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少看病的，尤其是養成每天游泳的習慣後，健保卡幾乎只用在例行體檢和看牙上。但是，一到大陸旅行，我的老毛病就會犯。 

說它是老毛病，還真有點冤，因為喉嚨痛的毛病，在台灣是很少犯的。所有有關喉嚨痛的記憶全發生在大陸，而且是只要一到大陸人口密集處，紅腫刺痛的喉嚨立刻讓你發現它的存在。 

2004年春，幾乎隔了15年，再去大陸旅行，旅遊地是江南。 

煙花四月下江南，真是很美，尤其是輕舟越過千島湖，到有中國最美的鄉村的婺源遊賞。煙濛濛、霧濛濛、難忘滿山映山紅（杜鵑花），加上遇見氣味相投的旅伴，一切美好得沒話說。 

真是沒話說…..是沒敢說話，因為從日本玩了幾天，一轉到了江南，喉嚨就開始隱隱作痛，到婺源時，喉嚨已腫得像卡了一個紅紅燙燙的大胡桃核。 

因為自備的感冒藥早被吃完了，所以拼命找藥吃，拼命喝冰鎮啤酒止痛。可惜，不斷地吃藥，不斷地喉嚨痛，不斷地喝啤酒，不斷地喉嚨痛。 

奇怪的是，一回到台灣，不吃藥，不喝啤酒，在不知不覺間，喉嚨也不藥而癒，不再用腫痛來提醒我它的重要。 

喉嚨痛，成了我04年江南行不可磨滅的記憶之一。 

2005年10月去四川玩，一下飛機，喉嚨就開始隱隱地提醒我它的存在。 

成都人好悠閒過日。街上，處處有飯館；飯館裡，盤盤有辣死人不償命的絕妙好吃。 

以前，我是很愛吃辣的，尤其是吃湯麵時，碗裡總要浮一層紅紅的、厚厚的辣油，吃得涕泗縱橫，呼嚕作響才過癮。 

可是20多年前，初次到成都，一向以吃辣自豪的我，吃辣就像吃鱉一樣痛苦不堪。因為成都人吃的辣，不但辣得我口舌痛、頭皮痛，連全身毛細孔都像針扎般，痛苦的讓人難以忍受……簡直是在受滿清的十大酷刑嘛。 

有了成都四川菜的震撼教育，回台後的我，對吃辣就有點避之唯恐不及了。 

可惜，我的成都表姊們不知道我的痛苦經歷，以為我跟我老姊般，火辣得很，所以我的接風宴，全是紅通通的麻辣菜，和四川著名的烈酒……五糧液。 

可憐我紅腫的喉嚨，在我強顏歡笑、打腫臉充胖子的虛偽中，被辣椒和酒精醃漬得更紅、更腫、更燙，終至燙得全身發燒。不但發燒，而且不時發冷，極不舒服，不得不去掛病號了。 

以前在陽碩旅行時，看過大陸街頭的私人診所。破破爛爛的，診間全蓋滿了路過車輛灑下的灰塵。有此深刻印象，所以我是打死也不敢去診所看病。仗勢著買了一千萬的海外醫療保險，決定到成都最大的醫院去看小病。 

經由旅館櫃臺的介紹，跑到最近最大的醫院去看診（忘掉醫院名字）。從外觀看，醫院可真大，比台大醫院還大得多了，可是進了像學校保健室的診療間，可真讓我傻眼。瘦削的醫師穿著皺巴巴的白袍，真有點像廚師。診療桌比我小學上課用的破桌椅還要破舊。 

一看我是台胞，醫師立刻渾身不自在起來，問我：『你，是漢族吧？』奇怪？看病和族群有什麼關係？ 

醫師一邊問話，一邊在一本像小學數學簿的本子上寫著，一邊對我說：『你是感冒了，有點發燒，需要打針、打點滴。』 

打針 ? 打點滴 ? 看看周邊簡陋的醫療設備，真擔心他們的殺菌消毒的….. 

『這種情形，在台灣，我是連醫生也不會看的。因為還要在四川旅行一個月，所以你還是給我開開藥吃就好了。』我急忙地說，深怕醫生會堅持他的醫術。 

『不打點滴、不打針、只吃藥？』醫生驚訝地看著我，好像我這個呆胞是外星人：『你最好寫下切結書，免得發生意外，我們……』 

寫完切結書，醫生將小學數學簿的病歷交給我，要我去付錢領藥。更讓我驚訝得是：藥，居然是坊間可以買到的感冒成藥，而看一次病只要八九塊錢人民幣……難怪大家都說成都的消費真便宜，看個病，連新台幣50元都不到。 

當然這麼便宜的醫療費，我只有自己吸收了，因為若真的向保險公司要求理賠，說不定辦手續花的錢都遠超過人民幣10元呢。 

因為醫生開的藥一般藥房買得到，而且便宜許多，所以儘管喉嚨照舊痛得要命，我可不願再去見識成都的醫院，自己依樣畫葫蘆，去藥房買相同的成藥吃。 

2009年秋，遊完了新疆、北京和塞北，又跑到廣東去玩。 

飛機還在深圳上空盤旋呢，我的喉嚨又開始痛起來，所以坐車到韶關，想趕到丹霞山玩時，喉嚨就紅腫得像烤紅了的核桃般了。啤酒又成了我晚餐的最愛，蘆筍炒豬肝成了松齡和我的下酒菜。 

晚上，下榻濠京酒店，等著次日攻丹霞山。 

三更半夜兩點鐘，松齡像殺豬般哀嚎起來，說是右膝巨痛，跟我要酸痛貼布。貼好酸痛貼布，疼痛一點也沒緩解，他，還是像殺豬般哀嚎，直到吃了雙倍的止痛藥，臉上才有舒坦之色。嚇得我心驚膽跳，想：該不是罹患骨癌吧？ 

天一亮，趕快向櫃臺職員打聽韶關最大、最有名的醫院。八點多，坐計程車趕到第一人民醫院看外科。 

畢竟是韶關最大的醫院，醫院裡人來人往，像菜市場一樣吵雜，但設備比台灣鄉下衛生所還差。

一看是台胞，穿著廚師袍的醫生難掩他的緊張，想來我們該是他此生第一次看診的台灣人吧！問了許多問題，醫生說應該是痛風。 

痛風？痛風不是好發在四肢末端的關節組織，而且應該是又紅又腫嗎？ 

讓松齡痛得受不了的膝蓋既不紅又不腫，更何況他從未有痛風病史，真懷疑這個草地醫生的診療，可是瞧他說得這麼自信，而且此地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醫生了，只好半信半疑地，拿著醫生給的小學筆記簿似的病歷去繳費、領藥了。 

三四十顆小藥錠，裝在簡陋的小塑膠袋裡，相對於我們支付醫院的費用，真是顯得很沒威嚴呢。 

這次我們付的費用總共是人民幣101元：醫藥費95元、掛號費5元、診療費1元。（當時人民幣兌新台幣匯率為1：5.8） 

難怪表姐老說成都物價便宜，你瞧 ! 看個病，都要比韶關便宜十倍以上呢。 

                            朱穎立完稿於風城寄心居 2011/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