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七節      愛為何物  難吞難吐  如夢似霧   無蛾不撲   無人不苦

袁承志跟著激動的長平，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一直偷跟著她跟到一間山中的隱密寺廟，是一間尼姑庵！長平站在庵門前站了許久才敲門。輕輕的兩聲，袁承志心想：(這樣聽得到嗎？)門開了一位年約五十的瘦弱尼姑對長平說：「妳來啦？進來吧！」長平大哭尼姑把她進庵裡。袁承志在庵外沒有離去、天空開始下雨，似在趕他！

青仔跟在何鐵手後面，既沒有辦法叫住她也沒有辦法不跟著她！而何鐵手只是一直趕路，真的累到不得不歇息了才隨便找間客棧睡覺！總睡沒有多久就又繼續趕路！從京城到雲南竟只用了三天！

青仔跟著她，看著她回到五毒教總壇。看著執意要收留她的呂雲瑤跟長老們吵架、看著呂雲瑤跟一群侍女輪流勸她吃東西和歇息、看著她從憔悴面容一天比一天有精神慢慢的回覆元氣...

青仔看何鐵手從屋裡出來，跟呂云瑤說話，勉強的笑容，紅腫的眼眶...

青仔已經五天沒吃東西了，兩天前有下雨、那時喝了一點水。呂云瑤本已將何紅藥放出靈蛇窟，可何紅藥自願進靈蛇窟看守、呂云瑤也不勉強。青仔到靈蛇窟找她，何紅藥看見青仔面如鐵灰、竟笑道：「又來找我幫忙？」青仔也笑了：「是啊！不過這個忙，妳該非常樂意幫...」兩人的臉同時沉下。

青仔續道：「殺了我。」何紅藥問：「為甚麼找我？」青仔回：「殺不了我爹，妳應該很不高興吧？那麼...我給妳殺！」輕搖頭：「反正我們父女倆...都一樣壞...」何鐵手將手靠近衣領要發招。「等一下！」青仔喊！何紅藥心想：(還是會怕嘛！)青仔從袖裡抖出一把彎刀道：「我百毒不侵，妳用毒只是浪費！這彎刀借妳，從這裡。」青仔抬高下巴露出白皙的脖子。

何紅藥訝然問：「...怎麼還妳？」青仔愣了一下，會意舉起彎刀笑道：「喔、這個嗎？還給照顧鐵手的女孩就行了！我從她那裡偷來的！小妮子半夜打瞌睡、武器被偷了都不知道...」說完已將彎刀交至何紅藥手裡，神色竟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平靜。

何紅藥橫握彎刀、刀彎朝外，瞄準了她的咽喉、奔向青仔...猛然瞥見青仔的笑容、手臂往後縮！沒殺她。笑道：「差點就中了妳的奸計...」青仔不懂，睜開眼睛轉身問：「為甚麼不殺我！？」困惑的表情激動起來。

何紅藥笑道：「殺了妳是解脫，我才沒那麼笨呢！我要看妳痛苦的活下去！哈、哈、哈...」帶著招牌高大笑離去...青仔看著何紅藥離去的背影自語：「是嗎？原來如此...」縱身一跳，離開了五毒教。

何紅藥回到靈蛇窟裡，把玩著彎刀。不小心劃破掌心、鮮血緩緩流到手腕，形成一道彎曲的弧形。何紅藥想到青仔的笑，第一次見到她就她是在笑、連要領死也笑...突然，一滴淚落在手心模糊了血跡！何紅藥緊握著血和淚，緊閉雙眼、哽咽的說：「負心漢從來不對我笑的，負心漢想要的就非得到手不可。更不可能...為我領死...」何紅藥額已觸地、話已無聲息：「我怎麼...殺得了妳？」

青仔雖然離開了，卻不知道要去哪裡？只覺得甚麼都不重要了...照著原路往回走。不自覺的回想起跟何鐵手相遇至今的種種往事...完全沒有休息在靠近京城的山道上開始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原本只是感覺不到自己的表情、後來感覺不到自己的行動、最後從感覺不到呼吸開始，青仔就往下掉！自樹上摔下，摔斷了好幾根樹枝！落下的同時身體緩緩轉向正面....「不要啊！闖王會將你大卸八塊的啊！」女子的嬌弱呼聲，一軍人正粗魯的將一名華服女子壓在身下...

