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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03 15:18:36瀏覽717|回應2|推薦25 | |
千里飛星迅速異常,宛若疾風穿梭雪夜,乘者不禁讚嘆:「此馬之速,坐在上面彷彿騰雲駕霧,真是世上難得的神駒!」這段約四十里餘的路程,乘者本想在子中抵達就屬極快,卻意外在子牌剛掛不久就來到城外約一里的地方。 朱敬為免因太靠近城門而遭守軍發現,就在還有一里之遠的路上下馬,把馬藏在林蔭深處後,自己一人便向城門而去。天色昏暗,又下著大雪,視線不佳,朱敬仍不敢掉以輕心,盡量走在有樹蔭的地方。快要走到離城門一百呎餘之距時,忽聞:「朱爺是你吧!」這聲說得極輕,本以為是風聲,多聽幾回之後,才知道是有人叫他,他環顧周身想找到那聲音源頭,終在一處林蔭深處見有一人悄悄走來。 夜色極暗,看不清那人面目,只見他身形矮小,腳步看似輕浮卻十分沉穩,每步都在雪地留下深印,朱敬心想:「沈豪說到這裡會有人接應,莫非是他?此人模樣看來陌生,也許是新入幫的。」那人一來,便道:「你是朱敬,朱爺嗎?」朱敬點頭,那人笑笑,直說個『好』字,又道:「我叫張六,在這裡等你好久了,可終於盼到你啦!」語後,二話不說,便要朱敬跟著他走。 朱敬讓張六帶到一處開滿梅花的地方,眼見這人將自己從城門帶離,又不說甚麼原因,心下不禁惱怒,厲道:「我要進城,你幹嘛帶我來這?」張六看他發怒,忙道:「朱爺朱爺,你先別氣,我是拿了一位沈爺的錢財,替你挖了直通太廟的地道,這裡人煙少得很,是挖地道的好地方,換言之,這裡是地道的入口,所以才帶你來這,沒先跟你說,實在抱歉!」朱敬聽後,心下一寬,卻想:「開封城甚是廣闊,從此到太廟少說二十里之遙,憑他一人如何能辦得了,若不是早一旬開挖,是絕無可能在兩三日完成,而沈豪說是旬日前從襄陽趕來這,此地道理應是在旬日內開挖,這人難道有過人本領?」 張六瞧朱敬久久不語,眼神中帶有一絲不可置信,遂得意道:「這地道我只花三日工夫就完成了,我張六甚麼不會,就會挖地道,嘿嘿,江湖人可都稱我土行張哩!」朱敬想了想,實在想不起土行張這名頭,只能抱拳讚了他幾聲。張六笑笑後,忙道:「朱爺,時候不早了,你可是要辦重要的事情,耽擱太久,可就不美啦!」朱敬道:「若無張兄提醒,我就大錯啦!請快帶我進地道吧!」張六立刻帶朱敬來到一顆大石邊,然後用繫在背後的鏟子插進地上,猛力一挑,挑起一塊三尺見方的石板,隨即就見著地上有個方洞。張六從衣裡摸出一支火摺子給朱敬,道:「朱爺,快下去吧!這裡雖說鬼比人多,一到早上還是有人會經過,被發現還是不好,五更前可要回來,我在這守著。」朱敬點頭後,拿著火摺子就跳下地洞。 跳下地道後,發現裡頭漆黑一片,若無火摺子照亮,怕是不見五指,只得悶著頭直直前進,前方要是有個甚麼危險,是難以躲避了。這條地道直通太廟,一路上毫無阻礙,朱敬腳步又是神速,半時辰不到,就走到地道盡頭。朱敬隻手往上一推,果真有一塊石板移動,接著慢慢將石板往旁邊移開,露出一點小縫,透著縫隙瞧瞧四周有無人影,發現無人,使勁把石板往旁邊一撥,出口登時一開,他立刻跳出地道。 出了地道,再看看周遭環境,順帶拿出地圖對照周圍景色,朱敬發現自己身處太廟後林,於是馬不停蹄的往太廟前進。不到半刻,朱敬來到太廟正殿之外遠邊的一棵大樹之下,遠遠看去,殿前竟無人戍守,心底暗疑:「皇室太廟無人看守,要是有心人存心破壞,趙家人豈不愧對祖宗,況且還藏著聖王心譜,莫非趙老兒連自家宗祠放了甚麼都不知道,所以不怎麼擔心?