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有歌曲搭配。
查省誠按下攝影機的停止鈕,一面轉身撿起扔在地面的褲子穿上。彭定揚跪在床上注視著,心裡似乎在盤算什麼,見查省誠繫好皮帶,便問:「今晚這樣,你喜歡嗎?」
「這一晚就好。」查省誠聽見浴室中的響聲,想起彭定揚帶來的友人,「你說那是你朋友,怎麼看你們辦起事來這麼投入?」
「他是我新認識的夥伴,最近你沒有找我的話,我們都在一起。」彭定揚答。
「也好。」查省誠上了床,倚著床頭,淡然地說:「我正想和你商量,我們是不是該到此為止了?」
彭定揚聞言,不禁滿臉詫異。他瞪著查省誠問:「你說什麼?」
「我們該結束了。」仍舊是平靜的語氣,查省誠看了看彭定揚。
「說清楚,查省誠。」彭定揚的音調變得低沉。
查省誠坐直了身子,「我發覺,我對你的關係就是建立在身體上,你說我是惡魔,我仔細想過,這將會讓我愧對於人。」
「愧對於誰?」
「愧對於我愛的人。」
「你說什麼?」彭定揚的音量因憤怒而變大了,「你是在說,你有了新的對象。」見查省誠默不作聲,他又逼問,「回答啊!」
「這跟你無關。」查省誠冷淡地說。
彭定揚跳下床,躁動地四處踱步,無意間,在窗邊的小几上,看見了查省誠與蔣伯謙的合照。他拿了起來,向查省誠問:「就是這小子?他什麼人?」
「跟你無關!」
彭定揚將相框重重往一旁扔去,玻璃應聲碎落滿地。
查省誠瞪著落地窗旁的彭定揚,他起身走向他,「把照片撿起來。」
「你把我當做什麼?你的玩具?」彭定揚沒有照辦,只是質問著。
查省誠沒有作聲,冷眼看著彭定揚。
「我以為你還喜歡我…,什麼時候你變了?」彭定揚問著,又補充,「因為我結了婚?」
查省誠看了彭定揚一眼,便轉身走向一旁,看著地面上的碎片。「我沒有變,我一直都只是喜歡和你做那檔事。」
彭定揚幾乎說不出話,片刻,他改變口氣,和緩道:「那朋友,只是我唬你的,想讓你吃吃醋…,他不是我的新夥伴。」語畢,他期望地等待查省誠的回應,卻得來他的漠然。眼見難以挽回,彭定揚冷笑著說:「難怪你見了我只想著做愛!那這小子呢?你要告訴我你愛他嗎?還是又一個讓你捅的?」
「你別胡說,」回頭瞪著彭定揚,查省誠說:「我愛他,就因為這樣,我才邀你來。」
「來幹嘛!」彭定揚扯著查省誠的領子,高聲質問。
「談分手!」查省誠拉開彭定揚的雙手。
「分手?」彭定揚輕藐地笑了起來,「為了那小子,你開始會反省了?」
查省誠走向鏡子,看著自己,一會兒才緩緩說:「沒錯,我覺得自己骯髒。」
「你現在才知道自己多骯髒!」彭定揚怒道:「分手?分手需要三個人在床上搞嗎?」他走向查省誠身邊,「你也懂得欣賞人?根本就是依下半身行事的!」
查省誠轉身怒視彭定揚,「你呢!你也不過迎合別人下半身沾些銅臭!」
「媽的!」彭定揚怒不可遏,「你當我是賺皮肉錢的嗎?」說完,一把抓住查省誠,兩個人扭打起來。彭定揚撞向攝影機,發出一聲巨響,見他倒地,查省誠立刻撲了上去。
門外不斷傳來碰撞聲,查省誠的外甥女起身查看,見舅舅與一名陌生男子拳打腳踢,她嚇得不知所措,只是跑回房間去躲著。
翎翎被轟然巨響嚇了醒,輕聲啼哭起來。與之同睡的女傭阿珍起身安撫,一面輕拍她,一面哄道:「翎翎被嚇著囉?乖,別哭別哭…」翎翎抱了抱阿珍,阿珍溫柔地摸摸她的頭,低聲道:「我去看看外面怎麼了,翎翎等著喔!」翎翎點頭,阿珍便下了床,往房門口走去。
查省誠、彭定揚與其攜來的男子已扭打成一團,混亂中,彭定揚持刀設法要刺中查省誠。這一幕正好被來到房門口的阿珍撞見,大吃一驚,同時,被在搏鬥間的彭定揚轉頭發現了。阿珍看見他手上那一把刀,驚叫出聲,連忙拔腿跑開,彭定揚與那名穿著雨衣的男子見狀追了上去。查省誠見事態不妙,惶恐已極,為了阻止家人受到波及,他飛快地奔出房間,但為時已晚,不一會兒,便傳來阿珍的慘叫。
凌晨一時許,彭定揚到浴室清洗掉身上的血跡,接著,回到查省誠臥室中,穿著沾血雨衣的同行男子已在那兒忙亂地收拾東西,並自攝影機內拆下底片。彭定揚將散落出來的鈔票裝進皮箱裡,男子前來將底片也塞了進去。彭定揚蓋好皮箱,拿起一旁的兇刀,與男子一同起身,正要離去之際,房內的電話卻響了起來,令兩人大為驚懼。彭定揚回頭緊盯響著刺耳鈴聲的電話。
「別管了,走!」男子說。兩人便迅速地離開房間。
電話再響了幾聲之後,便停止了。
法庭上,彭定揚默默地佇立於屬於自己的空間,聽著前方敘述完命案的始末,他面無表情,顯得很平靜。
「彭定揚先生,你對以上案情還有任何補充嗎?」法官問。
「沒有。」彭定揚道:「你們寫了什麼,我就犯了什麼。」
法官的臉上浮現些許不悅,「你一再改變供詞,先前指稱查家命案是黑衣人所為,繼而又同意是感情糾紛,現在又表示出藐視法庭的態度。」
「我說查省誠一家是被兩個黑衣人殺的,你們不相信,我還能辯駁什麼?」彭定揚說。
