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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03 22:33:07瀏覽187|回應0|推薦2 | |
在見識過那群「暴民」真正的面目之後,即便我人定居在台中,來回立法院一趟必須花上五、六個小時的車程,我還是義無反顧地加入了每週排班守護議場大學生的行列。那時的我會在每週一晚上放學前,跟孩子們說:「老師等一下要搭夜車去立法院喔。」然後便搭上往台北的客運,在凌晨時分抵達立法院外,和一群大學生們一起露宿街頭。 而那一天是星期五,課程因為清明連假的關係而暫停,我賺到了一天假日,便在家裡用臉書瀏覽學運的最新動態。結果在早上八點多,我看到了一張令我訝異的照片:一名女大學生在雨後的青島東路上孤伶伶地醒來,滿地狼藉,卻空無一人。我心想,也許是因為連日來的大雨,再加上有人白天會回去上班上課,所以人潮才會驟減的吧?然而,當我在電腦前面盼到了傍晚七點,還沒有收到人群回防的消息,卻聽到某立委揭露警方已經換上了鎮暴服裝,而立法院長王金平也在此刻公開宣布:「如果警方要強制驅離的話,只要跟他知會一聲就好。」就在這個時候,人在議場裡的學長突然打電話來問我: 「他們真的要強制驅離了嗎?」 「看新聞說是已經換上鎮暴服裝了。」 「喔,這樣啊……那我就要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刻了。」 學長的言語中,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豁達,也隱含著從容就義的悲壯。在掛掉電話的那一刻,我終於坐不住了,背包一拎,便出門搭火車到新烏日──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搭高鐵,因為我無論如何也要比鎮暴警察更快抵達立法院的門口。 我站在擁擠的月台上,等候火車進站,身邊圍繞的是下班的歸人和連假出遊的旅人,在這喧鬧愉悅的當下,我卻不禁感到淒涼。我們身在同一個台灣,有人二十四日才被警察打到頭破血流,卻也有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正在討論要去清境農場,而我呢?我早已打定主意要充當學生和警察中間的肉墊了。因為我相信,學生是對的。 晚上八點三十分,我站在青島東側的立法院外,氣氛一片祥和,人潮也回來了,正盤腿坐在地上觀看環境紀錄片呢!我兀自走進圍牆內,抬頭仰望立法院正門的兩句對聯:「同胞須團結,團結真有力!」學長的電話打通了,他人還在議場內,而我則在場外。我只想跟他說一聲: 「我到了,外頭很平靜,我會一直待到天亮的。」 無風無雨的夜晚,我卻不敢席地而睡,因為我還要幫學生們守夜。沿著立法院外的馬路(和拒馬)踽踽獨行,從青島東路走到中山南路再走回濟南路,繞了一圈又一圈,聆聽一場又一場的公民講堂、街頭音樂會和全民大悶鍋,心頭有省思、有溫馨也有感慨,但更多的是喜悅。原來這就叫做參與政治,我彷彿來到雅典的衛城下,和柏拉圖一同熱烈辯論關於理想國的真諦。我曾經目盲,而今我看見。 天亮了。早上六點,我拖著滿身的疲憊準備回台中,卻在轉身的剎那,瞥見了一台警備專用的大巴士就停在濟南路的盡頭,一批又一批手持長棍和盾牌的警察下了車,在人行道旁整隊,接著便從鎮暴警察站崗的側門通道走進了立法院。我和同行的友人見狀,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從腳底流乾了,一頭是有組織地潛入,那另一頭呢?我們看見,整條濟南路上躺滿了學生,正睡得香甜,渾然不知警察已經闖進了他們堅守十八天的民主聖殿! 在那當下,我和同行的友人拔腿狂奔,沿路不停地大喊著:「警察來了!警察來了!快起來,快打電話通知裡面的人起來!」 我們沿著濟南路一直跑到中山南路,卻在中山南路上被一名學生從後方攔下,他痛斥我們: 「你們是哪個單位的?在這裡亂喊什麼!警察沒有要攻堅,是你們看錯了!」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我和同行的友人半信半疑,驚魂未定,無從判定那個學生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我們雖然停止了叫喊,卻仍然不放心地一路走回青島東路上的立法院正門前。到了那裡,我看見確實有一批警察在中庭廣場集合整隊,讓我感到非常不安,但是另一名和我同樣在觀察警察動向的學生卻告訴我:「他們只是在換班而已,沒事的。」他手拿著對講機,態度從容而鎮定,我這時才終於放鬆了戒備,也深刻地體認到──這群學生是玩真的。 而我呢?堂堂一名國中老師,反倒成了一個放羊的孩子,在那高喊著:「狼來了!狼來了!」卻不知道我們的孩子,早已經一次又一次地,把凶猛又詭詐的狼群給趕回去了。 臺灣,在他們的懷裡酣睡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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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公共議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