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魂都要嚇飛了吧！」男人問。

不知為何當我一看見那雙招魂似的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大眼不由自主地跟隨，進入幽暗藪閉的鏡子裡。

鏡裡的世界黑白分明。

非黑即白，比方說樹幹的顏色白的葉子就黑色；屋宇的牆面白的屋簷即黑色；遠處的山林黑的溪流就白色；花兒顏色黑的依附葉子上的毛毛蟲就白色的。黑白分明的世界不多見，幸虧眼前人兒彩色的。

嚴格說來眼前男人的色彩也單調，身著灰衣灰褲灰帽灰鞋外加一把灰雨傘定定注視著我。我想露出笑容卻發現臉部的肌肉僵硬不受控索性不笑了，朝那人揮揮手，反問：「這是哪兒？」

「森羅道。」那人簡單說完後自顧自地前走，我只好緊緊跟隨他的步伐努力朝前，生怕迷失於鏡裡再也回不了家那就糗大了。

說真的不悔騙人的。

溫律師不知說過多少回萬別離開溫暖的窩，萬別輕信生人的話離開熟悉的住居迷失在花花世界回不了家，這世界危險的，只要堅持窩居總有一天能脫離荒謬的世界「找回自我」。

「那是什麼意思？」我托著腮幫子看著不好笑的古老劇目「志村大爆笑」，百無聊賴的問。

「現階段的你還在受教育，謀生技能尚處於洪荒階段。講白點就是什麼事情都不懂，出去了回不來，就這麼簡單！」溫律師明白乾脆的說了，我卻老大不服氣：「把我封閉在方寸之間叫做為我好？不出門闖蕩一番哪能習得實務經驗呢！」

「世道危險的。」

「所以得出門看看究竟有多危險。」

「忍得一時風平浪靜。」

「出得了門海闊天空。」

「你可別後悔。」

「世上沒有後悔藥，況且後悔的是小狗，我不做小狗。」

如今的我很想「汪汪」叫兩聲，覺得當小犬也不賴！因回頭望的黑白分明的世界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渾沌不明的空間，空間裡充斥著不明氣體和液體周而復始地盤旋著，就像龍捲風的漩渦高速轉動極可能讓摩天大樓扭曲變形，捲進去的物體要和世界說掰掰了。

我不想和世界說掰掰因而腳程加快跟隨前方人影移動，這是…上哪兒去呢？

「見森羅。」

灰色人影說著說著岔入前方小徑，我倆兼併肩的走著。走著走著男人開了口：「我們得進入審判室面對面地坐下好好『談談』，這是必經儀式。要是你回去循『正常管道』見森羅，我就沒辦法把你『弄』出來了。你會永遠永遠待在那兒哪兒也去不了蹲苦牢做苦工嚐嚐萬年苦果。」

「這種事情常發生，常人不想進入地底區可由不得他們！很多人被迫進入了然後困住永遠脫不了身，這情形我見得多了！他們不曉得如何逃走。」

「怎麼說？」

「等你死了就知道，你會再回到這裡待很久很久。」灰色人影點點頭接著往下說：「那就是凡人的下場，活著時大小惡不斷貪圖享樂，死後陷入黑暗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摸不著什麼都不記得，就像墮入冰冷的海水慢慢失去體溫失去意識落入黯黑世界，再見！」

「到了。」

男人指指前方，前方有座石室，石室的門虛掩，左右無人看守。

「我是你的伙伴，榕基。」男人嘆口氣，像哄小孩般的口吻勸服著：「我來接你是你運氣好，你可以信任我。」

憑什麼？

「就憑我和溫律師多年好友也是生意上的絕佳夥伴早有默契。」

「好久好久沒有她的消息了，她在上頭多年經營律師事務所維生，經年累月的口碑和績效都不錯。她的父親要她回來接手死活不肯不知為什麼？」

「我早勸她回來，上頭的世界混沌不明比之這兒還不如，可良玉有她的想法和堅持，只能說人各有志勉強不來。」

閩先生，說了大半天怎麼你…還信不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