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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18 14:39:43瀏覽2271|回應1|推薦74 | |
就在上週,美國紐約時報一篇新聞裡提到,位於美國俄亥俄州的 Cleveland Clinic 醫學中心,即將於未來幾個月內,為 10 位女性受試者進行子宮移植的試驗手術(NY Times, 2015/11/12)。 事實上,從今年9月底,先是英國首先批准醫院進行子宮移植手術(BBC, 2015/9/30),接下來是上週的美國,本週則紛紛有法國(Le Figaro, 2015/11/9)、以及中國(世界新聞網,2015/11/14)發佈消息,將於各國的醫院內開始進行子宮移植手術的人體試驗。 探究這背後的原因,是因為一項自2012年開始、由瑞典 Mats Brännström 醫師及其團隊進行的子宮移植試驗(Mats Brännström et al., 2014)。其中一個手術成功、且於2014年11月順利生產的個案,當嬰兒狀況持續穩定數個月之後,醫師先是於今年7月發表了研究背後的心路歷程(Mats Brännström, 2015),8月則跟著發佈新聞分享這個成功案例。如今這個小男嬰已滿周歲。 (圖片來源) 話說回來,其實瑞典這個團隊並不是進行子宮移植手術試驗的首例。早在這之前,不難從網路上搜尋到一些資訊,包括最早於2000年沙烏地阿拉伯、以及2011年土耳其的兩個案例。那是為什麼,各國的醫療團隊一直等到瑞典發表了成功個案後,才紛紛決定進行子宮移植手術的試驗呢? 原來,沙烏地阿拉伯與土耳其的這兩個案例,都稱不上是成功的。 沙烏地阿拉伯的醫療團隊在沒有什麼背景研究的狀況下,以一位46歲的女性為捐贈者,試圖將子宮移植到一位26歲、曾因產後大出血而子宮切除的女性身上。據稱這個子宮在26歲受試者身上成功運作了99天,有對雌激素與黃體素產生反應,但最後因急性血栓與子宮壞死而將子宮移除(Anjana Nair et al., 2008)。整個案件宣告失敗,執行團隊一度在國內造成撻伐,且子宮移植試驗也因此被政府禁止。 土耳其的醫療團隊則是首宗以腦死患者為子宮捐贈者(23歲),受試者是一位21歲罹患先天性無子宮的女性(Derya Sert)(Ozkan O. et al., 2013)。根據瑞典Mats Brännström醫師在心路歷程裡所分享的,這個移植手術,意外地是由一位資深「整形外科醫師」所帶領的。從網路搜尋標題來看,一開始以為這個土耳其案例是成功的。事實上,這個由腦死患者捐贈的子宮,確實在Derya Sert身上成功運作了;包含6個正常的月經週期,以及2013年4月成功受孕。然而,這個懷孕在8週後就因胎兒無心跳而被終止了(CBSNEWS, 2013/5/14)。 (圖片來源) 再回到一開始,紐約時報這篇關於Cleveland Clinic醫學中心的報導,裡面有個部分特別引起我注意。 Cleveland Clinic團隊的代表Andreas G. Tzakis醫師向媒體表示:「這些女性(受試者)完全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們已被告知(子宮移植試驗手術)的風險與利益,她們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再思考。我們能做的就是確保她們的安全,以及盡可能地讓手術成功。」 這些話是沒問題的,但就是有哪裡讓人隱憂。 最主要的問題就是,美國 Cleveland Clinic 的醫療團隊表示,他們將會使用死者的子宮做為移植手術的器官來源,也就是前面提過的 – 土耳其個案所採用的。而不是目前唯一完全成功案例的,瑞典 – 活體子宮移植的模式。 