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石室再度陷入靜默室外毫無動靜，就像剛來時的路上無人也無車，景色不是白就是黑，悄然靜默純淨無比，就像廣告詞兒一樣，

喝得到的濃、純、香，白淨無暇，您的腸胃好夥伴，喝了再上！

老天阿！我心想，「再這樣下去我們可以對坐一整晚。」才剛這麼想上班族開了口，問：「你想要什麼？」

「等等！」我擺擺手制止這個提問，反問：「你是森羅的什麼人？」

「我？」對方指指自己胸口目笑開來：「他沒跟你說？」

我明白這兒的「他」指灰衣男，灰衣男也言從石壁走出來的「他」就是王森羅，可眼前的人兒身形太普通，普通到毫不起眼，就像平凡的上班族根本沒人在意，得指名道姓才能明白灰衣男指陳的「他」是誰，人人畏懼的王，彷彿這傢伙手裡握了根仙女棒點石能成金化骨能成灰，誰碰誰倒楣特赦誰富貴。擁有魔力的傳言永不褪，千百年來地底的主宰者讓人敬畏，人們相信森羅不僅僅是地底的主宰者還是頭號大惡魔，人們來到此區等見森羅，等著死亡「真正」來臨。

「聽著，森羅，」我吸吸鼻子穩定思緒。來此地一路遇上各式各樣神佛鬼怪變異形體不想再空打轉的我厭倦疲乏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徹徹底底瘋了投降。

如果說到頭來一場空我也認了，我很清楚人生下來活著也會死，死了成為蟲的食物，到最後爛成泥或化成灰什麼也不是，別想子孫記得你。

我想起機上的老婆婆，臨終前詛咒這詛咒那因為太痛苦了，我相信平凡日子裡的她心存良善，如此到最後守護神終會出現保佑其平平安安地接受上帝招喚，高高興興的上天堂，快快樂樂的選擇來世；可是惡魔找上她考驗其意志遮掩良善，搗亂事情的自然規律掀起混亂毀滅生命。

擅長裝乖使詐的惡魔精通騙術，她讓它們進入，乖乖交出性命和來世，婆婆臨終前怒吼，「世界毀滅吧，人們全都下地獄！」

婆婆臨死前臉朝上，身軀翻轉扭曲，一隻眼閉著另一隻眼瞪得大大的，僵直的右臂朝上彷彿對天指誓，「你怎麼不去死！」

我知道她死了，死的心不甘情不願的，看她的身軀就知道了。

又黑又黏的腳趾流出清澈的黏液，盤折的小腿肚腫脹變形，傷口已成蛆的窩發黃蠕動著。忙碌的麻蠅盤旋眼窩，眼睛早被蟲吃了；閻魔甲蟲就像惡靈的先遣部隊排成一列，合縱連橫輪番挑出外圍的奶油色蛆蟲滿滿收穫，左耳進右耳出地高唱快樂頌！

想到這兒的我一點也不快樂，提早見識死人肉身腐化過程只是提早打預防針，該吐的早吐了，不該吐的也吐完了，最終只得到守門隊長包小姐的稱讚，「你好強哦！」

「聽好了森羅，我想…」

我思索著，心底咒罵著，「媽的，幹嘛信這種東西？如果森羅能令死人復生，他便能預測世界杯大賽冠軍何必辛辛苦苦養章魚？預測冠軍是誰輕輕鬆鬆賺大錢何樂不為！偏要散布自己有法力有斷生斷死能力騙取信眾膜拜燒紙又燒金。為什麼、為什麼？正因為那些傳聞能力全部狗臭屁全是騙人地！」

心裡咒罵著，嘴裡卻想吐出「求求你」三個字，我還真它媽的孬！

豈料還未開口卻聽森羅言：「只有蠢蛋才會嘲弄自己不清楚的事。」

我挑挑眉，被人罵成蠢蛋的滋味不好受，因之怒目瞪視萬人畏懼的王。 

森羅見此情景笑了。

我望著一口白牙的王，淺淺笑意深藏於眼底。那口白牙排列整齊波光粼粼，像浪頭的光不停閃耀，很美，很醉人，令人動心。

最特別的褐色眼睛，深沉、無底，當他注視著你你會想要逃避，避開那雙遠比肉身古老的眼睛，無論發生何事，再駭人再冷酷的事都無法動搖雙眸主人的意志，除非你比他的意志更堅定，更理智，更灑脫，更不在乎失去或擁有。

世界上有這種人？

「有，但不多，十隻手指數得出。」森羅平淡說著，平靜無波的口吻聽不出喜怒哀樂。 

我心想，「那當然，你是主宰，地底區的統治者，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喊水會結凍喊魚會落網人人怕了你，所以你會偏執變得多疑，這是可以預料的。」

「可謹慎和開槍打自己的影不一樣，像你這種人會偏執得不由分說把所有罪犯下牢獄施以酷刑，水淹火烤挖眼倒吊，雖說他們自找可一輩子幹這種事不嫌無聊？」

要我會辭了這頭號無聊的工作前往天堂，尋找心靈的平靜享受生命的美好。前提是達成交易，在收穫前總要付出，即便代價不輕我也無怨無悔。

就差一哩路了，於是我開口，懇求：「放了我的親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沒機會，沒選擇，生命就這麼毀了。」

我以性命擔保絕不逃跑，前提是令平頭百姓無辜枉死的殘忍罪犯得付出代價，活體肢解的代價。

管他們去死，統統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