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雪，對一直生長在亞熱帶的我，一直是我海外旅遊最大的心願。 

第一次對外號稱看到下雪，是大學一年級參加救國團冬令營中部橫貫公路建走。沿途，輔導員為了鼓舞士氣，猛拿『下雪』當紅蘿蔔，引誘我們這一群氣喘吁吁的弱雞，繼續爬往中橫最高點…大禹嶺。 

走到大禹嶺時，已是黃昏，天陰黑的很，寒風狂吹的很。全身顫抖，捧著冒著熱氣的木耳湯，聽著販賣熱食的老榮民伯伯，給我們斬釘截鐵的保證：

『天這麼冷，雲這麼黑，今天晚上，天，一定會下雪的。』 

                樂得合不攏嘴的我，第一次與雪花合影

沒全神貫注在熱烈得忘我的康樂會上，眼睛總往窗外瞄，總希望看到白色的雪花，在黑暗裡飄舞。 

康樂晚會結束了，迫不及待地衝到黑夜的酷寒裡，果然應驗了榮民伯伯的話，天上落著寒冷的冰珠，打在臉上。 

『在大禹嶺看到下雪』，成了開學後向同學們誇耀的虛榮。但我心裡清楚得很，那天下的其實是比米粒還小的冰雹。

 真正看到下雪是三十多年後，在大陸的東北。 

十月，在牡丹江市區，行走在街上。突然，臉上飄來了冰涼，斜眼望著天空，牛毛的細雨裡，居然有鵝絨般的東西在飄晃，再定睛，連雨絲都不見了。與雪花初遇的經驗，就是那麼虛幻。 

沒想到會遇到初雪，卻在黑龍江省德都縣境內的五大連池給邂逅了。 

五大連池又稱『火山公園』或『自然火山博物館』，佔地106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矗立著14座新老期火山（噴發年代從兩百多萬年前到280多年前），和60多平方公里熔岩兀立，奇石遍野的熔岩臺地。 

由於在清康熙59年（西元1720年）時，火山噴發的熔岩阻塞了烏德林河 ( 滿語，現稱白河）河道，形成五個串珠般的火山堰塞湖…烏德林池，所以取其音譯，名為『五大連池』。 

五大連池風景區由於湖區風景秀麗，火山噴火口保存完好，熔岩表面流動痕跡仍清晰可見，已被選為世界地質公園外。其間藥泉山有能浴、能飲，富含十幾種對人體有益元素的冷泉，相傳能治療胃病、神經衰弱、皮膚病、高血壓等病症，更是極有名的旅遊、療養勝地。 

要看五大連池最有名的火山口及石海（熔岩臺地），就必須上老黑山。 

老黑山是是14座火山中最高的一座，相對高差達166公尺，山勢高聳，植被蔥郁。山頂有直徑350公尺，深達140公尺的漏斗狀火山口。火山口周圍有人行步道，可俯視火山口底部。 

老黑山的四周是熔岩臺地，是兩百多年前火山爆發時，噴發的岩漿四處漫流，遇冷凝固成碳黑的熔岩。岩漿在凝結的一瞬間，有些猙獰如怪獸，有些奔跑如逃兵，有些如深谷幽壑，有些如波濤洶湧，由於面積廣袤如海，故稱『石海』。 

其間有岩漿沿白河南下，熔岩時而如翻江滾浪，時而如龍脊突兀，綿延蜿蜒十公里，如蛟龍翻騰，稱之為『石龍』。 

無論是在石海，或在石龍裡，堅硬黝黑如鍛鐵的岩石上，總有虯曲斑駁的低矮樹叢匍匐，導遊說這是有名的火山楊。 

在熔岩成形後，或因鳥糞，或因風吹，帶來了楊數的種子，落在沒有泥土的石海上，但他們卻努力在岩石縫細裡紮根，利用有限的水分跟養分生長。由於欠缺養分，由於寒風霜雪的洗禮，原本在他處的參天巨木，到此全成了精華。具體而微的展現了生命的鬥志與滄桑，一棵棵兩公尺多的小樹，卻是高壽百歲的『樹瑞』。 

看罷石海，沿著盤山山道上山頂，正驚懾著火山口的巨大，漫天飄舞的雪花奪去了火山口的風采。 

天色昏暗、草木枯槁、火山錐黝黑荒蕪，一切是那麼的肅殺，輕盈的雪花卻像小精靈活化了幽冥，給了初識下雪滋味的我們，一種迷濛的浪漫。 

司機的叫喚聲，擊破了我們的浪漫情懷，雪越下越大，再不下山，未繫雪鍊的汽車，怕會有危險。天闃黑，車燈照著車前的飛雪如濤，汽車像小舟，在雪濤中破浪而行。 

次日的旅程是去藥泉山。 

藥泉山海拔350公尺，是14個火山錐中規模最小，卻名氣頗大的一個。只因為此地產的泉水，有『聖水』和『神泉』的美譽，是中南海中國政要指定『進貢』的泉水。與法國的維希礦泉、俄羅斯北高加索礦泉並稱為世界三大冷泉。

有飲療、浴療的冷泉，加上火山地質形成的強大全磁環境和空氣清新純淨，負氧離子含量高於一般城市十多倍，藥泉山山下興建了50多所療養院，每年可供數十萬名患者在此療養。  

一夜下雪不歇，到達藥泉山時，已呈粉妝玉琢的白色世界，大家樂得在空地上打雪戰，導遊卻一再要我們嚐嚐『聖水』的滋味。說真的，寒天飲冰水，滋味並不好受，所以有人學住在附近的居民，盛在容器裡，留待上車口渴時飲用。可惜一兩個小時後，甘泉嚐起來盡是金屬的腥味，原來此『神泉』的水必須保持冰涼及有時效的，所以才惹得我邂逅的蘇俄人，天天帶著保溫瓶，來此汲水。 

離開五大連池，也離開了白雪世界，再驚豔白色世界的晶瑩，已是隔年在四川的九寨溝了。 

朱穎立 完稿於風城寄心居 2010/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