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續前文往事只能回味 - 青春鐵馬向前行﹝上﹞

出發前一天晚上灝到我家過夜。第二天早上約四點鐘兩人就騎上了鐵馬出發。從來沒有這麼早起床過。一路騎進新竹市區。在晨曦之前的街道是這麼的寧靜。接著轉入省一號，也就是當時稱為縱貫公路往南行。兩人非常興奮，一路唱歌喊叫。

過了約一小時，已接近新竹縣及苗栗縣的邊界。右邊這張照片是灝在新竹苗栗交界照的。可看出天尚未亮。苗栗號稱山城，這是遇到的第一號挑戰。開始一路往上爬，這時歌也唱不出來，這個彎曲綿延向上的路好像沒有盡頭，只能低頭用力踩腳踏板。在晨曦中看到路前方遠遠最高點處有個人站在上面。奇怪，這個人也不動。管不了這麼多了，繼續踩。再接近一點仔細看，原來是位在碉堡上方拿著槍站衛兵的戰士。還是管不了這麼多了，管他是誰，繼續踩。再接近一點，看到衛兵將槍舉得老高，竟然聽見他替我們高喊加油。

記得衛兵一直在喊『加油！加油！快到了。沒有上坡，哪有下坡！』。實在想下車用推的，但看到有人喊加油實在沒有面子下車。

兩人拼了死命踩到山頭。看到路兩旁是一大片軍營。衛兵大哥將槍舉上舉下替我們歡呼，比我們還興奮。我們也放雙手向他招手，喊叫謝謝他的鼓勵。果然，下面就是衝下坡。

兩年前第一次騎到台中是走海線，這次到台中改走山線。在苗栗就是上上下下。由於腳踏車沒有馬錶，由苗栗進入台中縣衝下大安溪時速度是多少也不清楚，只記得與路上的貨櫃車並排有同樣速度。貨車司機老大還按喇叭向我們招手。一路就衝進了豐原鎮。右邊這照片是我在台中縣界牌前所照。

豐原鎮到台中市就很順利。到達台中火車站前已是近黃昏。還是去那間兩年前落腳過的塔塔米通鋪旅館過夜。

第二天早上仍是起個大早，繼續趕路。台中到台南這一段屬嘉南平原，沒有山路，但要騎的距離較長。在晨曦中經過烏日火車站時看到右邊山上有塊大石頭，上面寫著『成功嶺』三個大字。據說考上大學的話就要來這地方受訓。

人生許多事情很難預料。後來大學聯考放榜，我的成績竟然比灝兄好，榜上有名。但軍校聯招灝卻比我考得好。那時軍校志願第一是國防醫學院，第二是中正理工，第三是陸官校。灝考上了中正，而我是陸官校。這個差別改變了兩人的人生路途。本來可能走向軍旅生涯的走向了民間。本來根本沒打算進軍中的，卻穿上了老虎皮。

既然榜上有名，過了幾星期就到成功嶺報到接受六周大專學生集訓。我這連的營房是在營區最裡面。側門出來就是一個小橋，緊接著就是靶場。右邊這張就是在小橋上所照。沒想到這個小橋是我人生路途做抉擇的另一地方。

記得是過了懇親會之後的某個星期天晚上。正在連集合場準備晚點名。看到一位穿便服的走進連集合場。仔細一看是我哥。我立刻緊張起來，不知發生甚麼事情老哥會在這時出現。老哥過去和掛紅帶子的值星排長講了幾句話。排長就招手要我過去。我哥就帶我離開連集合場走到連旁邊的小橋上。那晚月光明亮，我看到父親站在小橋上。

