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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迷夢第九幕-境碎
2013/04/29 15:09:13瀏覽204|回應0|推薦43

  夜晚九點多,韓在邦一臉疲憊的走進治療希雅的市立醫院。想到女兒躺在病榻已半月了,還沒醒來,天官大帝更說這星期天再不醒,就得白髮人送黑髮人。每個步伐不禁重了起來,心裡總希望早上主持的保證能夠兌現。

  好不容易走到三樓女兒的單人病房外,這間單人房是方旭興為了讓未來的媳婦不受打擾,特意要人準備的,否則他是無法給她如此優渥的環境。他嘆氣的說:「良作若是個活生生的正常人就好了。」他手握門把,做個深呼吸,抱著直立後摸牌的心情轉動門把,打開門一看,結果還是沒有改變。

  女兒依舊躺著,看起來一切正常,醫生也說車禍受傷的部分,全部好了,照理講早該醒了,為何現在像是睡著一樣,而且是深深的睡著,不管怎麼呼喚,就是喚不起,除了是報應,實在無從解釋。可是天要懲罰,也應該找對人,怎麼會找她呢?就連良作也是,讓兩個孩子承受報應,確實說不過去,老天爺真是錯得離譜了。

  韓在邦拉開窗帘,看見天氣放晴了,剛來時天空還飄著毛毛雨,現在雨不僅停了,月亮還高掛天上,看到這景象,使他不自覺的說:「希雅,今晚的月可真圓呀!」……「不只圓,還挺亮的呢!爸爸。」韓在邦睜大雙眼,轉過身來,女兒坐在床上笑著看他,他抖著聲音,重覆的說著「妳真的醒了」。「我醒了,讓你擔心,真的很抱歉……」韓在邦緊抱著女兒,激動落淚,「沒關係,不用說抱歉,妳能夠醒來,才是最重要的。」

  女兒的清醒彷彿一陣春風吹散他內心的陰霾,醫生樂觀的說天亮後即可離院,更使他的笑不能停止。他坐在床邊告訴女兒這些日子發生什麼事,良作的事也一併告知,「良作至今也躺半個月了,這讓一向不信神的方伯伯,跟著我去找定安宮的天官大帝。天官大帝說到了這禮拜天你們再不醒,就回天乏術了。幸好妳已經醒了,我的心也可以安了。定安宮的主事者說有派金龍太子去找你們,是祂把妳的魂討回來的嗎?那良作是不是也快醒了?」希雅的臉色沒有太多變化,想起昨夜金龍太子與月梢一戰,仍覺得如夢似幻,甚至那裡的所見所聞皆是那樣虛無縹緲,宛如雲霧,見得著,摸不著。她將這些事壓在心底,一個字也不提及,「我能好,是因為傷痊癒了,加上休息夠多才好的,怎麼會是金龍太子去討我的魂回來。爸爸,你太迷信了。」希雅頓了一下,話鋒一變,「爸,媽媽還好嗎?」韓在邦臉色一沉,「媽媽不知道妳發生車禍,我不想讓她操心……」希雅俯首,點了點頭,「媽媽身體不好,瞞著她也好,我們連契約的事都瞞了,這件事不瞞也不行呀……」父親揚起沉重的笑,「為了她的身體,我已欠她太多太多,這輩子肯定還不了……」希雅右手抓著父親的手,「爸,等良作﹙希雅的聲音哽了一下﹚醒來,我嫁給他,什麼事都會結束的,你和媽就能逍遙快活了。」父親反握住女兒的手,凝視著她的說:「聽著,妳不必為了我的債務勉強嫁給他,經過這次後,爸爸了解到很多事情是不能強求的,強求來的幸福就像紙老虎,一吹即倒。爸爸這就去打電話給他,終止契約,只要能一家團聚,不管要在那裡賣命幾年,我都甘願。我已不想再讓妳們辛苦了,女兒的幸福,我可不能把它賣掉。」