還是裡頭遍佈機關?不管如何先去看看再說!」 朱敬快步來到正殿門外,微微推開窗片往內一看,裡頭除了祖宗牌位,還有通室的燭火,甚麼人影都沒有。既然無人看守,朱敬便不客氣的要從正門進去,但猛然想到,對方可能於此佈下機關,遂撿起一顆碎石彈進殿內,一切無虞之後,才走進正殿。 走進太廟之後,朱敬一刻不緩的在殿內各處尋找開起密室的機括,找了許久始終不能找到,心中很是著急,從居所到這裡少說花了個把時辰,如五更之前未能帶著聖王心譜去救人,後果怕是不堪設想。朱敬再將地圖拿出來瞧瞧,想從中看看是否有何關於密室的蛛絲馬跡,但仍舊希望落空。於是他只好再從頭到尾找一次,這次不放過任何角落,就連神主牌也都一一拿起來試試,結果卻又是徒勞一場。他不禁深深一嘆,看著這些牌位,多麼希望他們能告訴自己開起密室的關鍵在哪,可是就算他們能夠言語,豈會幫助外人來盜寶。 這時一陣腳步自遠方響起,朱敬立馬走到門邊推開一絲縫隙觀看外頭情況,後來發現那陣腳步聲並非朝此處過來,而是在遠方響起,在遠方消失。稍稍放心的朱敬呼了一口氣,眼神落到下邊,忽然看見門檻間有道溝槽,這道溝槽並非與門板密合,也就是說當門關上時,門板是懸在溝槽之上。朱敬心想:「天底下豈有人會故意在門檻上弄道溝槽,想必其中有某種含意,或許可從此找出密室的開關。」他蹲下來仔細的觀察這溝槽有何古怪,看了一會兒只曉得溝槽的大小正可與門板密合,其他卻也沒甚麼稀奇,往溝底一按,也沒異樣,這讓好不容易找到一絲希望的他好生挫折。他急忙搖搖頭:「不行,我不能在這悲嘆下去,盼兒母子三人可等我救命,怎能在此蹉跎,這門檻的溝槽定有甚麼玄機,不可就此放棄,得再找找……」 朱敬一邊注意周遭動靜,一邊琢磨著溝槽,極力想找出其中的關鍵,找了許久皆未能得願,心想是否自己找錯地方,白白把時間花了去。當他正要離開大門要往別處去找,一個想法猛然刺入心裡:「溝槽大小看來與門板下緣穩合,興許可往下拉也說不定,反正也沒別的法子可想,就死馬當活馬醫。」此意既生,豈有不作之理,他關好大門,使勁把門下拉,結果如他所料,這門可以下拉,門緣一觸溝底,神案方向喀嚓一聲,他往後一看,一條大柱中出現一支龍形拉桿。朱敬毫不遲疑前去拉下龍形桿,龍邊的後牆一聲悶響過後,出現一道窄門,他便急入窄門之中。 原以為走入窄門就可進到密室,卻沒想到還得走下階梯,才能來到一間房間門前。朱敬心想這裡應該就是密室,想去開門的時候,裡頭傳來:「你這賊小人,用卑鄙手段擒我來此,如今又來作甚?不怕我把你殺了嗎?」朱敬一驚:「裡面怎麼會有人?聽他聲音宏亮,內力顯然不差,尤其耳力更是驚人,我腳步放得極輕,他卻可知道,裡面的人並非庸人,又聽他說遭人以卑鄙手段擒住,想必非此處守衛吧!」 那人見久未回應,又道:「賊小人怕啦!不敢進來是吧!敢做不敢當的鼠輩,我向萬年竟栽在你手裡,真是他奶奶的可恥!哼!想你也絕不敢進來,要不然那日你何必蒙面,又為何抓了我後卻不曾來會我,你真他奶奶的龜孫子!」朱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裡面那人竟是向萬年,暗忖:「向萬年可是道上送號火焰手的大俠,武功之高更是無人不曉,聽他所言,遭人以卑鄙手段抓住,莫非動手之人是皇宮中人?眼下要奪聖王心譜,不知可否順利成功,還是他會加以阻撓?無論如何,先進去再說。」當向萬年又要發話,朱敬便開了門鎖進去密室。 