父親問我受訓生活如何，並說因為前些時因工作忙碌懇親會未能參加，今天就抽空來看我。接著亦閒話家常。父親突然話鋒一轉，說我軍校聯招考到陸官校，有沒有考慮去讀陸官校？我一聽腦子就僵住了，不知如何回答。從小就沒有看到魚兒向上游的志向，考上了大學哪還想去讀軍校呢？我看了哥一眼，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父親看我沒回答，就繼續表達他的看法。父親說他知道軍中有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但需要有人去改。只要有人願意進去盡力做一些改變，積少成多就可以有變化。如果我願意去陸官校，雖然當時軍校已經開始新生入伍訓練，他會幫我去陸官校申請看看。聽到所言，這時才體會父親從十八歲走進廣州軍官學校大門，後經歷戰亂以及顛簸仕途，但對陸軍的熱愛從來沒有減少過。父子三人站在小橋上談了約15分鐘。父親給了我幾張加菜金，並囑咐我做決定後寫信給他後互道再見。我就跑回連上剛好趕上晚點名。隔天我寫信給媽，說到這件事情。媽很快地將她的看法回我的信。最後我的決定仍是去就讀大學，沒能達成爸的期望。

繼續向前騎，通過了在左手邊的彰化大佛，前進到西螺大橋。我對西螺這地方有一種特別景仰的感覺。在小學課本裡讀過的西螺大橋終於實體呈現在我眼前。兩人橋前分別照相留念。右邊照片穿三槍牌內衣背景為貨櫃車的是我，代表當時社會的經濟動態。

另一張照片背景是載豬車是灝兄。那時縱貫線上開得最猛的就是載豬車。據說是因為養豬場將豬隻灌水後裝車。為避免豬排洩造成減重，司機老大必須於最短時間內將豬隻送達目的地。那時載豬車並沒有良好衛生阻絕設備。每次載豬車從我們旁邊呼嘯而過時會被噴了一身惡臭液體。也沒有辦法躲開，只好讓太陽來消毒。

接著向嘉義北回歸線紀念碑前進。這也是在地理課本上讀到，必須到此一遊的地方。照片中那個咪咪小小人就是我。

繼續依著縱貫路南下。這時進入嘉南平原。可看到照片中當時兩邊路旁有路樹，交通流量並不大。這些路樹後來因要拓寬公路全都砍掉。還記得眷村有位伯伯當師長時，乘坐的吉普車撞到路樹而過世。

進入台南市後就是灝的老巢。跟著他左轉右轉就到了他叔叔家已是夜晚。兩天下來，由於根本沒有防曬概念，兩人被曬得像煮熟的龍蝦，整個背都脫皮。叔叔邊幫我們塗油邊唸『年輕人啊…』。晚上睡覺背痛得要命根本不能翻身。真是不可思議，早上起來又是一條好漢。離開叔叔家，灝帶我經過成功大學介紹校園。再轉入省道經高雄前往屏東。

這段路當然不能錯過剛由大貝湖改名的澄清湖。兩人騎到澄清湖門口的收票亭購票時發現腳踏車不能進去。看看外面也沒有寄放腳踏車的地方。總不能放下單車進去，出來車不見了可是要徒步去屏東？天人交戰之下決定放棄進去，就順著環湖小路騎一圈，隔著牆瞄一瞄。騎到一半看到有個門是開的，看起來像是花圃的工作地方。有位員工正在門口整理花苗。我就問員工由於大門不讓單車進入可不可以讓我們由這裡進去。員工說沒問題就讓我們進去。右邊這張照片就是在這花圃所照。

進入澄清湖後雨就稀哩嘩啦落下來。記得沒帶雨衣，就讓它淋吧。這張照片是請他人幫哥倆照的。效果不太好，但也不能要求太多。

離開澄清湖後就直取屏東市。這段路也算平整，沒有特別困難的地方。到達屏東台糖宿舍尚未天黑。此宿舍區全是日本式房子，並且木料為檜木。阿姨全家看到我們極為高興。第二天就與灝的表弟們會合，帶著鍋碗瓢盆一起到屏東火車站領取拖運的帳篷前往佳洛水露營。由於去佳洛水是乘坐屏東客運，鐵馬之旅就在此劃下完美句點。

佳洛水之行結束後打道回府。不能再騎回去了。兩個人將身上剩下的錢買了兩張觀光號車票享受一下冷氣。腳踏車則火車託運。

多年後我服兵役時是在左營軍區。灝兄也同時中正畢業分發到海軍左營軍區工作。我經常晚上到他的單位打屁聊天，其樂也融融。我到美國後沒幾年他突然過世。人生朋友可能有許多，但老友卻沒多少。經常會思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