「老子不管了！妳太美了...」軍人的喘氣聲加"磅！！"撞擊聲！青仔正面準準撞在軍人的後背！軍人當場被撞暈，青仔也不是清醒的。夜半的山道安靜、只有蟲鳴。

被壓在最下面的女子心想：(怎麼不動了？)欲推開軍人卻推不動：(怎麼那麼重？)移開男子的頭有另一顆頭朝自己迎面而來！女子驚叫一聲，很快的發現這一顆頭跟上一顆頭完全不一樣：(好俊公子！？)女子呆呆看著無意識的青仔好一會兒，用力將兩人推開、再將青仔拉回自己身上。當青仔的體溫傳到女子身上時，女子笑了！傻笑，這姿勢維持了一會兒想再看細些、於是一手扶青仔下巴一手輕拉帽子，帽子原本已鬆、現在一拉就掉！青仔長髮隨著帽子被拉開而散落！女子傻眼：「...不會吧...」人群吵鬧的聲音，闖王帶兵趕到！

女子叫道：「闖大王~~奴下在這裡啊~~」闖王驟停步履：「安靜！我聽見愛妃的呼喚！」

有士兵小生嘖道：「還呼喚咧？」不屑。

闖王突然手指前方大叫：「在那裡！」那士兵還以為自己的不屑吐嘈被聽到了嚇都嚇死！

闖王急急忙忙跑到女子身邊，完全沒有君王的樣子：「愛妃~~~」噁心到爆的裝可愛聲，一團士兵整個很想死！

女子也同樣以裝可愛聲回應：「大王~~~~~」推開青仔直奔闖王懷抱！

沒錯，看倌們應該已經猜到了吧？這名女子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吳三桂──心愛的女人陳圓圓。

「愛妃~~~」闖王再喊、「大王~~~」陳圓圓也再喊！倆人大相擁、士兵們都快受不了了！

闖王中可愛的聲調持續：「愛妃~妳沒事吧？有沒有被那個渾蛋怎麼樣啊？」陳圓圓用天下第一的ㄋㄞ聲回話：「人家為了大王拼了命反抗！連老天都幫我，在關鍵時刻送來一個救星！」

闖王疑問：「救星？」陳圓圓望向躺在地上的青仔，闖王看了一眼沒人鳥的青仔，手握拳感動的說：「這英雄為了救朕的愛妃而犧牲了性命！朕一定會將他風光大葬的！」

陳圓圓生氣，大力打他肩：「亂講！！」真的蠻大力的。「人家才沒死，只是暫時暈過去了！」闖王不好意思的道歉：「朕太高興了沒看清楚，來人啊！將救命恩人送回宮裡！找御醫來看他！」

陳圓圓又生氣又大力打他肩：「人家是大姑娘，怎麼可以讓這些粗魯的士兵扶她呢？」闖王吃驚，稍微注意了一下：「是為大姑娘啊？那朕來扶！」"磅！"今天第三響，陳圓圓準確的攻擊闖王肩膀上的同一點：「不行啦~~大王扶的話人家會吃醋啦~~」闖王皺眉：「那妳想怎樣？」不能抱到手的姑娘，有點不太高興。

陳圓圓自己過去，將青仔的左臂搭在自己脖子上用半扛的方式，對闖王道：「讓士兵招來倆個宮女好嗎？」闖王答應，隨即下令。

瞄到躺在一旁的犯罪士兵，拔起隨身士兵腰際的刀就要砍下他的頭！陳圓圓又朝老地方打下去：「大王~~」仍是那甜膩膩的腔調。闖王的肩是真的被打痛了：「愛妃啊~妳可不可以換個地方打啊？」陳圓圓完全當作沒聽到：「不行啦~~您不可以殺他！這樣太便宜他了~~~他對奴家和大王所做的事怎麼會是一刀就能夠兩斷了呢？」