一踏入密室,便覺空氣中飄著一股淡香,聞之令人心神安寧,彷彿不管多麼躁亂的心都會因此沉靜下來。又見密室的擺設,四個角落各有一座燭臺,四盞火光把通室照得十分明亮,牆上還吊掛著一些字畫,密室中央之後則立著一方石碑,石碑之前盤坐著向萬年。朱敬看他衣衫雖有破損,還沾染一點血跡,臉上髮鬚似乎許久未整理而顯得散亂,但神態仍令人望之生畏。 向萬年道:「你不就是鬼影神手朱敬嗎?難道抓我來此的賊小人就是你?」朱敬忙要澄清時,卻又聽他先道:「不,不可能,憑你的能力還沒那本領三指將我點翻,況且你總是到晚上才行動,除非是沈獨惡幹的!不,也不對,這裡是趙老兒的宗廟,沈獨惡平生與官不合,又是隻旱鴨,更不可能……那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朱敬看他不停自問兇手是誰,心下不免有些蒼涼:「江湖之惡,只願能救得妻兒,即便流落異鄉,也不願再涉足武林,遠離江湖。」朱敬此刻急於奪譜,心想繞到石碑之後,看看是否存有該物,若存有,一拿就走,若無,怕是要費一番功夫,最不願見該物是在石碑之前。 朱敬漸漸要踱步到石碑之後,不料向萬年左手一揮,一道熱風吹了過來,阻了他的去路,不能向前再移步半寸,逼不得已回到原處,只見熱風所及之處已是焦黑一片。 向萬年厲道:「你想繞到我身後偷襲我嗎?」朱敬立駁:「向大俠,朱某繞去你身後是為了想知道石碑後面是否藏有聖王心譜,絕無偷襲你的意圖。」向萬年那雙眼睛惡狠狠瞪著朱敬,道:「你說的聖王心譜是江湖盛傳一旦練就浩然之氣,功夫便能一日千里的聖王心譜嗎?」朱敬點頭後,對方沉默片刻,忽然連說了幾次『原來如此』,又問:「你不是在五年前就金盆洗手,何以今日又重操舊業?莫非是賊性難改,神手騷癢難耐,復出之作便要偷取聖王心譜,向眾人顯示你功夫未老?」這番話令朱敬好生憤慨,神情間已露怒意,回頭又想此人不知事情來去,會這麼想是理所當然,更何況惡犬幫惡名昭彰,無論是誰遇上此景,也都會如此作想,實不必為此而怒,這一轉念,臉色才和緩下來,言道:「我的確在五年前就宣告江湖,此生不再涉足武林恩怨,更不再行偷盜之事,此番來偷取聖王心譜,實在迫於無奈啊!」向萬年哼了一聲,道:「天底下哪個殺人放火的不是說自己迫於無奈,你倒說說你迫於甚麼無奈?」當下朱敬就將其中的原由全說了出來,豈料向萬年一聽之下,猛然欺近過來,這突如其來的來勢,速度又是極快,饒他縱有魅影身法也不及閃避,被人掐住喉嚨,活生生壓在牆上。 向萬年面色鐵青,青筋畢露,偌大的眼爬滿血絲,神情十分可怕,厲道:「你這隻賊惡狗說的話,我才不信!你想拿話誆取聖王心譜,別以為我會讓你給騙了!」朱敬被他壓得呼吸困難,卻還可擠出一些聲音,既然無法取信於人,無法得到聖王心譜,不如一死了之,先到陰曹地府去等妻兒,只是有些話不吐不快,要死也得說光了才死,道:「我一向……敬重你……是位大俠……以為你黑白分……明……義薄雲……天……豈料你是個……無血無淚……不分……善惡的……武夫!」武夫二字聲音之亮,已是朱敬用盡全力所發之聲。 向萬年冷哼一聲,道:「看你命懸一線還敢與我強詞,眼神之中毫無懼色,憑你們那些惡狗是絕不可能辦到,像你這般的硬漢卻在狗窩裡幹事,實在令人惋惜。」他掐住人頸的手一鬆,朱敬便跌坐在地,又道:「你要奪聖王心譜救你的妻兒,我本不該阻止你……」他哽聲在喉,眼色頓時蒙哀,嘆了口氣,走回石碑前坐下,道:「走吧!你打不過我的,別枉了這條命。」 這句勸語可說是白說,朱敬怎肯因遇阻而罷手,一旦罷手,五年來的美夢就要破碎,最愛的妻兒可就要離己而去,說甚麼也要奮力一搏。