘿嘿……」楚青漢陪笑兩聲,暗想:「憑你也想劈我?哼!」甘老二這時忽道:「你跟青城派的岳軍是何交情?上次看他出手救你,感覺你倆不像陌生,如果你與他是朋友,他怕是不會坐視你幹這樁生意,畢竟他與他師父一樣是個死腦筋。」又道:「要是如此,你這樁生意,到底是對咱三個有利,還是有害,你得說個明白,不然你想走出這裡得先問問我的斧頭啦!」甘老大一聽,忽然警醒,道:「好險老二心細,要不然,就虧大啦!」說完便將兩眼釘在處青漢身上,甘大嘴二話不說就把斧頭插在桌板上,同樣瞪著。

  楚青漢面對這三人六眼,面不改色的喝了口茶,道:「我與他非親非故,沒有任何干係,要是他敢來興師問罪……」楚青漢緩緩起身,道:「我必讓他如同這茶壺……」他迅速拿起茶壺直接砸在地上,道:「摔個粉碎!」甘老大把桌一拍,叫道:「好!就衝你這句話,咱兄弟仨就接了你這生意,照你指示大幹一場!」甘老二猶豫道:「老大……」甘老大止言道:「甭再講了,出來混……就要爽快,要不就只能回頭吃那廝的米糧,可是能吃多久?不如幹場大的,以絕後患!」甘大嘴應和道:「我聽老大的!」甘老二見狀,只道:「一切都聽老大的!」

  楚青漢瞧此事已成,拿出衣裡那裹著兩百五十兩的布包放在桌上,道:「這些小意思請收下!」甘老大眉一皺,打開布包,裡頭竟是白花花的銀子,問道:「這是做甚麼?」楚青漢道:「幹這樁生意恐怕非死即傷,如果到最後是一場空,尊駕三人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到時在下可愧對你們啦!所以這些意思請你們笑納,不無小補。」又道:「在下還有些事,先走了,只是希望尊駕能記得除夕之約。」甘老大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收下了,除夕之約沒問題!」楚青漢拱手拜別後欲走時,甘老大忽道:「等等!」楚青漢回頭只見甘老大從衣裡拿出一個小圓扁盒給自己,此時甘老二與甘大嘴都瞪大了眼看著,他看著這黑圓盒,惑道:「這是?」甘老大道:「聽過神儺教嗎?」見惑者點頭後,又道:「這是神儺教的『萬礙無形膏』,無論是甚麼傷,即使你骨斷了,把它抹在患處,不用一旬就會好。」楚青漢訝道:「如此神效的膏藥,你怎能取得?又為何給我?」甘老大笑道:「這藥怎麼來的,你就別多問了,至於為何要給你,呵呵,禮尚往來!」楚青漢一笑,拱手謝過後,不再多問,離開通達客棧。

  與甘氏三煞分開後,楚青漢並未回到自己的打尖處,而是直奔雄鷹鏢局。

 

  卯牌初掛,雄鷹鏢局的大門緩緩開啟,一隊隊人馬拖車而出,每台車上都載著一個紫漆大箱,箱上不只有官家的封條,更有粗麻繩與粗鐵鍊交互綑綁著,此景看在藏於暗處的楚青漢眼裡,便暗道:「我真是救了他們一命,卻苦了我的左手腕!」此時所有載著箱子的車馬都在大門兩側候著一輛馬車徐徐走出,那輛車由一名壯漢駕駛,一旁等候的人看他出來無不投以崇敬的眼神,然而楚青漢卻是臉色鐵青,原來那輛馬車便是昨日賣掉的馬車,而那個人就是那名買車的壯漢。

  那輛車出來不久,便有一位穿著錦袍的婦人牽著一名約莫總角上下的男孩來到該車旁邊,男孩喊著:「爹!」壯漢道:「現在天色尚早,怎不多睡會兒,要是傷寒復發可就不好!」壯漢對婦人道:「娘子啊!孩子不懂事,妳怎麼不阻止呀!」婦人道:「當家的,這孩子脾氣跟你一樣,想怎樣就怎樣,誰能擋得住呀!」又道:「再說這是孩子一片心意,當娘的豈會阻止孩子去跟爹送行。」男孩笑道:「爹就別怪娘了,是我硬要來送爹,跟誰都沒關係。只是爹你為什麼不等年後再去,卻要挑這時,今年沒法與爹圍爐,感覺好奇怪,爹,能改改日子嗎?」壯漢一笑,周圍漢子也都笑了,婦人道:「文河呀!你爹這次的鏢可是官府指定,不是說改就可以改的。」孩子皺眉撇嘴,道:「官府也太沒道理,怎麼讓人在過年替他們辦事!」此話一落,又一人走出來,邊道:「是哪個人說官府壞話啊……我要把他送衙門……」孩子笑道:「韓仝叔叔最疼我了,才捨不得把我送官呢!」韓仝咧嘴笑著摸摸文河的頭,道:「你這小子……」眾人見狀無不歡笑。片刻過後,婦人道:「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當家的,這一路多加小心哪!」壯漢與妻相視一陣,道:「嗯,妳一樣!」婦人笑著點點頭。

