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革職了。」他在電話的那一頭說著。

「我知道。」

「不是辭職，是革職，這樣子有資遣費可以拿。」

「我知道。」

「我等一下把革職的相關文件送到你公司的電郵帳號去。」

「ＯＫ」

「我等一下也把新公司的聘任合約送到你私人的電郵帳號去。」

「ＯＫ」

「晚上在餐廳見。」

「晚上見。」

電話的另一頭是團隊的大老闆。大老闆要出去另立新公司，把手下的精英一併帶走。一個月前就私下徵詢意願，今天剛剛發佈了消息。個把月來的眉來眼去，暗渡陳倉的動作頻頻終於攤到陽光下來。老闆深諳俎樽折冲之道，和老公司協調的結果是枱面上用「資遣」的名義對要轉枱的同事們一併同案處理，除了省去了要處理個別辭職的麻煩之外，也讓離職的同事額外有資遣費可以拿。結果今年大家多賺了一筆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今天的大老闆其實也正是明天的新老闆，兩個老男人心知肚明，可是該按規定走的流程還是要按規定走。被「資遣」了當然要正式地被通知，於是兩個老男人才會在電話裡唱這一齣周瑜打黃蓋。他左手發「資遣」通知，轉身之後同進同出，右手就遞來了新公司的聘任合約。

在這個人人拚跳槽拚調薪的地方能一家公司一待廿年連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更何況這是除了幫朋友在車庫裡拚死拚活作startup之外，離開學校後唯一在枱面上算是正職上班的一家公司。不過反正我這個人一向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要不然你也不會看到這個用左手想邏輯的人長年拿右手用勉為其難擠出來的時間在這裡不務正業當假文青。其實公司也不算是同一家，這座砂石之谷裡的張儀蘇秦輩出，合縱連橫鯨吞蠶食的結果是人一直沒換公司，可是公司名字和電郵地址早改了好幾次。如今廿年的歲月，就這樣用十句話來作總結，心裡還是淒淒的。

今日的先皇和明日的新帝是同一人最大的問題是買蘿蔔訛不了蔥，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回家之後看了送來的聘任合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家照原薪水轉枱到新公司，連小數點都一模一樣。他是你原來的大老闆，當然知道你在原來公司裡值多少輕重。

老將受人之託，再度伏驥，鞍馬出征。一個中年大叔，在職場轉了廿年後，又轉回到startup的原點去捧stock options。雙手合十，希望這次的stock options不會成為壁紙。

臨去澳洲之前的最後一天終於把這件事給結了案。轉身，鞠躬，敬禮，謝幕。花開花落終有時，廿年來不停地工作，這個禮拜終於能短暫地作一個無職無業的中年大叔。

風清雲朗，再無掛礙，來去澳洲抱無尾熊。

Pineapple upside down cake是一個出名的老式美國南方甜點。它作的時候把鳳梨和焦糖擺在下頭，麵糊擺在上頭，烤完之後倒扣過來，所以才會有英文名字裡那個upside down的字眼。這個蛋糕有人用罐裝的鳳梨來作，有人用新鮮的鳳梨來作，最常見的作法是用圓型的切片鳳梨，再加上罐裝櫻桃。在這個新時代裡，這個賣相說實話有點「落伍」，而且老式作法的甜度高，也不是每個人都愛的。

不過今天用的這個食譜有點意思。它據說是Thomas Keller的食譜。Thomas Keller在美國是大名鼎鼎的米其林名廚，不光是他自己旗下的多家法式餐廳米其林星光閃耀，連他調教出來的徒子徒孫出來自立門戶的餐廳都摘下了不少顆星星，算是美國餐飲界的「師公級」人物。這樣一個走法式料理路線的大師來重新演繹經典的老式南方甜點，那就有些興頭了。

他這個食譜的焦糖不是像其它食譜純粹用的就是黑砂糖，而是用黑砂糖和蜂蜜混出來的奶油，味覺上比較有層次一點。而且他的神來之筆是把鳳梨切薄片，團團地圍著。蛋糕倒扣以後上頭的鳳梨像朵盛開的牡丹花，比起傳統式那個有點「聳」的賣相美麗優雅得多。

我在笑說這個樸拙的南方蛋糕經過Thomas Keller的新演繹，也開始講起優雅的法文來了哩！

鳳梨一顆。美國的鳳梨比較小，我一顆切成四段，去心切薄片的尺寸剛剛好。作這個的薄片切得薄些擺起來會比較好看。

來看看作焦糖奶油的部份：室溫下的奶油8 T，蜂蜜 1 1/2 Ts，dark rum 1 tsp，light brown sugar 1 cup，香草精1/4 tsp，通通打勻。這個分量其實可以作兩個蛋糕。你可以把一半冰起來下次作，要不然你也可以把分量減半，只不過奶油少的話比較難打就是了。

圓型蛋糕模下面鋪烤紙，側壁抹油。把剛剛打勻的焦糖奶油一半的分量鋪在底部，然後在上面灑一點鹽。烤這種蛋糕最好用普通的蛋糕模，不要用彈簧邊的。要不然等一下烤的時候熔化的奶油從接縫流出來的話你就有擦不完的烤箱。

在鋪好的焦糖奶油上把鳳梨片團團圍成一朵花。圍的時候從中心往外圍，等一下倒扣的時候會比較像一朵花。你要是從外向裡圍的話，倒扣以後的花看起來是下陷的，比較沒那麼漂亮。記得這個等一下是要倒扣的，所以你現在看的應該是花的背面。

來看麵糊的部份：室溫下的奶油8 Ts，糖1/2 cup+2 Ts，先把這兩樣打勻。

加全蛋2個，香草精1/2 tsp，牛奶1 T+1 tsp，打勻。

乾原料：麵粉1 1/3 cup，baking powder 2 tsps，混勻。

把乾原料分2-3次加，通通打勻成麵糊。

把麵糊均勻地鋪在剛剛擺完的鳳梨片上，進烤箱350F烤35-40分鐘左右，烤到一半的時候把蛋糕模轉個180度，讓蛋糕的受熱均勻一點。

烤完後拿出來，放20-30分鐘，等涼一點再倒扣在盤子裡。 

廿年來的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終也是白髪漁翁一壺濁酒間的笑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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