向萬年功夫之高,要想強奪是難如登天,唯一的機會就是剛剛那雙滿是哀傷的眼,再來就是以他功夫來說,究竟對方用了甚麼手段,能把這團烈火制伏,使其乖乖受缚。朱敬腦中轉過幾個念頭,暗想:「江湖人士提到火焰手這人,除了頌揚他的功夫外,再來就是說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面對甚麼樣的威脅都不屈服,連死都不怕,這樣的大俠又有誰能擒住呢?如說下毒麻他,他剛才又何必哽咽呢?理應感到憤恨才對,怎有可能哀傷,除非那人挾住他的親人,以此要脅,重情重義的他必然受制!但,江湖上可沒傳過他有甚麼親人呀!更使人不解的是他的手腳沒有任何枷鎖束缚,憑他的身手要脫離這裡簡直是易如反掌,他卻在此枯坐,其中原故不知為何。」眾多想法在朱敬腦中反覆思考,但這麼做只是徒費時間,最後決定親口相尋,如不得目的,只好以命強奪聖王心譜。 緩步移至向萬年面前,朱敬言道:「不管你說甚麼,如不能拿到聖王心譜,我寧肯把命賠在這裡,先到黃泉路上等我的妻兒,也不願獨活於世!」又道:「朱某不知你有何苦衷,得阻撓我奪取聖王心譜,但向大俠若有何困難,不妨說出來,咱倆相商一番,或許有可解之法也說不定,總比你枯坐於此要強呀!」向萬年舉目看了他一眼,隨即又沉下臉,冷言:「不送!」 朱敬心想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當下使出魅影身法,要搶到石碑之後。向萬年坐在那也不起身,兩手不停揮出熱風,使朱敬毫無機會可繞到碑後,眼前光要躲避一陣陣撲來的熱風就已不易。熱風來的越來越快,牆上不停出現一塊塊焦痕,有數次朱敬的黑衣被熱風清清掃過,立刻破了一大洞,原本完好的衣服已是焦洞累累。朱敬內心越發的挫折,心想:「在火焰手面前,魅影身法實乃雕蟲小技……」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熱風忽然不再襲來,碑前的向萬年也突然不見,自己的腦後卻感覺有一團熱氣罩住,心下不禁一冷。 向萬年道:「要殺你,本是不需起身的,但為了敬你是個臨死不屈的漢子,我先以熱風混亂你的手腳,趁你忙於對付時,繞到你腦後,親手賞你一個痛快。」又道:「現在我只要輕輕發勁,你立刻就腦漿迸裂,你真不怕死嗎?」 腦後的熱氣不停撲來,朱敬明白此生大概是了結了,對方一用勁,要躲是難以躲避的,本該哀傷於未能解救妻兒的遺憾,此時此刻卻意外心神坦然,道:「向大俠,若沒有五年前在湘江之畔的元宵夜,我會說我怕死,還會跪地求饒,但由於有了那一晚,死就變得不那麼可怕了……五年前正月十五早上,我奉命來到湘江畔的潭州,為的是盜取山水客棧老闆柳遇的英雄錄,這不用多說你也知道,七年前的中秋,各路英雄聚集山水客棧,為了分出誰是當今武林至尊,經過七個日夜的爭奪終於由武夷派掌門顧東雄勝出,一年過後沈獨惡想探出各路英雄的陰私,藉此牟取暴利,但卻無從做起,原因是利用過的人,已無法再利用,不能利用的人,也無法順利得手,於是只有另尋新的對象,因此最好的法子就是拿到英雄錄,英雄錄所記載的都是武林響噹噹的人物,以此一一下手,一旦成功,財富不可斗量。可是世事難料,我沒去偷英雄錄,反而去偷了他的女兒柳盼兒,那日早上我打算先去探門路,於是便把自己喬裝成商人前去客棧,豈想到一踏進客棧,便被在櫃台打算珠的她給迷上,無論是喝茶用飯,我的眼睛便不能從她身上移開,直到柳遇發現我偷看她,才被人活生生趕了出來。