  此情此景進到藏於暗處的楚青漢眼裡,心中隱隱作痛,百感交集,不禁嘆道:「原本在那輛車上的人應該是我,然後盼兒與我那兩子陪在我身邊一起歡笑,一家四口過著恬淡安寧的生活,我與盼兒把孩子養大,看著他們成家立業,看著兒孫逐漸茁壯,享受著天倫之樂……可是這一切已成了泡影,要不是無力抵抗沈獨惡的要脅,我豈會落到連求一死都得看人眼色的窘境!」楚青漢搖搖頭,重新將眼神落在鏢局門前,看著韓仝的背影,聽他朗道:「大哥,你放心,這段時間我會顧好鏢局的,你就儘管去吧!」壯漢點頭,道:「嗯,等我回來,再與你痛飲三百杯!」韓仝道:「好!大哥!」壯漢張嘴大笑一聲,隨即發令,全隊緩緩駛離雄鷹鏢局,此時文河站在原地,喊道:「爹,我等你回來帶我去看花燈哪!」壯漢朗聲回道:「爹一定回來陪你看花燈,你也要聽話,不准給你娘添亂!」文河笑著點頭。

  楚青漢見車隊遠去後,心想:「真沒想到那個人就是關長生,我還以為是個一般的壯士,現在他領著那麼大票人離開,鏢局內想必人手吃緊,守備應該不如以往,只是這一切純屬揣測,要是行動時才發現情況不如我想,可就不好。嗯,先回客棧休息,等天黑了再來探這裡頭的虛實。」

  回到客棧後,楚青漢拿出甘老大贈與的萬礙無形膏,打開蓋子一瞧,這藥膏色澤晶透如水,還帶有淡淡香味,令人聞之心曠神怡,一夜沒睡的沉悶感全然消逝,更使他奇異的是這香氣一吸入鼻,便從迎香穴開始遊走體內奇經八脈,昨夜與韓仝激戰後的內傷漸漸被此香療癒。他暗想:「這香氣既然可助氣運行,或許在此情形下修練聖王心譜能有意外之功!」於是他盤坐床上,要拿出聖王心譜,不意也把火焰手秘笈拖帶出來,看著火焰手三個黑字,楚青漢遲疑了一陣,猶豫著是否要翻來看看,但憶及與向萬年的誓約,如果打開來看,不就違反了約誓,這世上最講一個信字,一個無信之人又怎能立足於世。

  他淡然一笑,要把秘笈重新放回衣裡,才剛放入,卻又想到韓仝那時的神情,與至今以來的遭遇,使拿著秘笈的手久久不能鬆開。他言道:「一旦把秘笈打開,我朱敬便真的成了沈獨惡那類的人,以後要教導擎兒天兒為人處事之道,可有那顏面說教?日後別人談論朱敬此人,怕只會說他是個不入流的賊子……原想替向大俠尋找妻兒,以此證明我雖出自惡犬幫,卻與那幫人有所不同,可今無奈環境逼迫,想當個好人,卻失去摯愛,若是繼續受人欺侮,難道還要我再失去兒子嗎?既然為善只會遭惡欺,那我寧可為惡,也要保護我所愛之人,即使日後真有無間地獄,又有何可懼!」

  他不再遲疑的拿出秘笈,翻開來細細閱讀,讀了幾頁之後,竟發現火焰手的修練的方式與魅影身法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不禁令他大為驚喜,心想:「魅影身法修練時專以體輕為主,為達到這目的,必須讓體內真氣迅速遊走各處經穴,以利身體四肢能夠活動自如,毫無滯礙,並且使真氣轉濁為清,益於軀體輕盈。只是沒想到火焰手的內功修練幾乎與此如出一轍,獨獨差在真氣轉清之後,得進一步將真氣煮熱……若是沒有秘笈,或者無師引導,這煮氣之法也許是夢話,巧得是向大俠為了讓孩子能在無師的情況下也能自通,必定在秘笈中詳盡的寫出要點所在,這樣一來修練此技,還有甚麼困難的……」想到此處,他不禁大笑,久久不能自已。