「他偷了妳，不殺他難消我心頭之恨啊！」闖王沒說錯。

不少士兵想：(你還不是搶人家吳三桂的愛妾？)陳圓圓跺腳：「不夠、不夠！」闖王於是問她意見：「那妳怎樣才能夠釋懷呢？」

陳圓圓就說了：「查封他的家產將他一家人流放國外！讓他子子孫孫連國家都沒有的活下去！讓他子子孫孫都因為他而蒙羞！」

闖王哈哈大笑：「不愧是朕的愛妃，想的就是比朕周到！就照妳說的做！」只有闖王聽不出陳圓圓是手下留情、救了那士兵一家子命！

宮中，青仔昏迷不醒。陳圓圓親自照顧她，半夜青仔口渴睜開眼睛要喝水脫口而出的卻是：「小瑾...小瑾...」

陳圓圓拿水給她，問：「水叫小瑾嗎？」青仔沒有回答，其實現在的她也聽不到、喝了水又睡了。

休養了兩天，青仔已醒。卻似有了目不能視、耳不能聞的殘疾！陳圓圓無論跟她說甚麼話或做甚麼表情她都沒有任何反應！雙眼無神，總是看不見人，陳圓圓細心照顧、湯湯水水送到口邊。

但青仔有時曉得喝卻不曉得吞，往往灑濕衣裳、讓陳圓圓漸漸失去耐心！在床上跟闖王抱怨！闖王建議：「讓宮女們照顧不就行了？自己那麼辛苦幹嘛？」

陳圓圓搖頭：「人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闖王嫌煩：「妳又要照顧又要抱怨！不覺得無聊嗎？」陳圓圓看著闖王一臉快哭的表情，闖王立馬認輸：「好好好~朕來照顧行了吧？」

陳圓圓也不要：「不好、不好！我還是自己來吧！」闖王苦笑、拿這個愛妾一點辦法都沒有。

陳圓圓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讓青仔跟她說話！不然也至少告訴她名字吧！

陳圓圓在青仔想喝水時，故意不給水、而是問：「妳叫甚麼名字？」青仔著他手中的杯子唸：「小瑾...小瑾...」陳圓圓將杯子拿著高高的：「不行！妳不說就不給妳小瑾！」青仔一聽到這句話就抓狂，大力抓起陳圓圓衣領：「不給小瑾？妳不給我小瑾？」眼睛瞪大、超兇的！

陳圓圓嚇到：「給妳給妳！」給她杯子，青仔卻打開：「不是杯子、是小瑾！」

陳圓圓大慌：「妳自己把小瑾打翻啦！還跟我討？」青仔仍舊激動的抓著她不放：「把小瑾還給我！把小瑾還給我！」

陳圓圓火了：「這小瑾到底是甚麼東西啊？妳光這樣叫誰知道啊？」大聲。

青仔好像有點反應，安靜看著快到極限的陳圓圓...往後倒。青仔又暈了！陳圓圓看著青仔的臉逼近自己，沒有閃躲。面對面接觸、然後從她左面滑掉！就像第一天相遇那樣，青仔又倒在她身上了。

陳圓圓被暈倒的青仔壓倒在床上，無言看著雕刻精緻的天花板...「妳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啊？」翻身、默默的將青仔儀容整好，再一次的替她換上乾淨衣物。雖然陳圓圓的藝妓出身，但也從未服侍過人、一向只有被服侍的她現在居然願意服侍另一個女人？對她來說，這女人一定不只是救命恩人...

隔天，闖王要給六位功臣封官加爵。陳圓圓坐在闖王旁邊心不在焉，看到的人臉、臉上的眼睛全都是青仔那雙執著的眼神、銳利的目光！這麼樣的強烈深刻卻是意識不明下的產物。他知道，陳圓圓知道[小瑾]絕對不是水或其他東西的別名，一定是個人、一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而且...陳圓圓以發呆狀態想這件事：(...而且...已經失去了...)全場安靜，闖王看著她、驚訝的看著她！因為陳圓圓粉臉上正掛著兩行清淚！舞劍表演到一半的武官定格，心跳加速、深怕自己因此喪命、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甚麼了？

待陳圓圓把心神召回大殿時，已經過了快半柱香的時間了！雖然有點小慌，不過她是誰？她可是陳圓圓耶！稍微撥弄一下秀髮，嬌捏的說：「奴家...太為大王高興了...」然後掩面瘋狂假哭，闖王也眼中含淚、滿朝上下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她、臉上都帶著笑、笑中都帶著淚！流淚最真的應是那位武官了吧！失而復得的生命，讓他當場下定決心要歸隱山林。