到了夜晚去行竊之時,竟不意發現柳盼兒的閨房,我自負身手矯捷,不容易被察覺,就偷進房內,一瞧她的睡臉,我整個人就神魂顛倒,竟然把任務拋之腦後,點了她的啞穴,把她偷出山水客棧,帶她到一間破房子裡。我點了她啞穴是為了不讓她發聲呼救,她的手腳還可隨意活動,我以為她會掙扎,卻沒想到她一動也不動,只將兩隻眼睛往我這裡看,那眼神沒有恐懼,沒有憎惡,卻是滿滿柔波,我忍情不住,便在破屋子裡與她發生關係。隔日她的啞穴解開,說的第一句話:『我爹昨日已看出你是誰,也大約猜知你是來盜取某東西,又見你對我一副痴迷的樣子,便打算讓我接近你,藉機套出你所來何求,只是沒想到你昨晚就下手,但你卻是把我偷來此地,還與我有了關係,江湖盛傳的鬼影神手改作採花賊了嗎?』她沒有發怒,還一臉微笑,要我與她回客棧,向柳遇稟明一切,起初我有些躊躇,但還是順了她的意。回到客棧,柳遇見我始終不肯說出來意,遂將我趕了出來,之後我天天偷進客棧,想見她一面,卻不能如願,原以為我與她的緣分就這麼了結,因為連她都不願與我相見,那麼也表示那晚只是柳遇計畫的一招,然而我還是想看她一眼,依舊在子夜想偷進客棧。當晚我在前去客棧的路上,遠遠看到有個人影獨行而來,仔細一看竟是她,我急忙跑過去,兩人抱在一塊,她淚道:『既然我把自己交給了你,我就打定主意此生跟定了你,雖然起初我是爹的棋子,這顆棋子卻有自己的意念,此情此心如山堅如海深……』我聽了這句話,心底暗自起誓今生今世有她就有我,無她就無我……所以我並非不懼死,而是一旦失去他們,我無法背著那份救不了他們的內疚,以及思念活下去……動手吧!」 作好就死準備的朱敬忽然發覺腦後的熱氣消失,只聽向萬年嘆了口氣,道:「我下不了手,也不能下手,我不能眼睜睜看你發生同樣的悲劇,聖王心譜自個兒去找吧!」朱敬心下一喜,立馬跑到石碑之後,看見碑上嵌有洛書九宮的圖案,圖上面卻寫有洛書九宮的口訣,只是行文順序與一般『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五居中央』有異,變成『五居中央,右三左七,六八為足,戴一履九,四二為肩』,這猛然一看雖是一頭霧水,對於鬼影神手來說,此機關倒也不是太難破解,他也不多想直接照刻文順序按下五三七六八一九四二,二字一按下,咯噠一聲,開了一扇小石門,打開一看便看見聖王心譜放在裡頭,伸手取去立刻放入衣內,起身就走出密室,卻想:「向大俠如此幫我,怎能一走了之,剛剛聽他說不願悲劇重演,或許正與他被囚禁在此有關。」 朱敬回走來到向萬年面前,道:「朱某感激向兄大恩……」向萬年擺手道:「甭謝,快去救你的妻兒吧!」朱敬道:「臨走之前,有一事想請教兄台……」向萬年瞟了他一眼,點頭示意他說下去,他道:「這密室的門鎖並不堅牢,兄台的手腳也沒有被束缚,憑你的能耐哪有脫逃不了的,為何你……」向萬年道:「你有聞到甚麼香味嗎?」朱敬點頭後,又聽對方言道:「這香氣是為了抑制我體內的噬心蠱,一旦離開這密室,蠱蟲一醒,便會開始作怪,我的命也就不保了。」朱敬一聽,想要發話,卻被向萬年先開了口:「你要說我怎麼會讓人下了蠱嗎?」