至於原因,根據紐約時報這篇文章所引述的內容指出,美國 Cleveland Clinic 醫療團隊認為使用死者器官移植是為了提高對「捐贈者」的保護。如果是採取活體子宮移植,這個捐贈者就必須進行長達7~11個小時不等的手術時間。 說保護「捐贈者」似乎無可厚非;但仔細一想,那「受試者」又是被怎樣的保護了呢? (圖片來源) 美國Cleveland Clinic醫療團隊告訴紐約時報,Andreas G. Tzakis 醫師曾執行過幾千件的移植手術,並且帶領團隊到瑞典參與了迷你豬與狒狒的手術,並觀摩了九場人類的子宮移植手術。 如果真的如此看重這個瑞典研究,應該就會知道,在兩個母親捐贈子宮給女兒的成功案例之前,第一個案例雖然也是採取活體子宮捐贈,但是來自一位61歲、與受試者無血緣關係的善心女士。這個受試者後來雖然也成功產下健康的寶寶,但是經歷過早產(31週,1775g)的過程,讓 Mats Brännström 醫師無法把這案例視為完全的成功。 或許,那是為什麼在之後的案例裡,瑞典這個團隊不僅僅是採取活體子宮移植,還找來了這些受試者的母親做為捐贈者。 瑞典的 Mats Brännström 醫師從 2002 年起,持續不斷地投注在子宮移植手術,從小型動物到大型動物,不知做了多少次的動物實驗(Brännström M, Wranning CA & Altchek A., 2009),但一直到真正試驗在人類受試者身上時,依然是戰戰兢兢的。對於個案的成功與否,始終採取嚴謹的認定。Mats Brännström 醫師在那篇心路歷程裡提到,他認為,「僅僅是移植手術本身順利完成,還不能算是成功;而是當移植手術的目的(懷孕生產)也達到好的結果,才能真正宣佈成功。」 這樣的態度不只是令人欽佩,我想,那也是為什麼連續五個案例都是手術成功,也產下健康寶寶的。 (圖片來源) 相較之下,美國 Cleveland Clinic 醫療團隊,光是一個預計開始人體試驗的新聞,就如此大張旗鼓,像是已經得到結論了似的。更別提他們採取的是先前失敗案例的方法,且沒有在新聞裡說明如何降低受試者風險,只是顧左右而言他,用「保護捐贈者」的理由來當煙霧彈。 而對這群受試者而言,無論如何,這輩子已被宣告不能懷孕生子了,所以有什麼多的嘗試,似乎都是值得的。在這樣的狀況下,身為研究者,應該要更謹慎地看待試驗,盡可能地為受試者最佳利益著想。畢竟,隔著專業砌起的高牆,說真的,受試者如何能真正明白風險;尤其當研究者一開始就選擇了失敗風險較高的方式進行試驗? *** *** *** 許多相關的新聞報導,都忽略去提到,這還只是臨床試驗,並不是已經可以到醫院去做這個手術了。在這個階段,這些醫療團隊一方面需要資金投注,一方面也需要合適的受試者,或許因此讓媒體渲染了這個消息,是可以理解的。 但若您是對這個消息感到期待、且有意願去嘗試的,提醒您,這些無論是美國、法國、中國廣州,或是將來假使台灣也開始招募受試者,都還是在臨床試驗階段,並不是已經通過試驗了。既然是試驗,就有可能因一些非預期內的因素而終止。 而依每個團隊會有不同的試驗設計,當然也會有不同的試驗結果。正如同,美國Cleveland Clinic醫療團隊的試驗設計,就與瑞典團隊不同,所以我們也無法預期會有相同的結果。 在這個階段,受試者可能面臨的是,移植手術本身、移植後長期服用免疫抑制藥物、移植後排斥反應、死產、早產、移植物壞死等;雖然手術本來就有風險,但以當這個臨床試驗的受試者而言,這些風險的種類、大小是未知的,成功機率(包含最後順利產下健康嬰兒)也是未知的。 若最後您仍願意參與試驗,所有因此受惠,包括醫療團隊、以及日後試驗通過後執行手術的人,都會(應該)對您致上最深的敬意與感謝。願意以自身風險,提供臨床試驗無比珍貴的經驗與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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