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三節【擁有一切】

袁承志腳下毫不放鬆，僅管他自己也是才剛痊癒！

不知為何，袁承志總認為這夏雪宜的孩子重要，加上青仔不顧性命的相救，他沒有理由棄她而去，只好將尋覓師父的事先放一邊！

但一回想起那五毒教，心裡不禁叫苦：〈有沒有搞錯？又要我去那五毒教總壇，可除了去那兒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但求老天別再讓我中毒了吧！〉

袁承志拿著金蛇劍，背著青仔衝上五毒教總壇，在打倒一些看門的小囉嘍後，五毒教的長老們出來了，他們一眼就認出了袁承志，立馬讓囉嘍們退下！袁承志心懷感激，道：「多謝幾位前輩，袁某這次再度前來，實有要事相求，望幾位前輩幫忙！」

長老們你看我、我看你，似乎誰也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時，何鐵手來了，好幾位隨護，排場大得很；卻也華麗非凡，只可惜現在袁承志已無心欣賞！何鐵手一見袁承志，便露出奇怪的神情，像是高興也像不高興，問了：「袁公子，此時來我五毒教到底有何要事？」

袁承志想了想，道：「上次承蒙何教主及諸位長老厚愛，讓袁某在貴教做客，但袁某有要事在身，竟不知好歹私自離開貴教，路經五毒林而身中劇毒，多虧遇上這小兄弟救了我一命，但卻讓他代我中毒！於情於理，袁某都不能棄他而去，於是袁某斗膽再上貴教總壇，望教主和諸位長老，能看在這位小兄弟捨己救人的份上，給他一條活路吧！」

何鐵手近看中毒的青仔，差點沒哭出來，心叫：〈溫小弟弟！怎麼會？〉何鐵手快哭出來了，長老們連忙示意讓隨護們把教主先扶進去！袁承志不知情，著急的跪下單膝道：「請何教主和諸位長老相救！」

秦姓長老道：「我們不是不救，而是他中毒太深不容易救。」

袁承志心想：〈我雖然並不是金蛇郎君門徒，可我畢竟已將金蛇秘笈全部習完，他信中交代的事，我尚未做到，現在卻要令他孩兒喪命！怎麼可以？〉道：「袁某知道這金蛇劍、金蛇秘笈、金蛇錐，皆是貴教之物，袁某願將它們全數歸還，還願意將命交給貴教處置，求何教主與諸位長老救救我義弟吧！」

何鐵手此時已收起情緒，問道：「他是你義弟？」

袁承志道：「是的！懇請何教主救救他！」

袁承志嘴上說得真切，心裡卻想：〈哼！要是你們不救我青弟，我讓你們何教主連鐵勾都裝不得，反正替世人清理你們這些邪魔外道，是我華山弟子的本份！師父知道了，說不定還會好好誇我一番呢！〉

長老們一聽三寶終於可以歸還我教，就算再難救，這一次也得豁出去！於是便答應了...
 
青仔讓諸位長老用盡方法，甚至還輸內力給青仔，袁承志和何鐵手都在門外心急不已！一天後，諸位長老元氣大傷，出門報告何鐵手：「啟稟教主，夏公子已無大礙！」

袁承志衝了進去，被長老阻攔，何鐵手道：「夏公子剛度過危險期，最好不要打擾！」

袁承志低頭想，道：「何教主說的是，我太衝動了，這樣反而會害到青弟！」

何鐵手道：「袁公子明白就最好了，讓我來照顧夏公子吧，女孩兒家心細，比較妥當！」

長老們聽到教主的話，急道：「教主！」

何鐵手道：「我的話已說出去了，你們...不是要我收回來吧？」

長老們聽了無語，袁承志道：「那就有勞何教主了！」

何鐵手照顧了青仔三天三夜，何鐵手真的親自照顧青仔餵藥、擦汗、冷了、熱了、都小心謹慎，然後青仔醒了...