朱敬不再作聲,僅微微點頭,聽對方續言:「這一切得從今年的清明早晨說起……那日一早便下了小雨,我划著小舟在太湖中央悠遊,順帶想釣幾尾魚給孩子們與阿燕補補身子……」朱敬聽見『孩子們』這三字,不自主的跟著說,向萬年聽了,先打住前話,釋道:「你想的不錯,阿燕是我渾家,她替我生了一女二男……你一定覺得奇怪,明明江湖上從未傳出火焰手娶妻的消息,卻突然聽我說不僅有娶妻還有三個孩子,那是因為我娶妻之後,就將她安置在太湖畔的小屋,那裡林蔭疊疊,不細尋是難以找到的……江湖人是過著刀尖上的日子,要是被人捉了小辮子,可就容易遭人要脅,我的弱點正是我的親人,自從七年前與阿燕結縭,她連著三年替我添了孩子,你可知道當時我已四十一,老來得子的喜悅,更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保他們一生平安,可惜呀可惜……」 朱敬見向萬年原先不可侵犯的威顏,卻在瞬間黯淡無光,道:「可惜你還是遭奸人所害……」向萬年點點頭,接續前話:「那日我正高興釣了五六尾魚可以好好讓他們打打牙祭,畢竟行走江湖能有三餐溫飽就屬可貴,怎能要求餐餐豐盛,那時我心想今日魚多,再多釣幾尾,才剛拋下釣線,小屋方向傳來尖叫,那聲音就是阿燕的聲音,我趕忙收了釣線,就往小屋划去,豈知那狗賊埋伏在水裡,當時我一心掛念阿燕跟孩子,哪能想到還有這招,就在快到小屋的時候,四五個黑衣人自水裡竄出,同時向我發射水箭,我立刻揮手掃落那些水箭,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我對手,被我打得七葷八素,他們眼見攻我不下,吹個口哨,小屋之內還有兩個黑衣人挾持我妻小,藉此逼我就範,而我在盛怒之下,一心只想救我妻小,而那狗賊趁此良機,突然躍出水面,攻我不備,朝我背後連點大椎、靈台、中樞三個穴道,隨後我就昏死過去,醒來時就在一個黑箱子裡,在裡頭昏醒交換,那箱子也有這香氣,我想在昏死的那時就已被人下了蠱,當我完全清醒,就已經躺在這石碑前了,狗賊還留了這張字條給我……」 向萬年從衣裡拿出一張白紙,惡狠狠的瞪著它,彷彿這張紙就是那狗賊的臉。朱敬道:「這紙上內容是……」向萬年道:「上面寫說若要保全家小性命,就要我等晉王來此,求晉王開恩赦免我的罪。」朱敬疑道:「是甚麼罪得把你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向萬年哼了一聲,道:「我原以為是他們知道我曾經與契丹人交流過武功,把一些中原武功傳給他們,所以將我禁閉在這,好避免我援助外侮,可是當我聽你說起聖王心譜,我就想通了,你隱居五年怕是不知道江湖謠傳著聖王心譜落入趙匡胤的手裡,並且放在太廟裡頭,趙匡胤或許真的怕被人盜取,於是找那狗賊擒我來這,以我家小之命要脅我守護好聖王心譜,你想想,由我在此守護,除非我親手送上,否則誰能奪得此譜?」 朱敬心想:「若非他與我有同樣的遭遇,我豈能拿到聖王心譜?當今武尊顧東雄可也得懼他三分哪。」轉念又想:「我這樣拿走聖王心譜,豈非陷他於死路?」於是言道:「我一旦拿走聖王心譜,向兄豈不是……」向萬年哈哈笑了兩聲,道:「那狗賊用字條表示我妻兒還活著,卻從未有過絲毫消息,即使我問那些送飯菜的,他們也是沒一個說法,我妻兒怕是到黃泉路等我囉!但這全是我的猜想,不然我早離開這鬼地方了……」 向萬年低頭一嘆,道:「你趕緊走吧!遇上這種事只能說江湖無情,但沒必要賠進兩家子的命,如果你良心過不去,那就好好待你的家人,別再讓他們涉險了,去吧!」朱敬見他寧肯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胸襟,心下甚是感佩,卻又自行慚愧:「人輕力微實在難以成事,見恩人苦惱卻無從幫起,真是汗顏……」 朱敬立馬跪下,磕頭拜道:「向兄大恩,朱某無以回報,只能磕頭拜謝啦!」向萬年見狀,隨即扶起跪者,道:「朱兄快快請起,這萬萬使不得!