  看著父親走出門外的眼,漾著淡淡水波,她的臉掛著淺淺的笑,心頭股股暖流流過,她從昏迷醒來,父親也跟著甦醒,接下來的日子,母親會過得更幸福,而她呢?希雅下床,來到窗前,撥開窗片讓風吹進來。風擾動著她的髮,臉感到些微的冷,眼看向天空中的月,口中唸了一句「我該祝福你們嗎?」,希雅閉眼在心中說著,「很抱歉,我努力的愛上你,你卻逃到竹屋,與她一起……我不原諒你,即使你醒了,也不原諒你,但是我還是願意嫁給你,唯有如此,才能讓你欠我生生世世……」希雅笑著凝望夜空。

 

  「……那些債也不用你還了,即使還清也不再有意義,更正確來說,從一開始這張契約,就不具任何效力,還與不還似乎沒什麼差別,那只是一張愚蠢的妄想而已,因此你不必再放在心上。恭喜你的女兒醒了,替我向她道個謝。」

  方旭興掛斷電話,吐了長長的一口氣。一旁的妻子切掉電視,詢問丈夫通話的內容,方旭興把剛才說的,一五一十告訴妻子,妻子聽完後,搖著頭說:「希雅真是好運,能從鬼門關回來,我們的良作至今仍生死未卜,不知道他能否像希雅一樣,睡飽了就醒。」這些話聽進丈夫耳裡,只換得一個無力的笑。方旭興低頭,垮著肩膀,兩張手掌像兩條溼抹布垂在兩腿中間,兩隻眼睛直直掉到磁磚上。

妻子看著丈夫頭髮,比往常要多更多的白髮,整張臉失去原有的威嚴,現在只剩醜得不能更糟的灰臉。她坐到他的身旁,環抱著他說:「旭興,良作一定能醒來的,別太早放棄希望。希雅能做到,良作也一定可以的。」

  「理花,」這聲音沙啞得令妻子抱他抱得更緊,「下午跟妳吵完後,我獨自把整件事想了一遍又一遍,在邦說的沒錯,」他的身體逐漸發抖,「良作會這樣,全是我造的孽,上天為了懲罰我,降災在我的兒子身上,因為他知道我對良作虧欠很深,故意要奪走良作,好讓我永遠自責,最後抱著這份罪惡感下地獄。一切都是報應啊!」妻子哭著說:「一向崇信科學根據的你,怎麼變得如此迷信,這一點也不像你。」

  「人在面臨絕望到來時,什麼都可以拋棄,包括那張契約也不例外!」方旭興站了起來,走向主臥房,妻子跟了上去。

  進到房間,方旭興打開公事包取出一張泛黃的紙,「就是這張紙奪去一個女孩最珍貴的東西,就是這張充滿罪孽的紙,讓良作掉入深淵。」跟上來的妻子看著他用力的撕碎那張紙,又握在手中走到池塘邊,將碎紙片全扔進池塘裡。片片碎紙漸漸化得看不見了。

  妻子雙手搭在他的肩,「旭興,主持不是說要親身去救嗎?反正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相信他能救回良作,就死馬當活馬醫吧!夜晚天涼,進屋吧!旭興。」

  池水映著離去的身形,同樣映著高懸夜空的月,月亮得潔白,地上的人家大多有一團如水鏡般的圓在某個角落發亮,定安宮的天公爐爐身上便倒映天空的一團光白。爐內一炷大貢香燃了一半,頂端的煙被夜風帶進殿內,沾上立於神前著黃色道袍的男人身體。他闔著眼,雙手合十,讓心魂與神相應。

