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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養午湯
2023/06/09 10:00:00瀏覽50|回應0|推薦0


一開始學校是有營養午餐的,但後來預算不夠,有人要吃更好,有人嫌太貴,家長們意見差太多,政府又希望營養好價錢低,有任何小朋友吃了肚子痛,業者也要冒風險負責,所以最後發包不出去,就取消了,最後改成營養午湯。



是的,營養午湯,只有提供湯。



學校的大桶湯裡面有很多料,有的時候便當菜真的不好吃,或是或是有人乾脆是帶三明治,但是喝上一碗熱熱的湯,就覺得這一餐很飽足,這湯是每個小朋友繳十塊錢,不要覺得這十塊錢很多,因為他的湯可是有滿滿的料的,如果是高麗菜蘿蔔湯,裡面就會有好多好多的高麗菜;如果是蘿蔔排骨湯,每碗湯舀出來,裡面也總看得見兩塊排骨跟好多塊蘿蔔;若是貢丸湯,每個小朋友也會分到兩顆貢丸;味噌湯,裡面除了豆腐外還看得見小塊的魚肉。總之,這是營養午餐難題下,中午提供一碗好喝的湯,是學校跟團膳業者想出來的折衷辦法。



當然,公平分配就是一個重要而艱難的任務,每天有戴著口罩跟手套的值日生來舀湯,當湯裡面的料都會稍微多準備一些,不會讓值日生為難,也間接讓家境較差的學生們,可以在喝完第一碗後舀第二碗。



這其實是一個對家長、學生跟老師來說都還蠻雙贏的構想,因為家長如果前一天來不及準備便當,就不會有罪惡感,光是壽司或麵包或三明治都好,知道孩子中午至少有一碗熱熱的湯啊!湯裡面也有一些菜,感覺不會那麼罪惡感。孩子們其實也省得蒸便當,多半他們還是不喜歡便當蒸出來的味道,一個新鮮熱騰騰的湯,對他們來說是蠻好的。



營養午湯的經費,一半家長負責,一半是學校負責,多數媽媽可以接受這樣可控與不可控的比例;但是對少數人來說,還是堅持不要讓孩子喝湯。



不喝湯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可能是他家實在是太講究乾淨、衛生了,家長焦慮怕有細菌,不信任外面的食物,於是堅持讓小孩子吃自己帶便當;但是孩子其實每天眼巴巴地看著同學們每天期待今天的湯是什麼,然後鬧著要求值日生公平一點分,甚至還吃快一點搶著有機會喝第二碗湯的樂趣,都是他所羨慕的。



那還有一種情形就是,不但連準備營養午餐的時間沒有,連家長需要部分負擔十塊錢也為難,就只好眼巴巴的看著其他人吃著喝著,然後自己啃著昨晚超商釋出的到期麵包,其實這十塊錢本來是為著這一群低收的小朋友而準備的,讓低收孩子能有尊嚴地受到補助,但又不失公平性。這是校長反覆思考後的規劃,營養午餐的四十塊對低收家庭太貴了,但至少繳十塊錢,讓他沒有覺得跟同學太不一樣,也勉強讓他吃到一些新鮮營養,稍稍保住他的自尊心。只是校長在規劃時,沒想到有人連十塊錢也出不了。



背景說明很長啊!但是就是在這樣的一個狀況下,我要來描述其中的一天。當然,這一天也是跟每學期的每一天都是一樣的,那天中午時間下課鈴一打,廚工提湯來教室,然後值日生負責舀湯。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班上導師她讀幼稚園的女兒就會剛剛好來找媽媽,因為幼稚園和小學都是連在一起的,就在隔壁。在大家去洗餐具的時候,導師跟女兒就會拿著兩個碗,在值日生還沒有開始舀湯之前,老師就會對大家說:「我來幫大家看看,今天的湯是什麼內容?」,於是沒有繳費的老師,就為她和自己的女兒舀了滿滿兩碗的湯料,你知道有多滿嗎?就像是白菜滷那樣。其實湯只是配角,全碗都是料,在舀了兩大碗給老師和她女兒後,老師才要值日生開始為全班舀,而大家排隊來端自己的湯。



老師舀完了湯,並沒有馬上喝,而是打開他大大的便當盒,巨無霸一般的便當盒,有時候裡面會有白飯,有時候連白飯也沒有。於是,老師帶著空便當,展開了他的巡查搜刮之旅,班上30多個小朋友,老師會一一巡視一遍,她說:「我要來看看大家都吃些什麼,我很關心你們的!」 第一個同學的便當看起來像是昨天的剩菜隨便裝一裝,顏色一片褐,像枯乾的樹葉堆,老師停也不停,很快的走過去了,但第二位、第三位一直到第八位,都是媽媽精心設計、看起來色彩繽紛營養均衡的便當,可能會有5種蔬菜含在內,有黃澄澄的蛋捲、滷得漂亮連蒸過都還聞得到香氣的小雞腿,或者是蘆筍蝦仁干貝這種高級的食材 也偶爾會有,老師會拍照上傳,展示今天班上孩子們的便當。