青仔在宮中被陳圓圓照顧已過了一個月，御醫三不五時就被召來看青仔！每次都搖頭不語，讓陳圓圓沮喪。

闖王總會在御醫跟陳圓圓報告過之後再將他召來面前問話，御醫也總是回答：「病人頭部受到重擊，身上外傷皆已痊癒。代表湯藥有效，但醒不醒來是另外一回事了。聽陳娘娘說病人半夜會亂叫人名，恐怕是頭部在受重擊前精神上所受到的打擊！唉~不是說我的醫術不行、這心病...恐怕連華陀再世也無能為力啊！」闖王打賞讓他離開。

陳圓圓為了照顧青仔方便，索性睡在青仔房裡。其實沒差，那張床可以睡三個人！就在快邁向第二個月的前幾天...

半夜，陳圓圓白天表演歌舞給闖王和眾臣欣賞、晚上照顧有時會突然發神經的青仔很累。在青仔旁邊睡到不省人事，天快亮時的氣溫是較冷，但陳圓圓很冷！主要是因為青仔起來了掀開了一部分原本蓋在陳圓圓身上的棉被。

青仔坐起來看著陳圓圓，她不記得自己為甚麼會在這裡?但是覺得身旁睡著的女人並不陌生！可偏偏又不認識她，所以先是坐著認認她的臉...

陳圓圓被冷醒，看到青仔坐著看她，本來以為自己再作夢、脫口而出：「妳要是真的醒來就好了！」也靜靜的看著她。倆人都靜靜的看著彼此，直到青仔開口：「...妳是誰？」陳圓圓愣了會兒，畢竟快兩個月都沒聽過她正常說話的聲音！

陳圓圓不敢相信的試問：「妳在跟我說話嗎？」

青仔反問：「不然這張床上還有別人嗎？」

陳圓圓彈起來：「妳好了？」高興得抱住青仔：「太好了！」青仔被抱住，上半身順勢往後倒！"磅！"木床上有鬆鬆厚厚的棉被墊底，並沒有發出足以擾人清夢的聲響！

陳圓圓扶青仔起來、一直道歉。青仔完全不在意，只是問：「妳是誰？為甚麼要救我？」陳圓圓停止慌亂的言行，抬頭看著青仔，青仔到感覺那目光傳來的重量、有些生厭，卻也因此安心：(果然跟她不一樣...)

「我是前朝將領吳三桂的愛妻──陳圓圓。我會救妳是因為妳先救了我！」青仔疑問：「我甚麼時候救過妳、我怎麼不知道？」陳圓圓於是將青仔從天而降陰錯陽差救了她的詳細經過告訴青仔...

青仔聽完後問：「所以照顧意識不清的我快兩個月？」

陳圓圓驚訝：「妳怎麼知道已經快兩個月了？」

青仔冷笑：「哼！熟能生巧罷了...對了！陳姑娘，能不能起請妳幫我一個忙？」陳圓圓像隻忠狗一樣熱切的問：「甚麼忙？」

「殺了我。」青仔面無表情。

陳圓圓眼神呆滯的搖頭，然後爆發：「我辛辛苦苦的照顧妳，好不容易盼到妳醒了！現在妳要我殺了妳？」很兇！

青仔看著五官因憤怒而變形的美女，想了想、說：「也對！不該給妳添麻煩的...」說完就拉棉被要睡。

陳圓圓聞言氣絕：「妳...」太過於生氣而詞窮，想不到「妳..」後面該說罵些甚麼，也不罵了，學青仔一睡解千愁。才剛闔眼，突然想到還不知道青仔的名字！正在考慮要不要問時，有人粗魯的拉自己衣服！陳圓圓嚇到：「啊！」的驚叫！青仔將陳圓圓拉至正面相對，急迫的問：「我的手巾咧？小瑾送給我的手巾咧？」

陳圓圓想起那天替青仔更衣時發現的手巾：「我、我收起來了...」害怕。

青仔知道手巾並沒有不見，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陳圓圓補充：「妳的衣服我也洗乾淨收起來了，要看嗎？」有點期待青仔換回男裝。