人學武為何?不就是鋤強扶弱、行俠仗義,今日助你救得家人,正是學武之人所當去做的事,所謂殺生成仁、捨生取義,倘若你仍要報答我,就請你替我探聽我妻兒的下落,若有消息,請你救他們脫離危險,好嗎?」朱敬起身抱拳,道:「我朱敬縱使肝腦塗地,假如得知向兄妻兒的消息,必然去救,否則願遭雷轟!只是我僅知嫂子喚作阿燕,不知你的小孩們叫作?」向萬年道:「你不說,我倒疏忽了,老大是女兒名叫楚楚,老二名龍,老三名虎,尤其是老二,他的左臉有塊紫青胎記,內人姓鄭,望你能替我探聽到他們的消息。」朱敬堅定的點了頭,轉身就走,走到門前時,忽聞向萬年叫喚,他疑惑的旋身,只聽向萬年道:「等等,你我既是有緣,剛才與你相鬥,覺得你根基不錯,於是想傳你一套我少年時創的拳腳功夫,不知你是否肯接受?」 火焰手向萬年是何等人物,任何學武之人無不希望讓他點撥幾招,更別說由他親傳功夫,不論功夫是大是小,也都是一等一的招式,這機會如今掉在朱敬前面,實令人心動不已,只消點個頭,未來就不必遇事就逃,也可與敵一較高下。然而,朱敬卻想:「俗話說無功不受祿,而且我已受了他的大恩,怎能再學他的功夫,又說回來,我學了他的功夫,以後與人對招,被人認出是火焰手的功夫,必讓人以為我拜入他的門下,我與他雖差十來歲,倒還是以平輩相交,怎能……但,能得到他的功夫……這該如何是好……」 向萬年看見朱敬一臉為難的樣子,便想到對方在江湖上也是頗有聲名的人物,貿然接受別人的功夫,萬一被識破來由,臉上定然無光,更何況他的魅影身法乃師承沈獨惡,沈獨惡就算得上他的師父,未經師命就學他派武功,欺師臭名誰肯擔當。可是,向萬年要傳授功夫給朱敬並非一時興起,而是朱敬答應要救他的妻兒,僅憑魅影身法,以及尋常功夫,要想救他們,這絕對是不夠的,所以他得把一些好學好用的功夫教給朱敬,以應付救人時的困境。 向萬年見事不宜遲,如不尋個說法打動朱敬的心,殆及天亮可不好,於是言道:「這套功夫是我少年時所自創的功夫,由於當初尚未成熟,並沒有用於實戰,過幾年後我幸獲高人指點火焰手,之後就以火焰手行走天下,這招也就隱而不發了。直至受困於此,才把這招想個明白,使它完全成形,因此江湖上從未有人識得此招,如朱兄是擔慮這個,自可放心。」 朱敬被人一語道破心思,臉面立時刷紅一片,想要說話,還是被人搶先,向萬年道:「向某被困在這裡,也不知是否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倘若我死了,無論是火焰手,還是甚麼功夫,終將隨我進了地獄,這樣一來,武林豈不損失?如果朱兄願學習我的功夫,假如一日你能救得我兒,也希望你能把我傳給你的功夫教給我兒,好讓他們能夠自保,不受外人欺負!朱兄,向某給你拜託了……」說完,向萬年深深一揖。聽了這番說詞,朱敬雖不免覺得對方只是把自己當成一顆棋子,藉己之手將功夫轉傳兒子,但長久因功夫低微而遭受輕視的怨氣,實令他極想接受這天賜之機緣,而原本所顧慮的輩分之嫌,經對方一說,倒也沒甚麼好顧忌的,因此言道:「那就有勞向兄指教了。」 一見朱敬首肯,向萬年真是喜出望外,遂道:「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我拜託你的,你能答應,就是圓了我的一樁心事。」又道:「事不宜遲,咱們開始吧!」