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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09/01 16:20:54瀏覽458｜回應1｜推薦12 | |
| 人生末年的阿公身上淡淡的尿騷味是我對老家最後的依戀。
前年，阿公在家裡狠狠摔倒後，他便離不開輪椅了。家裡的廁所有著兩級的階梯，無法自行到廁所解決大小號的阿公只能被迫包著尿布，久而久之，他的身上自然散發出一股淡淡尿騷味，雖然不很臭，聞起來依舊令人難受。 起初聞到這味道，不自覺的產生厭惡，感覺阿公突然之間變得極為恐怖，身上好似帶有致命病毒，接近他便會使自己生病，於是漸漸不喜與阿公相處，再加上摔斷腿之後，本來就因身體不好而心情欠佳的他變得更加陰沉，兒孫輩慢慢的不再與他說話。那時家中的氣氛凝重的像是大石般，沉沉的壓在家的中心，尿騷味似乎也更加酸臭。 無人陪說話的阿公，感受到被冷落的孤獨，生怕不被人重視，開始裝成老人癡呆的樣子。這讓全家人都因此驚訝不已，家人們認為對阿公的關心太少，才導致如此。為了讓阿公病情不再惡化，那股尿騷味的可怕也拋諸腦後了，盡量與他說話，沒事時就推著他到室外曬曬太陽，希望這麼做對他的病能好一點。結果並沒有落空，不寂寞的阿公笑容變多了，臉上的陰沉退去大半，眼看他日漸開朗，所有人都十分高興，即使後來發現阿公的痴呆症是裝的，也不怎麼在意了。奇怪的是原本極度厭惡的尿騷味，不知為何覺得相當親切，那縷聞來鹹酸的味道，彷彿是家中不可或缺的味道。 逐漸展開笑顏的阿公，或許是受到好心情的影響，摔斷的那隻腳竟然奇蹟似的轉好。全家人都替阿公高興，他也很受激勵，聽從醫生的指示積極的做復健，想要早日站起來與朋友去進香。但，天不從人願，一個噩耗使得阿公的努力，以及家人的期盼，全部付諸流水，更從天堂掉落到地獄──阿公得到食道癌。當被檢查去是癌症的時候，癌細胞已經到了第三期了，而且阿公高齡八十三歲，家人們決議，婉拒了任何的延命治療，不願意使他再多受罪，讓他舒服的走到終點。 得到癌症的阿公像是沒了氣的輪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身形消瘦的彷彿皮包骨，骨碌的眼睛終日空洞看著，也不曉得是看向何處，就這樣直直的看著，臉上經常是掛著一副哀傷的表情。看著阿公這種模樣，我心底充滿了不捨與恐懼，不捨的是從我小時就十分疼我的阿公飽受病魔摧折，被折磨的宛如不成人形。還記得當我還只有六、七歲，每逢假日阿公休息，他只要出去，大多會帶一袋好料的回來給我吃，如今縱有那些好料的，他也嚥不下了。而我恐懼的是繼父兄接連去世，一家六口人只剩四人，阿公若是去了，只剩三人的家，還能算是家嗎？即使還是家，每到過年圍爐、中秋賞月，心中不免感到不能成圓的惆悵。因此，那時我總希望那股尿騷味，永遠都在。 可是，那尿騷味還是散了，家裡只遺留下阿公的輪椅，再也聞不到那鹹鹹酸酸的臭味，再也感受不到那種親切的氛圍，反而有種冷清的滋味迴盪在心中。辦完阿公喪事沒多久，被留下的三人離開那曾經飄有尿騷味的家，到別的地方生活。唯一不會變的，是阿公身上的尿騷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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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