青仔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何鐵手，何鐵手高興的道：「夏公子...」

青仔只是看著何鐵手，何鐵手叫道：「夏公子醒了！夏公子醒了！」

在屋外的袁承志聽見，馬上衝進來，看見睜著眼坐在床上的青仔，高興道：「青弟你醒了，沒事了！」

青仔聽見袁承志的聲音，才反應過來道：「我...我沒死？」

何鐵手和袁承志點頭。青仔看著袁承志道：「袁大哥？」

袁承志點頭，青仔又看何鐵手道：「這位是？」

袁承志道：「這位是五毒教教主何鐵手，是她救了你的，還照顧你三天三夜！」

青仔看著何鐵手道：「三天三夜？」

何鐵手不好意思的道：「是的，夏公子！」

青仔卻忽地坐起，道：「小瑾，小瑾一定很擔心我！都三天三夜了，我怎麼跑到這裡？要是死了還好一些，真是的！你們幹嘛救我啊？」

說完就衝出門了，留下一臉錯愕的何鐵手和袁承志...

青仔本就重病初癒、又中毒，出門還跑不到幾步，就又昏倒了，何袁二人將青仔扶回房內歇息，

袁承志抬頭望見何鐵手看青仔的眼神，又想起這三天何鐵手對青仔細心的照料，於是對何鐵手道：「青弟他...有未婚妻了！」

何鐵手聽了深受打擊，欲落淚，袁承志忙道：「可他們吵架了，吵得還蠻兇的，應該是不太可能和好！」

何鐵手嬌笑一聲，對袁承志道：「多謝袁公子的好意，就算夏公子是個無婚約之人，我也不能和他...我是教主、是聖女，一開始就是我一個人在作夢，都十幾年了，夢也該醒了！」

袁承志不解，道：「十幾年？」

何鐵手笑道：「你以為我對夏公子一見鐘情？」

袁承志點頭，何鐵手續道：「你的青弟呀，之前不姓夏！姓溫，從小就是個路癡，而且很孝順，還有點小大人！現在長大了...」

袁承志心想：〈我還知道他的身世呢！〉

青仔突然說話了：「妳也是啊！長得好漂亮！」抱住何鐵手，袁承志和何鐵手都嚇了一跳！

袁承志道：「青弟，你...你們就算認識，也不能如此無禮啊！」

那知青仔不但沒有鬆手，還道：「袁大哥，勞煩你出去把風！」

何鐵手和袁承志聽了都驚訝道：「啊？」

袁承志怒道：「你一個異教男子，怎可這樣對待何教主呢？」

但何鐵手卻一直沒有反抗，青仔又道：「袁大哥你再不出去把風，獃會兒有人進來了，那才叫糟糕呢！」

袁承志望向門，想了好一會兒道：「好！可你...你給我快點！」

說完，便真的出去把風了。

青仔沒有鬆手，反而越抱越緊，何鐵手雖沒有掙扎，但道：「夏公子，請你莊重一點，你...你不是已有未婚妻了嗎？」

青仔聲音有些奇怪，道：「夏青知道！可不能讓袁大哥...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何鐵手此時感覺到頸子熱呼呼的，有幾滴液體滑入了自己懷裡，知道了是青仔的淚，何鐵手的心狂跳！

青仔感覺到了何鐵手的心跳，用手蹭了蹭鼻子道：「何姐姐，妳的懷裡有動物嗎？怎麼動得那麼厲害？我壓到牠了嗎？」

說完就放手了，用袖子拭乾了淚道：「真是對不住！我不應該如此無禮，還壓壞了何教主的寶貝！」

「寶貝？」屋頂傳來長老們的聲音，《磅！》的一聲，屋頂塌了！

袁承志跑進屋內卻看見了六個人，袁承志和何鐵手驚訝的道：「四大長老？」

四大長老也知道教主對青仔特別關心，擔心教主再踏何紅藥的後塵，儘管內力尚未回復，還是上了屋頂偷看！

而且還怕袁承志發現，將氣息忍住，因此捉不穩內力，又有四人，故一聽到青仔說的那句：『還壓壞了何教主的寶貝！』一時間四人內力皆鬆，才一齊從屋頂上掉下來！

青仔坐在床上，傻傻的對著四位正在整理自己衣褲和心緒的長老們笑。

長老們正想對可能禍及教主清譽的臭小子下逐客，令那知青仔快一步道：「四位恩公！」說完，便雙膝撞地！此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青仔的表情卻愉快的很，道：「在下夏青，多謝四位恩公救命之恩！」