  「天官大帝,今早方、韓二位信徒因弟子辦事不力,面露哀戚,心有所怨,此令我深感慚愧。身為一宮之主,天官代言者,不能為信眾拔除他們的痛苦,更使他們冒犯天顏,蔑指神威,於情於理,是錯在我輕忽,妖道才得以猖狂。因此弟子將於今夜子時初刻,親去降魔,特請天官大帝,及案上諸神庇佑弟子,並助一臂之力,叩謝神恩。」男人睜眼,馬上關了宮門,鋪了圓席,盤腿而坐,閉眼冥思。

 

  良作站在湖畔,雙手交於胸前,與月梢看著月亮,兩人沒有說話。月梢自月亮上移開眼睛,看往右邊的他,發現嘴角殘存一絲深紅,不知怎麼的,她感到些許鼻酸,眼前的他一時讓人看不清了。視線回到月亮,這輪皎潔的月照亮了黑夜,那邊的月亮是否也如此,兩處的月存在的距離,誰能看得見呢?他在此賞月的心情,與那裡相同嗎?為何在意起在那裡的他,不是同一人嗎?視線又黏上他的側臉。

  良作注意到她的眼又移了過來,心中生起一縷複雜的情緒,不敢直視她,像犯錯的孩子,可是真的犯錯了嗎?倘若真的錯了,應該害怕的眼神,也已回到那裡。既然如此,怎麼突然變得生疏,看一眼都變得艱難,更別提說話了。

  月亮在湖面搖搖盪盪,一陣風吹過,吹得月都散了,湖都皺了,一紋水痕盪到了兩人跟前。站在他左邊的她,拍了他的肩,他彷彿觸電似的,身體抖了一下,「怎麼了!?」月梢一瞬間無法理解他的話,愣了半晌才怯生生的說:「我嚇著你了嗎?」他笑說:「沒有嚇著,我想事想得迷了,一時沒回過神。」他雙手抓著月梢兩個肩膀,「怎麼呢?一臉無精打采的。」良作眼中不帶淚,卻在心裡掉起淚來,過了一個下午,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了,這豈是一場夢,是夢?就快醒吧!平靜無波的雙眼,落進她的眼底,她讀不出眼中的秘密,她莫名的說:「你想跟她一起回到那理,對吧!」他皺眉,「妳怎麼說出這種傻話,我不可能跟她回去的。」她說:「當你一看見她,你的眼神變得好陌生,你們對看時,我就像個局外人,無法介入……」他搖頭嘆口氣,「月梢,我跟她在那邊是天差地遠,不是相愛就能幸福。更何況我心裡面對她是滿滿的遺憾,心存遺憾的兩人,相愛相守帶來的是無言的煎熬,已經錯過的愛,是不會再回來的。」他直視她,「我決定的未來不會改變,妳攆我走,我還是會回來的,不管妳趕我幾次,和妳白頭的心天地共鑒。別讓下午的情景造成我們的距離,一旦出現距離,我怕就此碰不到妳了。」他的一句一句沉入她的心海,未嘗不是最想聽見的諾言,然而他的眼,見了希雅後,總掩著薄薄哀傷,是忘不了她吧!他說出那些諾言,帶給人多少憂愁,你可知。

  月梢低下頭,看著地面,良作感覺她對於自己的諾言,有些許的遲疑,抓住月梢兩肩的手,不禁鬆落下來,「月梢,我知道妳心有遲疑,希雅是我忘不掉的人,來到這裡的時候,自信的以為能夠全忘了她,沒想到一見了她,以前的回憶都湧了上來,我才明白無論多努力,要忘掉她是難上加難。那時瞧見妳的模樣,知道妳心裡不好受,可是在希雅的面前,我的眼睛便看不見其他東西。當她要走,我發瘋似得想留下她,心想能有她有妳,三人在這過完一生,那該有多好,可惜我留不住她,也沒資格留她,在那裡我執著她的過去,而看不見她的現在。其實早在雙十節那天後,我就錯失她了。下午的相見,就是錯失她的證明。」良作將自己面向了湖,心裡的話一字字冒了上來,「我很自私,不顧妳們的感受,自己想愛誰就愛誰。直至今日,我才深刻的明白一件事,這與那,離我都好遠好遠。」