  笑聲過後,他忽然想到那唯一一次與向萬年一戰的情景,他自恃魅影身法之速,想要強行突破向萬年的守衛,結果自己的速度竟然不如對方,那時總以為是功力高低的問題,豈料火焰手也是著重氣清速流的功夫。眼下他端著這本秘笈,說道:「聖王心譜我已練了一段時間,成效並不顯著,練到初層便有種迷了路的感覺,再堅持下去,少說也得花幾年的工夫才能小成,能成倒好,不成的話……不,不行,我不容許這種情形發生!火焰手的路與魅影相似,走起來必然比聖王心譜好走,先將火焰手練成,再來談聖王心譜,我已經受不了仰仗他人鼻息過活的日子了!」

  楚青漢心意已決,立刻拿起火焰手的秘笈,照著上頭的圖文,一步步往火焰手的路走去,由於已有魅影身法的基礎,這條路走來不算困難,又加上萬礙無形膏的『香』助,修練進程可說一日千里,真氣流轉各要穴的速度更勝以往,只花了半個時辰,已從入門初探,到達初層將盡,次層將臨的煮氣階段。

  花了整日的時間,楚青漢不出客房一步,專心修練火焰手,當亥牌掛上不久,他已將此功夫練至第三層結束,原想更上層樓,不知為何卻遇上瓶頸,本來毫無阻礙的氣流,漸漸轉為濁重,孔穴也變得稍有障塞,非但提升不了真氣熱度,還緩緩降溫下來,此狀令他暫緩練功的腳步,把秘笈又拿來翻閱,想找出導致其中的原理。

  看了一會兒,發現秘笈並沒有特別指出這現象的原因,甚至可說這秘笈只寫火焰手的修練要點與方式,對於練功時所可能產生的問題則一字未提,楚青漢暗疑道:「向大俠豈會如此疏忽,忘了寫上修練期間會碰上的阻礙,難不成他不怕自己的孩子走火入魔?還是他天生資質極佳,修練時從未遇到問題?」又道:「呵,如果是後者卻也是不意外,可是他沒想到不是所有人都與他一樣,當然也包括他的子女。」

  楚青漢不放棄,繼續翻動秘笈試圖從字裡行間找出一絲可能線索,只是這一切都是徒勞,這本書的首字到末字,無一字提及他的心事,最後僅能把書一闔,嘆言道:「莫非真是天才所書!」暫且拋下練功之念的他眼看天色暗淡無光,街上也無行人,心中想起夜探鏢局一事,現下夜已深沉,正是良機,於是他著上夜行衣,又替左腕上了膏藥,就出門去了。

  又一次夜訪鏢局,上次特來報訊,卻被輦了出去,此次是來夜探虛實,楚青漢心中自道:「假使被人發現,就來試試我新招好壞,不過鬼影神手豈能容許見光!」他輕哼一聲,真氣一提,便翻入鏢局。竊入鏢局之後,楚青漢不願多費心力去探關長生家眷幾何,或者分居哪房哪處,甚至是韓仝何在,最主要是想得知雄鷹鏢局對外的通道有多少,以及守衛的人手有多少,因此他花了約半時辰,沿著外牆走了一圈,得知鏢局除了大門以外,兩側邊共有六扇門,其中有兩個角門全開在左側,另外在後院只有一扇門,但此處栽有桃樹五十來株,某株樹下設有機關石,由於未知裡頭有何鬼怪,不敢輕舉妄動,強行記下位置,就不再逗留。緊接著又花一個時辰把雄鷹鏢局內人手布置大致弄出個輪廓,鏢局夜間守備可分四層,最外層是夜巡隊,共有兩隊分巡前後兩院,每隊各編兩組輪流負責上下半夜,一組五人;第三層則是室內巡邏隊,編制方式與前者相同;第二層則是守門人,專門把守重要房間的衛士,其中包括關長生家眷的房間,以及放置要物的居室,此層涉及面廣闊,有些地方未能清楚探得,只能推估六十人上下;最上層最為簡單明瞭,就是護院長韓仝,以及未知姓名的副護院長,此二人於夜間則分居前後大門,而韓仝就是負責前門。