「現場的證據都指向你和另一個不明人士所為,你卻說是黑衣人。」
彭定揚百感交集,「就算我再怎麼恨查省誠,也不需要因為這樣殺掉這麼多人。」
「那你一開始為什麼要承認所有人都是你殺害的呢?」
彭定揚沒有反應,沉默良久,才緩慢而低聲地說:「查省誠的公款都在我這,我又是當時唯一在場的外人,還留下那麼多痕跡,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不如先了斷自己。」
「你獲救之後,可以詳述實情。」
「我詳述了,可是沒有人相信。」彭定揚平淡地說,「惟恐身邊的親人都要因我而受牽連,我最後還是得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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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查宅大廳內一片死寂,只傳來細細的電話鈴,是自查省誠的臥室裡傳來。那兒只有床上凌亂的被單,東倒西歪的小型擺設,以及地板上摔碎的相框,沒有主人能前來接聽電話。
查省誠仰臥在翎翎臥室門口的地板上,胸口不斷地淌血,他睜著的雙眼,似乎還是明亮的,直到那電話鈴聲結束,才終於失去光澤。
蔣伯謙枯坐在客廳的木椅上,手中握著話筒,臉上盡是失望。約好打電話給省誠的,怎麼又沒有人接…?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是1:30,他慢慢地掛上電話,自沙發上起身。想扭開電視或收音機,但早已沒了節目,寂靜的深夜,沒有任何一點聲音能安慰他懸著的心…,蔣伯謙黯然地往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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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伯謙醒了過來,看看自己的夜光錶,1:30。他伸手捻亮檯燈,坐起身,拿起那張查省誠的照片看著,視線中,出現了不遠處的那只底片盒。如果當年他沒有瞞著父親,悄悄拜訪查家,也許永遠沒有機會將查省誠動態的身影留下。
那是夏初的一天,蔣伯謙在艷陽下來到了T.L路的別墅,鐵柵門是敞開的,他輕輕地走向大廳門口,往裡面看去。只見客廳內堆著一些封好的箱子,查淽瑤正在一角收拾東西。「是伯謙嗎?」
蔣伯謙回過頭,看見了查夫人,她自庭院的那頭走來。
「真是剛好,先生今天不在,你到二樓去看看吧!」查夫人說。
蔣伯謙點了點頭,便進了別墅,快步地往樓梯走去。
來到查省誠的臥室,看了看四周,一切都沒有變,蔣伯謙走向書桌,看見那上面放著底片盒與幾張相片。他將底片盒拿起來,捧在手中看了看,那時的他,心中想起新聞報導過的那捲春宮影片,不覺心酸了剎那。查夫人也進了臥室,她將那幾張照片放在蔣伯謙手中的底片盒上。
「這幾張是省誠年輕時的照片,你看,都還是黑白的呢!」查夫人說,「這影片裡頭的主角都是你們兩個。」
蔣伯謙望著自己手裡那幾張查省誠的相片,不解地抬頭向查夫人看去。
查夫人有些難過地擠出笑容,為蔣伯謙打開紙盒,放入照片。「你收著吧!帶回去當作紀念…」
「伯…夫人…」蔣伯謙對這樣的禮遇感到吃驚,有口難言。
查夫人微笑,「我知道省誠最喜歡你,他半夜總要跟你講個電話才睡不是?」
蔣伯謙點頭,「是…」
看了看蔣伯謙純真的臉龐,查夫人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環顧四周。「這一屋子東西都要留在這裡…,你有什麼喜歡的就帶回去吧!」
「你們要搬家了?」蔣伯謙問。
「是啊…搬到美國去。」
「省誠的遺物,你們不帶去美國嗎?」
查夫人掉了眼淚,在輕聲啜泣中道:「這可憐的孩子…,他爸爸不肯原諒他…,他姊姊也氣他,所以…他大概是永遠留在這裡了。」
蔣伯謙有些激動,雙眼也濕潤了。
查夫人握起蔣伯謙的手,「伯謙,可以的話,請你以後常去看看省誠好嗎?」
不敢相信一夜之隔,省誠成了一個只能透過物品懷念的人。但他做了一個食言者,逃避著悼祭,蔣伯謙在昏黃的燈光下,愧疚地看著照片中的查省誠。
(待續)
依凡斯 2011.05
※這篇文章搭配的歌曲是學士合唱團 (The Lettermen)翻唱的〈Love〉(1971),聆聽與否,格友可自行選擇。
下週一敬請觀賞《白駒騎士》完結篇 - 〈逐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