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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23 14:21:31瀏覽378|回應3|推薦12 | |
從小到大,每當家裡繳不出房租的時候,就得摸摸鼻子打包東西。從三房搬到兩房,再從兩房搬到套房。我入伍之後,每月家庭總收入僅剩下七千多元,所以我只好帶著母親,搬到每月房租只要兩千兩百元的雅房。 我們的新家只有三坪大,大約是兩張單人床的空間,位在一中街的一處頂樓加蓋。夏天是烤爐,冬天是冰箱,白天是喧譁的市集,晚上是玩命的賽車場。值得慶幸的是,這間房子附帶了快速的網路和第四台,水電全免(所以沒有冷氣),還有全套的家具。兩扇一公尺平方的窗戶,成了這個小房間最佳的延伸視野,可以遙望跨年夜的煙火。 平常,除了去台中公園運動、到樓下便利商店買東西之外,最常做的事,就是假日和母親一人一包洋芋片,坐在摺疊椅上從小螢幕看電影,一同大笑、一同驚呼、一同嘆息、一同鼻酸,共享小天地裡的人間百態。 當我在書桌前專心寫作的時候,母親會躺在我身後的床上,研究自己珍藏多年的食譜,想想今晚可以煮什麼菜,給久久才能回來一次的兒子品嘗。雖然換衣服時有些不便──我得轉頭面壁,或是跑到外頭偶爾會殘留排泄物的公共浴室去更衣,但大多時候我們還是能自在地過生活。 當然我們也會吵架,這時就會出現一個奇怪的景象:一個年輕男子坐在電腦桌前上網或打怪,而一個年邁的女人坐在男人的身後,聽著廣播或是玩麻將遊戲。如果不知道我們在冷戰,看到這幕的人可能還以為我們正在自得其樂地享受生活。想當然耳,所謂的冷戰,通常會隨著晚餐時的炊煙升騰而飄散。 我也曾經嚮往搬到一間更大的房子,這樣就能擁有自己的房間,不會連伸個懶腰,都會打到背後的母親。但是這樣的渴望,卻在看過幾個「豪宅」之後,漸漸淡掉了。 退伍之後,我兼了幾份家教,常會到豪華的別墅區去上課。但無論是假日的白天或是平日的晚上,那些宏偉的建築區裡總是一片寧靜,就連我站在門口也都聽不見屋裡有任何一絲聲響。當我按了電鈴,爬著迴旋而上的樓梯,走進學生的房間,這一路上除了忽明忽滅的壁燈,沒有任何動靜。原來其他家人都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念書的念書,工作的工作,看電視的看電視。 一般會請家教的家庭,父母的期望通常很高,課後我總不免針對孩子的學習狀況和家長進行討論。但很不幸,通常我聽到、看到,不是父母抱怨自己的孩子不上進、不聽話,就是上演孩子甩門、跟父母冷戰。我只能苦笑,寬慰父母這只是過渡時期,讓我們一起努力把孩子教好。 我知道豪宅是現代人共同的渴望,對我來說更是遙不可及的幻想。但如果有一天,我辛苦打拚後真的掙來一棟寬敞的豪宅,當我躺在加大雙人床上的時候,會不會更懷念現在:母親睡在窄窄的單人床上,而我鋪好竹蓆睡在地上的日子呢? 全文刊載於《聯合報‧繽紛版》(2013.06.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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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家庭親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