  月梢看著他,整顆心彷彿要掉下去般的痛。她為了他造化出此境,為他變成了美人,獨守數夜,等到他別了那裡,在這有個棲身之所,希望他能真正的快活。希雅一來,便帶走了良作的心魂,她所作的一切,果真比不上希雅的一個笑,希雅才是他的唯一。月梢皺了眉,指甲刺進手心,心問:「為什麼希雅要出現,她不出現,良作就不會這麼說了,良作就還是以前的良作,為什麼她要來,為什麼……為什麼……

  清澈的夜空漸漸的堆了雲,月亮慢慢被雲掩蓋,變得模糊。良作見天色變壞,想與月梢回到竹屋,卻發現月梢眉頭緊皺,臉色悽白,趕忙雙手搭著她的肩,「月梢,妳怎麼了?」她沒有回應,嘴角泌出紅血。良作見此心慌,搖動著她,嘴裡不停喊著她的名字。這時,忽來一陣大風將她吹到他懷裡,他緊抱著她,嘴裡繼續喊著她名字。隨著聲音的呼喊,他還是哭了,滴滴晶瑩的淚滑過臉頰,掉到她的額頭。他癱坐到地上,懷裡的人不論別人怎麼呼喚,眼睛不曾睜開過,唯見臉色時白時暗,兩眉間的黑痕越發深沉。

  「月梢,別嚇我呀!妳究竟是怎麼了,為何妳的臉色那麼差,看妳眉頭緊皺,想必是哪兒難受,我抱妳進屋休息。」良作使勁抱起她站直身體,正要走回竹屋時,不知從哪傳來男人的聲音。「因執念而成妖的貓,能造出此等境界已屬不易,要維持這幻境更屬困難,若不是有深深的意念,光憑幾日的修行是不能做到的,看來她對你真是一往情深啊!」良作環視周遭,試著要找出聲音的方向。

  「是誰,別裝神弄鬼的,給我出來!」

  「方良作,你的父親要我帶你回去,快拋下那隻貓妖,跟我回去。」

  「不可能,她是我的妻子不可能拋下她的,你快給我出來!」

  「妻子?哈…………

  男人笑聲直衝夜空,又環繞在整座竹林,月梢咬牙,眼鼻擠在一點,雙手抓著頭,不停搖晃,良作忽然沒抱穩,月梢落到地上,抱著頭在地上反覆翻滾。

  笑聲久久不止,月梢神色痛苦的打滾,良作在一旁眼看妻子痛苦,卻無能為力,心裡深覺無奈,以及更多的自責。風走得更急了,笑聲隨著風橫行夜下,此時月梢長嘯一聲,之後,動也不動的靜靜躺著。良作抱起著她,喊著月梢二字,她就像睡著一樣,一點也沒聽見他的呼喚。抱著她纖瘦的身體,淚一顆一顆落到她白淨的臉,心裡自問著她是否也離他而去。正當思量之間,笑聲不知不覺的停了,黑暗中又傳出聲,與前次不同的是聲音漸漸向良作靠近。

  「因執念而成妖,最後也因為執念,而讓元神破滅。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原因,盡是你的緣故,方良作,你可知錯啊?」