朱敬點頭後,向萬年道:「此套功夫我名為三橫拳腳,其緣故是我小時曾聽說鄉佬說過周處除三害的故事,自此我便極為景仰周處這樣的人物,於是在我略知武術之後,就把周處拳打白額虎、腳踢蛟龍,以及自滅惡性,譜作武功招式,這套功夫即使內功不深也可運用自如,最重要的地方,在於你是否能將此三招融會貫通,交替運用外,還能隨時變換招式,不被套路所囿,現在我把整套功夫打一次給你看!」 向萬年深深提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呼出之後,立刻運起拳腳將此套功夫一一展現出來,朱敬更是目不轉睛盯著那一招一式,意欲極短時間之內全數印刻腦海。這三橫拳腳在向萬年演繹起來當真是虎虎生風,每一拳每一腳無不乾淨俐落,勁力破空更帶聲響,雖然每招不帶內力,整個力度仍是驚人,靠著身體筋肉的強度就可令拳腳足以擊破山石,要是換作人肉,怕是肉散骨摧了。 彈指過去,向萬年把三橫拳腳打完,就要朱敬照著打一次,並且在朱敬打招的過程中一一指點期中的要點:「三橫拳腳雖只有三招,但俗話說學武重精不重多,貪多反而嚼不爛,只要學到精隨,光一指就能挫敗多少好漢,何況還有三招……常言又說萬事起頭難,三橫拳腳第一招『天罡制虎』,需注意出拳時不得有任何遲疑,稍有猶豫,惡虎將反噬自身,並且要知道敵快我快、敵慢我仍快的道理,除惡時機若有稍遲,殆及牠回復反攻,要再除去則大費心力,又不一定能去除,故機會一到,必速速斬除,不得有誤。第一招圓滿了,第二招『金剛屠龍』只消明白惡龍千變萬化、飄忽不定,如同敵人蹤影難測,假如因此心生恐懼,或者心煩意亂,惡龍便能攻其不備,把你困在十里迷霧,到時要想脫逃可是難上加難,所以必須把持心志,一意屠龍,遇上變化則定心觀勢,順勢而為。龍既伏誅,第三招『至死逢生』便要了解,所有學武之人皆知把罩門獻給對方攻擊是件極蠢之事,但此招便是以此賺得取勝之機,比武之時若陷於困境,其勢危險非常之時,就得求死以得生路,故意使對方殺己,趁他失了防備,攻他個措手不及,此刻卻得清楚此攻為佯攻,等敵人一上鉤,就得變招,並求一招必殺……」 經過向萬年在旁細細指點,朱敬共把三橫拳腳打了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俐落,即使無法與前者並駕,卻也相去不遠,沒有學得十成,七成倒是有的。朱敬學得武功,便對向萬年道謝與告辭,要走之時,向萬年卻交給他一樣不可思議的東西,那就是火焰手的祕笈,並且說道:「我的用意你是明白的,若是無法找到我孩兒,祕笈就隨你處置吧!另外,你假使找不到任何有關我妻兒的線索,你可上青城派找一位名叫夏山默的人,他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也是江湖上唯一見過我妻兒的人,相信有他相助,或許真能救得了他們……萬事拜託了!」 接過書皮有些破損的祕笈,朱敬知道眼前這位武學大師已抱著必死的打算,忽然想起待會將聖王心譜交給沈豪,就能夠與妻兒團聚,不免覺得些許感傷,他沒有作聲,僅對著向萬年深深一揖,之後便離開密室,順帶把密室的門重新闔閉上鎖。朱敬為免遭人起疑,將太廟的機關恢復原樣才離去,接著照原路回走,與張六會合,並與他致謝告別,才跨上千里飛星直奔約定地,此時四更已過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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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