青仔回去原本位置躺好：「不用了，我信妳。」

陳圓圓暗暗欣慰：(她信我耶！)可又想：(她不信我要信誰？這些日子以來可是只有我在照顧她耶！)內心的態度強硬起來。

青仔背對著陳圓圓問：「那個...可以拿手巾給我嗎？」陳圓圓立刻答應：「好！」幾乎是彈起床，內心和實際上的態度相差甚遠。

陳圓圓將小瑾親手做的手巾交給青仔。青仔接過手巾、笑著將其攤開欣賞...陳圓圓看那笑容看傻了！溫暖的笑顏裡有無限的哀愁，陳圓圓為之著迷、目不轉睛！青仔沒注意，除了手中小瑾送她的最後禮物、她甚麼也不想去注意了。

接下來的幾天誠如青仔所說，她努力的吃東西、儘管一點食慾也沒有；乖乖的喝藥，儘管那些湯藥真的難喝到爆...

有時青仔會因為吃太快而反胃吐出來一些，因為她真的不想吃可是又不得不吃、只好加快速度能塞多少就塞多少！連續幾次後，陳圓圓看不下去了！

她搶走青仔的碗筷：「我餵妳！」青仔當然拒絕：「不用！我可以自己來！」伸手要搶回自己的碗筷。

陳圓圓卻站起來把碗筷舉個老高，因為青仔還不太能站，勉強站起來的話會跌！所以青仔只能雙手壓著桌子，想站起來卻又站不起來的瞪著陳圓圓！

陳圓圓著青仔這模樣，緩緩搖頭道：「看看妳！多像隻受傷的野獸啊？一肚子怒火卻無處發洩！桀傲不馴...」坐下，改用湯匙舀成一口大小的飯菜送到青仔面前：「算我求妳了！在我還看得到妳的時候...讓我照顧妳吧！」心疼得快哭了！

青仔僵硬的上半身終於放鬆，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面對著這個名叫陳圓圓的女人，青仔實在沒有辦法不去覺得她不像何鐵手！

隨著陳圓圓餵飯的步調，青仔也開始細嚼慢嚥。看著陳圓圓餵飯的姿態，回想起當初在五毒教總壇時何鐵手照顧自己的情形...不禁悲從中來、落下與何鐵手分開後的第一滴淚、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青仔停不下來，但仍舊若無其事嚼著食物，陳圓圓想開口安慰，但不知道說甚麼才有用？又不想當做沒看見...只好輕聲問：「妳哭啦...」青仔勉力吞下飯菜，回道：「沒有。」倆人動作繼續，然後陳圓圓也哭了、青仔看見了，甚麼話也沒說...

陳圓圓起初對青仔的抱怨隨著青仔的復元而減少許多。雖然青仔總是面無表情，但聽她的話乖乖吃藥、用飯，陳圓圓已頗滿足了。今天她想來點不一樣的，她想讓青仔笑！

「每天這樣很悶吧？」陳圓圓的音調像青蘋果做的糖那樣青甜。青仔的目光由眼前的飯菜移到陳圓圓的雙眸，有點像用苦笑回應但仍是再度將注意力轉到食物上：(回復體力就要走了，還說甚麼？)青仔就這樣想。

陳圓圓對這表情並不陌生，非但不陌生還很熱愛。陳圓圓自信滿滿的唱起歌來、邊唱邊跳，優遊自在、宛如天仙下凡！

青仔呆了一陣，想起小時候與何鐵手相識的情景，觸景傷情、悲從中來，驟然淚下！陳圓圓本想逗青仔笑的、卻反將人家弄哭！慌的關心詢問，青仔卻只是別過頭不理。這些是傳到了闖王的耳邊，縱使對方是名美姑娘心裡也很難有甚麼好滋味...