長老們一時間，這逐客令也不好下了，對青仔道：「夏公子不用多禮，我們只是聽從教主的命令罷了！」

青仔卻不起，續道：「不！四位恩公絕不只是聽從命令而已！」

袁承志不解，道：「為什麼？你怎麼知道？」

青仔道：「夏青在過去的三天做著幾個夢，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夢到四位伯伯不停的拉扶我往前走！夏青看不見四位伯伯的臉，只是感覺到四位伯伯的溫暖和那股無止盡的拉力！路的盡頭是一片光明，我卻動彈不得。途中四位伯伯的頭額不斷的有汗水滴落，身形直發抖，若不是四位長老的賭命相救，在下連照顧在下三天三夜的何教主都無法相見！」

說完，磕了三個頭表示謝意！長老們欣慰的點了頭，將青仔扶起，道：「其實我們也實在不只是因為教主的命令，也是因為袁公子他的命是你救的。」

齊長老接道：「雖然我們不知道夏公子為何會知道我們五毒教的獨門解毒招？不過據袁公子所言，夏公子一見義兄身中劇毒，便毫不考慮如此捨命相救，實不失為一位英雄好漢的行為！」

戚長老續道：「我們在相救的過程中，五人內力相互輸送，故夏公子的內力，我們也很清楚！」

說到這裡，袁承志和四位長老的眼神相交，齊長老道：「袁公子，在送夏公子來本教的途中，必定也運了內力與夏公子。」

何鐵手的眼神，此時由本凝視青仔，轉到袁承志身上，問道：「袁公子，請問夏公子的內力如何？」

袁承志有些難以啟口，道：「青弟...我青弟的內力其實比我還高！」

何鐵手大驚道：「怎會？」

齊長老道：「沒錯！袁公子的內力已是我們見過除了金蛇郎君外最強的中原人士，沒想到這看來文質彬彬的夏公子，內力竟更勝於袁公子！」

袁承志聞此心想：〈他們如何知道我內力？阿！想必是將我迷倒那天...〉

戚長老道：「所以我們賭命相救，於情：是看在夏公子的義薄雲天，於理：是教主的命令，和希望救了夏公子，從今而後你和袁公子能與五毒教共進退！」

青仔陰沉的道：「哼！原來是有目的的阿！」

袁承志道：「青弟！」

齊長老道：「袁公子，夏公子說的是事實！」

齊長老說到這裡，與其餘三位長老皆一起下跪，道：「請袁公子和夏公子與我五毒教同進退！」

何鐵手見長老們為五毒教長期為武林公敵這件事耗盡心力，甚至願以性命相搏，也隨長老們跪下單膝，道：「夏公子、袁公子，請你們答應吧！」

袁承志心想：〈幫五毒教？我不被師父罵死才怪呢？

可是青弟尚未痊癒，身子還虛弱的緊，既然青弟的內力如此高深，只要等他好了，咱兄弟倆一起殺出去，找了師父、說明原由，說不定還能讓他做我的師弟呢！〉隨道：「在下學了貴教的鎮教武學，理應竭盡所能幫助貴教！」

青仔卻道：「耶！袁大哥，你可別算我一份，我既不是被四位伯伯誠心誠意所救，也沒有和那甚麼金蛇郎君有任何關係！小瑾和倩姨還在家裡等我呢！何教主，伯伯們，袁大哥，夏青就此拜別！」