  夜探目的既已達成,豈需逗留?人在後院的楚青漢不願多擔見光的風險,便直接從後院翻牆而出。雙腳落地就想走人之時,卻見遠處一盞燈火幡然而來,隨後更有聲道:「來者何人?」楚青漢腦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若是走避,此人必將此事告知裡頭的人,他們便會多加防備,到時我的計畫豈不被毀?」於是他趁那人由遠而來的時候,把心一橫,施展魅影身法,急速欺近對方,甫與之四眼相對的剎那,右手一指刺擊此人膏肓之間。楚青漢的指尖一觸及皮肉,體內真氣便如滾水不停注入對方身體裡,不一會兒,那人開始不住的嘶喊,他為免驚動鏢局內的人,隨即又朝那人的太陽穴補上一指,這一下就直接了結了一條生命。

  楚青漢看見那人死狀甚為可怖,整張面皮通紅發爛,還冒著縷縷白煙,宛如讓人烹煮一般。此景使他對火焰手更為驚駭,暗想:「這也不過三層功力,如果能到絕頂,豈不是令人灰飛湮滅!」又想:「火焰手能以瞬間取人性命,再搭配魅影身法的速度,日後我不論遇見誰,只要能搶先一步觸擊對方身體,那人必死無疑!」對此楚青漢掩不住心喜,臉上盡是春風,但很快的他便想到地上的屍體,收起笑容,趕緊把屍體扛離鏢局。

  楚青漢扛著屍體一路來到一處廢墟,廢墟內又恰好有口枯井,於是他二話不說就把屍體給扔進井中。完事之後正要離去時,卻見有串火光連同蹄聲逐漸往這裡過來,楚青漢不願與他們相碰,轉身就要從另一邊離去,耳力極佳的他卻在吵雜馬蹄聲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李魂蹤。這令他不由得煞住腳步,暗道:「莫非他們是惡犬幫的人?」眼見他們將要來到,他立刻尋了個暗處,看看這群人是路過此處,還是在此休息,倘若是前者,一切無事,是後者,便要弄清他們的主意。那群人是支十人隊,駕馬來到廢墟後,立刻下馬起火,帶頭者是個斯文長相的男子,穿著錦緞袍子,態度十分溫和,指使手下時都會帶個請字,這讓為他做事的手下無不賣力幹事。

  楚青漢在暗處雖不能看清帶頭者面目,從此人舉止也已知道是誰,心想:「于老頭派他四子于煌來此是要做甚?這一帶是有何陰私可探?」當他正疑惑此點時,突然一聲:「這裡有死人!」,使他把注意力轉往發聲處。

  坐在一塊石墩的于煌聽見此事,隨即要手下別去理那屍體,那個負責打水的人放下水桶,來到他面前,惑道:「想也奇怪這井也鑿得太淺,而且早已乾涸,怎有人選此井自殺呢?」于煌笑道:「那定是有人扔進去的,這事情在幫裡並不罕見,尤其咱無義堂更是如此。」又道:「柯平,等你待久點,你就不足為奇了。」柯平道:「是的,少主!」又問道:「少主,現在沒井水可用,該怎麼辦?」于煌道:「沒井水就算了,反正我們只是過夜,到四更便要走,沒差!」柯平應個諾後就兀自到旁邊休息。

  柯平走了之後,有兩人走近于煌,那二者一高一矮,高者道:「少主,我實在搞不懂老爺的心思,何必禮讓李魂蹤那王八蛋!」于煌淡笑,道:「陳大哥,你跟我爹幾年了?還不知他的脾性嗎?」又道:「我二哥不知遭誰毒手,至今傷重未癒,而負責追查朱敬下落的我們,又毫無頭緒,不論從哪方面來看,都不利我爹爭取無天堂的位子,更何況我爹一向都只在萬事俱備的情況下,才會顯露真正的意圖,眼下沒十成把握,自然禮讓李堂主了。」陳大哥搔搔頭,嗐聲道:「我哪裡不知老爺的性格,只是李魂蹤一副傲氣凌人的樣子,看了就讓人不爽!」又道:「就像二少主回來那天,他明知老爺正為孩子受傷而煩悶,還刻意來詢問二少主是否打聽到朱敬的下落,你說這能不氣人嗎?」矮者接著道:「李魂蹤能那麼囂張,多半與幫主沉溺於喪子之痛有關,從少幫主的屍體送回之後,幫主便鮮少出現,許多事情多由管家轉達,而李魂蹤當初能入幫就是藉著管家向幫主進言,他才能夠踏入九宮山的大寨,要不然他就只是個要飯的,由此可見,管家與他關係匪淺,幫主既無心理事,想當然耳,管家與李魂蹤必定奪取更高權力!」陳大哥點頭如搗蒜,道:「高達所言正如我想,少主,惡犬幫今日之盛景得來不易,哪能夠讓李魂蹤給奪了,就算要易主也是給老爺!」高達朗聲道:「沒錯!就像陳三石所說的,惡犬幫要給人,不如給老爺!」