青仔住進宮中快四個月了，闖王終於忍不住趁陳圓圓去沐浴時間闖進青仔房間！青仔一如往常坐在床邊等陳圓圓回來。見這次回來的不是陳圓圓也沒太訝異！只露出有些好奇的神情，想知道闖王來找她做啥？闖王一腳踹進門來！看著青仔然後轉身關門...青仔心想：(沒人幫他關門？他是自己來的。)

闖王粗聲粗氣的大步走向青仔，道：「朕真不知道妳給愛妃灌了甚麼迷湯？讓她這樣照顧妳ˋ關心妳還跳舞給妳看？！」

青仔面無表情的回：「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我救了她的命？」

「我才救了她的命！」闖王突然變得很激動：「我將她從那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吳三桂手中救出來！我才是她的救命恩人！」像是雄性動物在劃清領地的態度，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樣有點不合理，但他還是這麼做了：「而妳！祇不過是剛好掉在他頭上而已！」

青仔真不明白：「她不已經是你的妃子了嗎？」闖王聞言大怒、拔劍對青仔：「所以我要殺妳！妳憑甚麼？」

青仔輕皺眉頭、越皺越深似在忍耐甚麼？實在忍不住了、實實在在打了個喝欠！盛怒的闖王傻眼，青仔開口道歉：「對不起，陳姑娘一定要我等她一起睡，所以我忍不住...」話沒說完又要打...闖王只覺得自己被羞辱了，憤而上床就要侵犯青仔！青仔此時功力已回復大半，雖然勉強運功可能又會元氣大傷！但是能踹死如此一個混帳豈不痛快、元氣大傷又有甚麼要緊？

就在青仔要出腳時 ，闖王突然停止動作，跳下床、訝問：「妳...甚麼時候？」把青仔脈，以同樣驚訝神情再問一次：「妳自己不知道嗎？」再把青仔另一隻手的脈象...這瘋王竟然笑了：「是真的！？」青仔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一個男人孩子般的笑，不禁脫口而出：「你笑甚麼！？」還有些臉紅。

「妳有身孕了！」闖王十分驚喜：「難怪圓圓這麼照顧妳！」下床，彎腰替青仔蓋好被褥、態度一百八十度太轉變！而且話還多了：「真是好久沒有這麼令人開心的事了！」青仔隨口問：「當了皇帝還不夠你開心的嗎？」青仔不爽闖王已經很久了，她覺得讓李岩作皇帝會比他好一千倍。袁承志和穆人清盡量不讓他們倆有碰頭的機會！然而青仔也沒真的那麼在意誰當皇帝，這才讓青仔現在得以安養在宮中沒出事...

闖王雖然沒跟青仔接觸過，但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性情古怪、武功高強、面如冠玉、甚麼都不怕！」這是李岩對青仔的評價，也是闖軍之前遲遲沒跟三幫四寨會合的部分原因。後來證明李岩並非多餘，昨天能綁走崇禎今天未必不能殺死李自成。

李岩甚至曾經勸過闖王要找機會殺了青仔、但闖王認為此舉無稽。登基一段日子，因為青仔這一句話想起了那個被遺忘的危險人物！心大力晃了一下，驚懼的眼神、要是那個夏青就是她？看著青仔很快的笑了：(才剛剛替她把過喜脈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是那個袁小弟的危險義弟呢？)放鬆心情竟說出了自己也沒想過的真心話：「我一心想要結束苦難、可是卻開始了...。」

青仔不明白：「甚麼開始了？」闖王收起笑容、告訴自己也告訴她：「苦難...」倆人互視...

「雞湯準備好了嗎？我不是說過我一出來就要看見嗎？」陳圓圓的聲音。

屋內的兩人同時心驚，就像做了甚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闖王站起來東看西看：「我這麼大一個人能躲哪兒去？」青仔疑問：「你躲甚麼？你是王耶！」

「對喔！我只是來看看妳復元得怎麼樣了而已...」深呼吸，準備要走出門。青仔心想：(他真的很愛她...)「李自成！」青仔竟然直呼闖王的名諱，更令人驚訝的是他沒震怒，只是停下腳步轉半身直視青仔、等著她的發言！

青仔記得這種感覺、會有一瞬間被強迫害怕。所以在青仔綁走崇禎的兩天內進量不讓他出布袋！當時不知道為甚麼現在知道了。

青仔這次面對那害怕用的是微笑。闖王也以微笑回應，但其實他有些不知所措。在門口跟陳圓圓說了幾句就離開了，之後一直忘不了這微笑...