  「哼!我的錯?若不是我父母將我生下,我豈會犯錯。真要歸咎,也要怪我父母……」良作回頭,看到男人,不禁說出:「是你!」男人看清良作的臉後,反應相同。男人穿戴黃色道袍道帽,背後背了一把劍,模樣與那時大不相同,可是那雙令他全身發毛的眼眸,想忘也忘不了。「真想不到方良作竟然是你,記得見到你的時候,那天是半個月前的禮拜六,你坐著一台藍色的電動輪椅,身邊跟了一位挺漂亮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就是韓希雅吧?」道士的眼注視著他,抱著月梢身體的雙臂僵硬發汗,不久後這樣的感覺,遍及全身。「嗯,我想那女孩是她沒錯。說到她,她呢?」道士的眼又一次看他,他的嘴巴彷彿被塗了水泥,完全不能說話,張大的眼已灼熱難耐。「哎呀!我是來救你們的,別害怕呀!」道士蹲下,「放下這妖孽,我帶你們出這幻境,告訴我希雅人呢?」良作聽見自己的妻子被稱作妖孽,心中甚是不悅,但懼於道士法力,抱起月梢,拋下一句,「希雅早走了,至於我,就不回去了,你請回吧!」良作說完後,轉了半圈,朝竹屋走去,右後方的湖不寧靜的盪著。

  「方良作,你是瘋了不成,你是人,她是妖,兩者殊途,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你知道嗎?」良作往前走沒有回答。「姑且不論那個,她已經元神俱滅了,這幻境沒有她的維持,很快就會崩塌,不逃,你的天魂就毀了,毀了,人間的你就死了,你忍心看父母為你送終?」對良作而言,早在出生時,醫生就為他判死刑,二十年的緩刑期一過,死是遲早的事,他的父母更是在許久以前已做好為他送終的準備,死並不是一件值得掛懷的事。

  道士見良作執意走回竹屋,不把他的話放在耳裡,心想:「這傢伙怎麼如此冥頑不靈。要是因此搞砸了,不僅宮的名聲毀了,連我十年來建立的神威也跟著不保。不行,我絕不讓他毀掉我的基業,天官大帝對不住了。」

  道士抽出寶劍,一個箭步跳踏過去,追至與良作一隻手臂的距離,用劍劃過他的背,他大喊,跪了下來,回頭,瞪著道士。

  「你別怪我手辣,我叫你拋下那妖孽跟我走,你不肯,我只好出此下策。」  

  「你是修道之人,竟然如此下作,真令人髮指。」

  「哼!這不用你來教訓,你究竟要不要同我離去,敢說個不字……

  道士翹著嘴角,覷著良作。良作咬著牙,背著道士往竹屋走去。道士眉毛倒豎,從衣服抽出符咒,「這可是你自找的!」道士碎唸幾句後,把符咒刺進劍鋒,往天指,大喊:「天雷貫頂。」一道雷電直直劈在良作身上。無月的夜,乍現火光,又瞬間泯滅,而後是一團煙霧。道士收起寶劍,插進劍身的符紙隨術式的結束,化為灰燼。「天雷貫頂屬陽術,對天魂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大不了散個幾分,等還陽後用真氣補補就行。而她……嘻嘻……」道士翹著嘴角靠近煙霧,又突然頓住腳,斂起面容。

  無月夜下,一時風止雲靜,竹林彷彿一條黑蛇圍著一片空地,空地一團煙霧漸漸散了,漸漸看見有兩個人,一人蹲著,一人躺著。蹲著那人似乎在對躺者說話,說什麼,沒人知道。那人站了起來,霧也全散了,那人前方的道士,閃著眼,顫著嘴,右手拔劍,左手指前,後退一步。

  「天雷貫頂理應劈散妳心魂,怎可能讓妳站著,而他躺下。」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要不是在那刻他抱著我,恐怕你的計畫就成功了。但是,我真的得感謝你,如果你不施雷術傷害他,我就不能聚集因吃醋而散亂的心神,如今我醒了,便不准你再動良作一根寒毛。而且我更要替我相公報仇!」