  于煌聽他們一言來一言去,僅笑道:「兩位大哥說的都是,不過在惡犬幫裡面,一向只講能者居之,如果李堂主能使惡犬幫越發鼎盛,我想爹也會樂見他執掌牛耳。」陳高二人聽見此言,同道:「少主呀!」于煌止聲道:「這事就到這裡,我們眼下要事是把朱敬、傷害二哥的人,以及青城事變,找出人來,查出背地裡的陰私,至於幫內爭天之事就擱到一邊吧!」陳高二者無奈的應了諾。于煌點點頭,道:「現在時間已晚,趕快休息吧!」

  待在暗處的楚青漢將他們的言語聽得清清楚楚,心想:「真沒想到一向無情的沈獨惡也會有沉溺悲傷的時候,更令我意外的是李魂蹤拿了無情堂還不夠,現在又想奪無天堂,一旦總堂被他奪了,沈獨惡那張獅皮大椅可就難保了……只是這一切都跟我沒關係了!」楚青漢見他們各自閉眼歇息,便想趁機離去,當下施展魅影身法,迅速遠離廢墟時,又忽然止步,回首看向正在歇息的他們,想道:「他們是來追查我的下落,而且江湖上對惡犬幫深惡痛絕,皆以殺犬為道……如果我能除掉他們……」然而當他看見包得緊實的左手,還略覺疼痛,那份殺意也漸漸消散,暗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我只剩一隻手,縱然我有神速與絕技可力挫他們,單拳可也難敵眾手,要是在此折了命,那真是嗚呼哀哉啦!要殺犬得名,不急於一時,先去與甘老大再琢磨琢磨後天晚上的事要緊。」

  離開廢墟後,楚青漢馬不停蹄的來到通達客棧,去敲了甘氏三煞的門,卻不見回應,再敲了數下,仍舊無人應聲。他猜想這三人不知又去哪裡行惡,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由於他心中急於練就火焰手,不願在此等待浪費練功的時辰,自思明日還有時間研究計畫,遂下樓走出客棧。

  回到房間,還不及更衣就忙著拿出秘笈來看,楚青漢覺得十分納悶,先前練就第三層後,要往第四層上去時,不僅真氣流轉變慢,熱度也逐漸降溫,宛如逆水行舟,不進反退,但,剛剛在鏢局後方動手殺死那提燈人,原本冷滯不進的真氣卻自行運轉起來,按理講,要使沉寂許久的真氣重新達到第三層的程度,少說也要半日的功夫,何以適才能夠如此迅速就辦到,這彷彿一團迷霧罩在他心頭,久久不能透光。

  雖然無法理解此現象的原因,楚青漢對於真氣回復至第三層的程度,感到相當開心,立刻打起坐,準備朝第四層上去,但他不免擔心真要往上走,又遇到同樣的窘境,所以暗自祈禱真氣可順利運行。他閉上雙眼,開始運氣,這時真氣如同一尾遊蛇徐徐溜動起來,在體內各個孔穴來去自如,隨著繞行周天次數遞增,遊蛇不斷蛻皮成長,最後化作神龍遨遊小周天。此回練功不似前回阻礙重重,反似一馬平川,推進平順,即使如此,經過五個時辰的修練,仍然不能練就第四層,至多只往第三層上多走兩分程度,就足以令人氣虛未能繼續。

  楚青漢睜開眼睛,擦去滿頭汗珠,喘氣不已,心想:「搞了一整晚,竟然只多了幾分功夫,火焰手看來真是不易練就,到後來一定越難上去,或許搞個十天半月才多走一分,不過與聖王心譜相較,已是不難練了。」他轉頭看見窗外白雪紛飛,天色明暗難分,想著該去找他們商議明晚之事,因此更換了衣裳,重新包紮了左手,又到樓下吃了頓酒肉,才出去找他們。