你知道這件事可厲害了,因為很多家長都會每天追蹤老師在ig上傳的便當照,不知不覺的進入了一種競賽當中,像是別的家長做便當已經到這個程度了!我也要跟上,至少要加油!要不然我的孩子會變很可憐。於是在這一種老師刻意引發的競爭下,媽媽們的便當水準越來越高,色香味兼備。



故事並不是到這裡就結束了,老師展開巡視的時候會帶著她的公筷,一邊點頭說,你媽媽做得真漂亮,一邊請自己幼稚園大班的女兒用手機拍照(對,幼稚園大班,但她真的很會照),然後自己用公筷夾起一塊放到自己的空便當盒裡面,說老師嘗嘗看,就這樣,老師在許多色香味俱全的便當裡面,可以挑選他覺得最貴的食材跟看起來最好吃的那一塊品嘗。



接著你會發現,每個小朋友的反應完全不一樣,有的小朋友因為媽媽有特別叮囑,會趕快打開便當蓋給老師看以及讓老師拍,因為媽媽也在這樣子的競賽裡面不希望輸,然後貴的食材比如說像干貝蝦仁等,家長還會刻意多準備一份,讓老師拿,拿完了之後自己的孩子還有得吃;甚至有的家長為孩子中午帶的水果是一顆蘋果,媽媽會多準備一顆,等到老師巡視到位置旁邊的時候

,就叫孩子跟老師說,我媽媽說這一顆是要送給老師的。(上回,小美的媽媽就帶了兩小袋櫻桃,一袋給老師)



當然不是每一個同學都這樣,班上有兩個男生,他們好像說好了一樣,每當老師開始巡視的時候,他們就互看一眼,然後帶著視死如歸般戰士的精神,快速用湯匙把便當裡面的飯跟菜攪得一蹋糊塗,看起來像是每天晚餐桌收時候的廚餘,這樣老師經過的時候就會快速略過,不會多停留1秒,甚至有時候還會抱持著可憐的眼神說,你媽媽很忙齁!



還有的同學是很策略地從上課分配座位時就精準計算,坐到離老師較遠的距離,反正老師會巡視三到5分鐘左右,他就透過前5分鐘把最精華的菜吃完,等到老師巡視到他旁邊的時候,通常只剩下白飯和菜渣,儘管狼吞虎嚥,也不想要給老師吃。



老師那幼稚園大班的女兒在跟著巡視時,有時候看到某個太想吃的東西,他也會直接跟媽媽說,媽媽,這個看起來好好吃喔!我想吃。有些識相的同學就會自動說,老師你夾去給女兒吃,或者是老師會用話術說,阿你媽媽太厲害了, 這菜看起來真好吃,幫我跟你媽媽說喔!來,老師看你媽媽有多厲害!在孩子還沒反應過來老師稱讚背後的動機時,說時遲那時快地就夾了一口放進自己的便當盒。



至於我呢?我是吃飯比較慢的,所以老師走到的時候,我還來不及吃上兩口,又因為是坐在比較前面,就是老師一開始巡視就會碰到的那幾個倒楣鬼,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就是一打開便當就把白飯翻過來蓋在菜上面,這樣老師什麼也看不到。老師的女兒會說,媽媽,這個便當我不知道怎麼拍!一開始老師說,那我我要把你的便當上傳囉,你媽媽這樣也沒問題嗎?我很得意地說沒問題,我才不想給老師吃耶!因為這是媽媽的愛心。後來我甚至已經偷偷跟媽媽講好了,有時候媽媽也會故意幫我準備,在裝便當的時候,就把菜擺在下面飯擺在上面,讓我吃飯每一次都有尋寶的感覺。



午餐時班上這樣的情況,維持了不到一學期,好像就有家長投訴到家長會,但是家長會裡面的家長,有許多都是會多帶一個蘋果給老師的那種,所以遲遲沒有處理,一直到學期末的時候,好像有其他有力人士介入,有一天甚至有民意代表來學校視察。當然民意代表來視察的那一天,老師乖乖的坐在她自己的辦公桌上,吃她的白飯便當,沒有拍照也沒有巡視之旅。



只是鬧到民意代表,這下學校不得不處理了,把老師找過來,校長還有教務處長都來了,他們想說好好來討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老師竟然承認了,她會吃學生的菜!



老師說,我是在訓練他們面對這個黑暗的世界,得要學會一點因應的能力,不能只是成為溫室中長大的花朵,認為世界上全是好人,所有的大人都理應對你呵護備至?得要學會保護自己!這是我苦心的教育方法,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 心情隨筆心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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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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