  瞬然間,狂風暴雨來得猛烈,月梢周身散射綠光,一雙綠眼直冷冷刺向道士。道士使勁站穩,「妖孽,我不收拾妳,我枉為道士。」他從衣裡拿出符紙數張,唸唸後全抹在劍身,劍發出七彩光芒。「看招!」他疾步向前,月梢揮袖,地冒竹牆,他蹬牆騰空,揮劍,火箭奔射,月梢飛閃,立於附近的竹梢,道士立於牆上。月梢雙手揮前,萬枝竹尖齊飛,道士甩劍斬空,半月利刃擊破萬竹,猛射月梢,她右手一揚,利刃折往上方,轉向直殺道士,利刃來速甚快,他乍驚自己的法術被她轉用,躲避不及,胸口被抹了一橫,掉到地上。道士喘息不及,又見竹葉刃片片如雨下,他咬牙急取土符造壘,暫緩攻勢。誰知,月梢又立在身後竹牆之上,睨視道長。月梢右手高舉,背後浮上萬簇竹箭,道士喘息如牛,冷汗直冒,顫抖著眼,手在衣裡摸著最後一張符,心想大勢已去。月梢右手落下,卻在此刻,道長的眼尾瞄到壘外兩米之處的良作,當竹箭射來,他趕緊跳出土壘,抄起良作,劍掛在良作頸子,「放我走,不然……」他拿出最後的符紙,按在良作左胸,「我讓他與我陪葬。」

  「狗道士,殺了凡人,你不怕天懲?」

  「人都要死了,還管天懲?妳讓我走,我保證不再相擾。」

  月梢俯眼頓了一下,把左手藏到背後,「我要的也只是一份安寧。你走吧!」道士拖著良作向後退,月梢的身影逐漸的遠,他使勁推開良作,卻莫名的被絆了腳後跟,坐了一屁股,隨即被冒出來的竹尖,刺穿雙手雙腳。月梢翩然飛落眼前,睥視著他。

  月梢讓良作安穩的躺著,之後走近道士,撿起他的劍,「昨夜金龍太子死於自己的槍,今日換你了。」月梢劍指道士。道士淚流滿面,「我求祢了,靈感威德的貓仙姑,看祢要立像什麼的,弟子都謹聽尊便,求祢放了我吧!」月梢搖搖頭,「哼!立像?我不屑!天官大帝有你這種弟子,真是師門不幸,我今天就替天官宰了你!」月梢持劍正要刺往道士,天外突然一炷金光疾奔而來,從背後刺穿月梢。

  金光散去,刺穿月梢的正是龍紋金槍,月梢看著槍笑了,心裡才明白金龍太子當時為何那麼做,留存一絲元神,以待時機。

  月梢的法力弱了,道士趁機脫困而去,整個幻境漸漸剝落。月梢賣力的要爬向良作,卻始終覺得無法接近一寸。她的靈體慢慢散離,若是散盡了,幻境便毀了,良作就會隨著幻境的崩毀而消失,她心想絕不能讓良作再待在這,畢竟那裡還有他的家,更何況希雅還在那裡,可是……她連靠近他的力氣都沒有,甚至說話的力氣也沒了,又怎能送他回去。這時她回頭看見身後的金槍,想到金槍是金龍太子的元神所化,形體沒有散掉,代表元神仍在,於是她苦求金槍帶良作離去,起初未有反應,她的淚流得更急,身旁的境界已斑剝大半,快侵蝕良作躺的位子,月梢用盡最後的力氣磕頭苦求,求了許久,金槍始動,飛奔到良作身邊,穿過他的衣服,吊著昏者徐徐飛向境外。

  月梢看著良作逐漸遠離的身影,心放下了,淚掉下了,想起了,回憶幕幕…你砍柴時,我在旁邊織著衣……你幫我畫眉時,我梳頭髮……你說你的情生生不移,我說我的愛至死不渝…每段畫面都令她的心葉葉凋碎,眼窩裡的淚滴滴落下,滴滴的散去,好不容易找到依靠的貓兒,如今卻還是孤獨的回到幽冥,短暫的相守隨著境界的崩落,漸漸的成了追憶……她帶淚的雙眸跟隨著良作漸漸的遠離,變得朦朦朧朧,然後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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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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