  但是,這一次又撲了個空,去問客棧的小二與掌櫃,全說不知,楚青漢不禁大為起疑,暗忖:「這三人莫非誆我不成?明著跟我達成協議,暗著把我當傻子耍,可是他們就算如此,也沒啥利益可圖,而且若真要誆我,何必給我萬礙無形膏,那樣神效的聖藥,可不是花錢能買的,我這隻左手本來疼痛非常,如今不僅難覺疼痛,折斷的骨頭似乎也開始接續,即便被騙,能讓我重創速癒,我也是賺到不賠!只是他們的葫蘆裡究竟賣甚麼藥,還是令人頗為不安……」楚青漢走出客棧,發覺雪勢漸停,天色漸朗,心想體力已足,不如再回歇處續練火焰手,正當動身欲去之際,後頭有人叫道:「你是來找我們的嗎?」楚青漢聞聲轉頭,見是甘氏三煞,還未及開口,又聽甘老大道:「上馬來,我帶你去個地方!」楚青漢依言上馬,這一行人便策馬往城外去。

  楚青漢一行人來到城外十里坡的一間野店,這間野店被重林圍繞,只有一條小路穿出,如無人引領,絕非輕易可至。野店之前空地甚廣,一位農人在此闢塊園圃,自栽一些尋常蔬果,或者畜養雞豬,這裡便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他們下馬之後,楚青漢目視這裡的一切,心中勾起過去一家四口過的平淡生活,現在只能是一陣浮光掠影,不禁紅了眼眶。

  將走入門的甘大嘴發現楚青漢愣在那裡沒有跟來,不耐的叫道:「喂!你快點行嘛!」楚青漢讓這叫喚驚醒,對此亦感不悅,暗道:「若非需人手相幫,豈任你呼吆?」甘大嘴瞧對方只看著自己,卻毫無移步的打算,忍不住要開口罵人,甫一張嘴,對方竟然不知晃到哪去,驚得他不禁道:「甚麼?人哩?」話音方落,突有一手拍了他的左肩,他身子一震,立馬朝後揮出右肘,楚青漢一個閃身避過重肘,笑著道:「大嘴哥這招肘子少說千斤之力,在下倘使不如鴻毛,怕是粉骨啦!」甘大嘴揚起嘴角,道:「既然知道可怕,就別再做小兒遊戲!」

  屋內的甘老大只聽外頭兩人說話,遲遲不見二人進門,心下頗為不爽,暗詈:「那傢伙架子可真大,那麼久還不進來,是要我去請是不?要不是油水可撈,才懶得理你!」然後,明著大罵:「死大嘴,還不給老子滾進來,在外面偷漢子是不是!」此話一出,惹得屋內幾十人哄堂大笑,這龐然聲浪令楚青漢面色一改,不再與甘大嘴鬼扯淡,立刻走進屋內,撲眼而來是四張圓桌滿席的人群。

  楚青漢一眼掃視那四桌上的人們,他們面目極其凶狠,眼色暴戾非常,彷彿是一頭頭噬血野獸,另外這幫人腰間都繫上一至二把斧頭。一旁的甘老大看他似乎被這場面震住了,不由得心喜,便走了過去,向他言道:「咱們拿了你兩百五十兩後,心想咱四人要去搶占雄鷹鏢局,怕是不太妥當,於是我就想得多招集一些人來幹,這樣感覺比較容易一些,也比較有把握!」又道:「你現在所看的便是我發出狼煙叫來的幫手,這四十人全是鬼斧幫的舊部,個個凶狠好鬥,噬殺如命,有他們助拳,相信這樁生意你穩賺不賠!」

  楚青漢見有這些人相助,登時一股熱血湧上心頭,叫道:「拿酒來!」甘老大一聽,喜得以眼神示意櫃台小二,小二旋即抱著一罈酒給楚青漢。他得了酒罈立刻拔了封塞,捧著罈子,暗想:「這些凶神惡煞雖難以控制,但眼前是鏟了雄鷹,一報屈辱為重,其他的事留待事成再說!」於是朗道:「各位兄弟,這次若能鏟鷹奪巢,我楚青漢願與諸位共享成果!這罈酒我先乾為敬,這事我拜託各位了!」楚青漢將酒一飲而盡,眾漢見其豪爽,也回敬了一罈酒,之後眾人就針對除夕夜晚之事進行商議。

( 創作武俠奇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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