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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10 23:55:58瀏覽371|回應0|推薦2 | |
教召,是大多數退伍軍人都會遇到的苦差事,法條規定,每一位軍人在退伍後八年內,必須接受至少四次的教育召集,回到部隊接受五到七天不等的軍事訓練。不幸的是,今年我又收到了那張令人厭惡的教召令;但幸運的是,我卻在這次的教召期間,從一名流氓兵的身上,照見了自己的傲慢與偏見。 在報到的第一天,我因為原本的連長申請「核免」的緣故,莫名其妙被晉升為「少尉連長」,就此展開了領導一個連的重大任務。然而,在軍營外從事教育工作的我,平常往來的人多是學生、老師和白領家長,鮮少遇過滿嘴紅渣、面露凶光又刺龍刺鳳的眾生臉譜,再加上這些弟兄往往缺乏公德心又出口成髒,遂讓我不由得心生厭惡,對他們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 而在這群有如黑道的弟兄當中,卻有一位特別令我印象深刻。他是一名身形瘦長、膚色又黑又紅的上兵,看起來雖然歲數不大,但是他瞇著眼睛又癟嘴講話的方式,卻活像個四、五十歲的阿伯,而微駝的後背和拖地的走路方式,更給人一種散漫又邋遢的感覺。我之所以會注意到他,是因為他在部隊第一次行進時,便公然退到隊伍的最後方,然後拖著腳步緩慢地跟在後面。身為連長的我,只能隱忍住心底的不快詢問他說:「你怎麼不跟上部隊?」「啊就痛風啦。」他語帶不屑地回答,還反問我說:「怎麼營站都沒有賣酒啊?沒喝酒我就沒精神哩。」從那時開始,我便在心底認定──他就是一個標準的流氓兵,我管不動他,也不想去管他。 這樣的偏見,一直持續到週四的專長鑑測。即便他花了比我更少的時間完成四零榴彈槍的大部分解結合,但我並未就此對他另眼相看,反而還很後悔跟他上一樣的課目。到了下午裝備撤收的時候,這群戰防排的弟兄要負責把上課器材、武器和急救器材都搬回庫房,有一批弟兄已經先拿著上課器材跟著教官離開,但是剩下的弟兄卻在把武器搬上台車之後,由那名流氓兵出面跟我說:「連長,我們直接回去就好了啦,急救器材讓那邊的弟兄順便拿回去就好啦。」他的意思是,因為急救器材擺放的位置比較靠近迫砲排,所以乾脆讓砲排的弟兄去搬就好了。就在其他弟兄也跟著起鬨時,我卻選擇委婉地告訴他們:「可是昨天已經給迫砲排的弟兄搬了,你們應該也不喜歡被別人凹吧?」那名流氓兵一聽到我這麼說,沉吟了半晌,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領著剩下的弟兄過去搬器材。這時的我不禁鬆了一口氣,而且為了犒賞他們的明理,我還決定讓他們搬完器材之後直接留在連上休息,不用再下來搬武器入庫,由我和另一批兄弟來處理就行了。 當這群弟兄搬著器材回連上之後,另外一批弟兄也放好了上課器材來到武器庫房前,一聽說其他人已經回去休息了,紛紛埋怨說:「可惡!我們選錯了,他們真爽!」沒想到,就在我努力安撫這群弟兄的時候,那名流氓兵居然又領著其他弟兄出現了,而且那名流氓兵劈頭就對留下來的弟兄們說:「來陪你們了啦!知道你們一定會X在心裡面,乾脆下來陪你們一起搬,夠意思了吧!」當我看見這排弟兄彼此注視的眼神時,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那名流氓兵不僅不是痞子無賴,他更是一條明理又重義的漢子。是我的刻板印象蒙蔽了我洞見真實的機會,他才是真正的兄弟,真正的兄弟最懂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真意。 羞愧難當的我,事後在自己的筆記本中寫下:「那位看似猥瑣的流氓兵,原來蘊藏了一顆有情有義的心;而貌若斯文的我,卻暴露出最膚淺狹隘的偏見。」從那一刻起,他已不再是我底下的一員難以管教的士兵,而是我人生道路上的益友良師。能和這群可敬又可愛的弟兄們相遇相知,實在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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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工作職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