眾人一聽，皆覺這娃兒實在荒唐的緊，明明就是自己親爹，卻硬說一點關係都沒有！

袁承志急道：「青弟，長老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耶！」

青仔道：「我又沒要他們救啊！是他們自己要救的，何況承諾要報答的，不是只有袁大哥你而已嗎？我夏青可是從頭到尾半句話都沒答應過任何人喔！」

長老們八眼相覷、無話可說！袁承志又道：「那何教主呢？她可是誠心誠意、無怨無悔的在照顧你呀！你怎麼可以一走了之？」

青仔低頭看何鐵手，何鐵手被青仔看得臉紅，原本就低下的頭更低了，

青仔露出甜甜的微笑道：「貴教百萬教徒的性命當然可貴，但對在下來說，世間上重要的人不過就幾個人而已！」

長老們道：「那幾個人？」

青仔道：「倩姨、小瑾，本來還有我五爺爺的，可是他死了，但現在多了一個袁大哥，所以總共有五個！」

袁承志問道：「不過才三個阿！」

青仔答道：「還有我自己啊！我總不能不愛惜自己吧？」

長老道：「不對啊！那也不過四個。」

青仔笑著叫了聲：「何教主，怎地不做聲阿？是真不知還假不知啊？」

何鐵手聽得慌了，忙抬頭為自己辯護道：「我沒有不做聲啊！」

「噗！哈哈~~咳！」青仔忽地笑出聲，但隨即壓抑下來，長老們和袁承志不但笑不出來，還臉色凝重！原來是何鐵手的臉紅得不得了！其實女孩子家臉紅也沒甚麼，可何鐵手是何等人物？

從小被選為聖女以來，別說是臉紅了，就連父母被殺、老教主疾終時，也未曾哭出聲、失過態！

讓五毒教即使在中原武林的共同惡意排擠下，仍霸南一方， 且日漸壯大的五毒教何鐵手何教主啊！

竟因一個不過十八的女娃兒愚弄而慌了手腳，這簡直...這就算了，偏偏何鐵手天生麗質、白嫩細致的臉龐紅成這個樣子，這三歲小孩也看得出來何鐵手的心意！

儘管那五個人心中擔心害怕，青仔仍然毫不在乎，對於何鐵手的反應，視為理所當然！

無視長老們和袁承志的反應，道：「既然伯伯們要在下幫忙，那在下請伯伯們答應一件，既不違反教規也不違背心意的事，不知伯伯們答應不答應？」

袁承志心想：〈青弟這樣說，豈不是讓長老們非答應不可嗎？〉

青仔有些不耐煩，道：「考慮得如何啊？伯伯們。」

長老們本還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對青仔提出請求，因為他們知道，青仔對於體內這股純厚的內力，不但不知如何運用，還差點讓它給害死！

(怪功的怪內力，在練成者有生命危機時，體內的真氣會自行運行，以助痊癒重傷，但不知控制的人一旦碰到毒，反而加速了毒素的漫延，而這點青仔至今仍不知！)

所以長老們心想：〈就算收不到這小子也構不成威脅，了不起再讓他中一次毒罷了！〉

可見了教主對青仔如此嚴重的迷戀，長老們權衡輕重後決定，這姓夏的小子不收也不行了，道：「好！我們答應你，什麼條件你說吧？」

青仔笑道：「我要何鐵手，何教主！」

五人登時傻眼，道：「甚麼？」

正當長老們要發標，袁承志要發火時，青仔聚集內力拍了桌子一下 ！

所有人都在等青仔說話，青仔卻不說，倒是何鐵手終於說話了，道：「夏公子，好歹這也是我們五毒教的地方，如此蠻不講禮，不太妥當吧？」

青仔對何鐵手笑了笑，這次何鐵手沒有臉紅了！青仔又看了看長老們和袁承志，然後看向那張她的手始終沒離開的桌子， 青仔放開手了，桌子消失了，化作一堆塵埃！

袁承志驚道：「青弟你...」

青仔道：「你們以為我不會運用我的內力，其實是我不想運用，我一夜之間幾乎失去一切！所以內力亂得足以傷我，但現在不一樣，我擁有了一切！」

何鐵手問道：「甚麼？」

青仔瞇著眼睛笑道：「沒甚麼，我累了，可以請何教主再一次照顧我嗎？」

何鐵手望向長老們，長老們無奈的點點頭，袁承志和長老們一起出去，五個大男人，玩不過一個女娃兒，一點法子都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