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諮商系列：馬度芸心理師談夫妻相處「憂鬱‧以愛為名」      文/馬度芸

【全文曾刊載於老行家雜誌】

    怎麼在泛黃的舊相片中發現一張陌生女子的半身照？明眸皓齒，眼神勾人，妝化得濃了些，不記得有哪個明星長這個樣子，翻到照片背面，竟有一排娟秀小字，上面寫著名字和電話。

    好奇心果然是最大的趨力，仔細盤問老伴這是誰，任他推說「四十年前的事怎會記得」也不放手，終於在一連串嚴加逼供後老伴想起了是一個酒家女的相片，以信仰之名繼續逼問下，老實的先生承認似乎當時在工作應酬之後曾在醉中發生過一次關係，這一意外事件，毀了原本平靜的晚年生活，至今已兩年，嚴重程度依然不減。

    她一生的價值都崩解了，原本以為至少在親朋好友中，自己的先生雖不是最理想卻至少忠厚老實，無法理解這樣的信念竟會在晚年被打破，怎麼可能？她四十年前年輕貌美初戀即結婚，小孩剛生很可愛，夫妻生活無任何異狀，會什麼還會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還需要找別人？這麼久以前的事，為什麼還這麼在意？就是因為這樣的事發生在歷史中，連努力挽回都不必了，時間流逝讓她在不知情中已為這男人付出一輩子，他賠不了她。

    於是，從此生活就在不斷的責罵和吵架中度過，老伴深知是自己的不對，百般忍讓、彌補、旅遊吃飯，但絲毫沒能減緩她的憂鬱，只要新聞或是偶像劇跟外遇、酒家女、淫亂等關鍵字扯上邊，當天晚上一定吵到兩人一夜無眠。從此家中變得緊緊張張、大家小心翼翼全面防堵，只要茶餘飯後朋友們聊到外遇、街上看到情侶親熱、新聞報導羶色腥等都會引爆地雷，而地雷一引爆就是好幾天。

    他們的女兒問我該怎麼辦，她擔心父母到都已經快神經衰弱了，雖說是父親不對，但母親緊抓著四十年前的事得理不饒人，以憂鬱症病人自居要所有人讓著她，對全家負面情緒的渲染也令人生氣。

    我幾乎無言以對，憂鬱的形成有心理有生理，這比例只有當事人願意承認的時候可略知一二。到底是那母親故意放大傷痕好贏得對方永無止盡的退讓？還是真的一時受到的刺激太大而導致強迫性思考，無法控制覺得每個人都對不起她？沒有人可以替她評價這事該氣多久或氣多大。

    原本老夫婦的家人想替母親安排諮商，但母親意願不高，因她始終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我告訴她女兒，若是妳母親執意要待在那個受傷的角色中一輩子，也是她的選擇，其他人都無能為力；她每天起床睡覺只注意一件事，就是跟她受傷的記憶相關之事，然後繼續責罵與吵架，這是她對付不能承受之痛的方法，妳父親都願意承擔，妳也沒什麼好氣的。他們每天只繞著一件事打轉，那麼妳就不能跟他們一起繞，談些子女工作、婚姻或其他母親也會在意的事，請她幫忙帶孫子、買個菜都是不錯的分散注意力方法，母親需要知道她的角色價值，妳就給她，即便是讓她煩惱操心都比整日繞在四十年前的傷痛中好，千萬別接受憂鬱的人邀約一起進入她那無法永無止境的藍色世界中。

    她女兒還是很氣，認為母親是自私地想毀掉全家，因她深受影響，這兩年來幾乎跟母親一樣無法快樂，在跟自己老公的相處中也常常發現自己愈來愈像母親，往往得理不饒人，以精神崩潰為名威脅老公對她百般忍耐，無法否認她認為母親自私的說法有幾分道理，但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僅僅自私地盼望自己不要受到負面情緒波及影響？

    以愛為名的拯救，與以愛為名的處罰一樣虛空，這場戲中，現在恐怕只有那四十年前做錯事的父親，抱著贖罪的心情默默承受一切，才能稱之為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