陳圓圓捧著人參雞湯進門：「真是難得啊！皇上特地來探望妳...」

「是啊。」青仔微笑回應。陳圓圓一如往常將雞湯盛在青仔專用的青瓷透碗裡：「其實我一直不希望皇上來的，妳也知道妳說話的樣子、我看除了我啊！沒人能忍受的！」

「我知道這幾個月來委屈妳了...」打斷陳圓圓的抱怨，沉吟一會兒：「謝謝妳。」不太好意思看她，又或者是...不知道用甚麼眼神看她！

陳圓圓不敢相信的問：「妳說甚麼？」青仔藏在被窩裡的拳頭捏得很緊，不斷在心裡對自己說：「她不是鐵手、她不是鐵手...」好容易抬起頭，微笑再對陳圓圓說：「謝謝妳。」陳圓圓往後退一步，轉身要走！

青仔訝問：「妳要去哪裡？」抓住她的手。陳圓圓大力甩：「我要去找他，他一定對妳做了甚麼？」青仔立刻再抓：「不行！妳不能去！」

陳圓圓用全力抽手、青仔身體被拖動，情急之下運了氣拉陳圓圓！陳圓圓飛撲撞進青仔懷裡！青仔的力道比她想像中大得多，身懷六甲讓她再度失去控制內力的能力。青仔的背部又快又重的將牆壁撞了一個凹洞！為了保護陳圓圓、青仔只能運氣充滿將全身撐硬！幸虧身體復元的情況真的很好，青仔完全沒事、但她不確定陳圓圓是不是也沒事？睜開眼睛看陳圓圓的神情有無痛苦？陳圓圓則是被青仔關切的目光給深深吸引住了，青仔見懷中人並無大礙、便安心的笑了！

倆人鼻尖相距不到十公分，陳圓圓的那股衝動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是的。她吻了她！青仔完全不知道為甚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但她知道自己絕對不可以像上次對蘿莎琳那樣把人家一腳踹開！因為這個吻不一樣，她生硬的像即將被彈斷的弦、用力的像在擁抱失而復得的獨子，青仔終於看不下她那令人心碎的眉頭而閉上眼，不閉還好、一閉就看到何鐵手的臉、她深情的眼和嬌美的笑...就在青仔忍不住要將陳圓圓推開時，外面傳來眾人跑步聲：「娘娘！發生了甚麼事？小的聽聞巨響、是不是有刺客？」陳圓圓聽見了，卻不回應。繼續吻著青仔，活像雙唇一離開就活不下去似的！

「娘娘~娘娘！」太監的聲音又急又怕，因為陳圓圓交代過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準進青仔房！但若此喚再無回應只怕是挨板子也得闖了！

青仔無法往後退就以雙手輕推陳圓圓的雙頰，並柔聲道：「妳不希望他闖進來吧？」陳圓圓氣太監們攪局、大聲罵了幾句！罵完後倍感尷尬，而青仔只是微笑。

陳圓圓仍在青仔懷裡，而青仔也沒有要將她推開的意思。陳圓圓盼著青仔說話、但又怕自己會無話可回！慌亂之情顯而易見。

青仔微笑轉淡：「在下姓夏名青。」將陳圓圓的頭輕輕壓在肩上，看著雞湯冒出的熱氣道：「本來是青青，但我不要爹給的名。」

陳圓圓抱緊了青仔的腰：「那姓呢？」青仔苦笑出聲：「姓沒法丟，夏家無人了...」想起腹中子，目光往下游移：(這孩子該姓夏吧？)

「夏姑娘，我可不可以...」陳圓圓的聲音在抖。青仔明白她在問甚麼，回道：「不可以！」陳圓圓心想：(完了。)緊抱的手放鬆。青仔推開她無力的身軀，心中掙扎：(就一次！就這麼一次！)閉上雙眼再次睜開，將陳圓圓看成了何鐵手：「換我吻妳。」陳圓圓的錯愕很快轉為沉醉，青仔先用微張的蜜唇輕碰她緊閉的唇縫、然後輕碰上唇、下唇...陳圓圓全身鬆軟，完全陷入這柔情當中！

又被名太監的聲音打斷，這一次是皇上找、不去不行了！陳圓圓又用力吻了一下才肯走！青仔只是微笑送她離開，待門一關上、青仔拉上床簾伏著枕頭無聲落淚：(我以為我一直在騙她...我真的以為我在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