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阿格拉是一個小鎮，但在400多年前，這裡輝煌一世。流過阿格拉的亞穆拉河，座落兩處聯合國的世界遺產保護名單：泰姬瑪哈陵和紅堡。兩處相距15公里，但前者細膩，後者雄渾，反映了蒙兀兒帝國下的兩種輝光。
　泰姬瑪哈陵名氣太大了，導致阿格拉紅堡為世人冷落。但我卻更欣賞阿格拉紅堡，這裡有泰姬瑪哈陵難以企及的氣度，真正是帝國風範。
　建造的氣度與君王有關。阿格拉紅堡是阿克巴大帝所建，這是一個足與亞歷山大、拿破崙相提並論的偉大君王，除了彪炳戰功外，他的心目中浮現了阿格拉紅堡的基本輪廓：兼具城堡與宮殿的用途。
　主要是城堡用途，也就是防禦功能。當抵達阿格拉紅堡入口馬路時，隔著護城河，可以遠望阿格拉紅堡全貌，感覺紮實深厚，堅不可破，似乎找不到切入點，讓人想到中國的長城，但比長城又雄偉許多。
　阿格拉紅堡真正具有「堡」應有的雄偉，它讓人從外觀上無法捉摸裡面景象，無法猜透兵力玄機、格局佈陣，因此也就產生一種令敵人望而生畏的崇高感。第一次到阿格拉紅堡的遊客，是全然不知道裡頭有什麼的，只能在導遊的帶領下，快速通過長長的護城河道，抵達城堡入口。此時，導遊仍一直叮嚀：千萬要跟好，否則裡面如迷宮，找不到出路。
　要不是有條石板路通往入口，還真不易找到阿格拉紅堡的入口。因為城堡都以紅色磚岩蓋成，全體都為紅色，加上堡體本身渾厚，入口簡單，因此不易辯識。阿格拉紅堡外觀素樸凝重，絕無花俏。
　高大的城牆全長約有2.5公里，高度約為21公尺。能夠想到這麼粗獷風格的建築，只有阿克巴大帝才有這樣的氣象，它清楚告訴敵人別輕舉妄動，你是絕對無法攻打進來的。
　城牆和城門正如阿克巴大帝本人一樣。他14歲時就手刃敵人頭髗，見鮮血噴溢而面不改色；他識字不多，但充滿哲學家睿智，讓人想到中國漢朝的劉邦，「大風起兮雲飛揚」或許也可以作為阿克巴大帝的註腳。
　阿克巴大帝也是兼容並蓄的英明君主，在宗教上給出很大的自由。在紅堡的建築上也反映這點，建築風格同時可以看到印度教、中亞回教、蒙兀兒的融合，如此便顯得大氣，卻又不失各種美麗的可能。
　紅堡方圓有1.5平方公里，可知巨大，堡內建築多達500座，可知複雜。今日通常只能走馬看花參觀東南角一帶建築，從南方的入口進堡後，是一片較為寬闊的中庭，四面均有各種宮殿，難辯方位。最明顯的是中庭裡的一口石缸，據說是阿克巴大帝年幼時所用，今日石缸以鐵柵圍起，仍讓人遙想當初情景。
　由石缸往東前進，便來到紅堡中最美麗的宮殿：「賈汗季宮」。賈汗季是阿克巴的兒子，才華和一代大帝不能相比，但自小從阿克巴大帝得來的美學素養，卻讓賈汗季在建築上有著漂亮的發揮，賈汗季宮是最好的展現。
　踏進賈汗季宮的遊客，沒有不被宮內縟麗的雕樑畫棟給迷惑的。同樣是紅色砂岩的建築，但賈汗季卻將它拿來當成雕刻品，而不只是居住建築罷了！有點像是東南亞吳哥的「班蒂絲蕾寺」般的精細，每根柱子，柱頂、類斗拱、花窗，都刻得細膩非凡，驚艷無比。
　遊客通常在此不忍離去，想像當日宮內美女成群，以及賈汗季在此揮霍著前代輝煌的奢華場面。然而，撇開賈汗季功過不說，這個宮殿確實美麗非凡。
　由賈汗季宮再往北行進，便來到著名的八角瞭望塔及周遭宮殿迴廊，這裡就是泰姬瑪哈陵建造者沙賈汗晚年被兒子囚禁的地方。沙賈汗蓋了泰姬瑪哈陵後，國力衰頹，給予兒子篡位的機會，最後第三子歐朗傑伯篡位成功，並將父親囚禁在八角瞭望塔裡，讓他只能隔著亞穆拉河遙望愛妻陵寢，卻永遠不能再撫摸泰姬瑪哈陵的一石一柱。
　除了淒美的愛情故事外，八角瞭望塔一帶建築則稱得上美麗典雅，尤其是蒙兀兒風格最常運用的「大理石貼花」，在此有很好的展現。工匠們從各地採來美麗的寶石，各種顏色都有，裁成細片，仔細地在平滑的大理石上，貼出花草的圖案，工細到極點，也美麗到極點，讓人想到義大利的馬賽克，但比起義大利，蒙兀兒似乎又多出一番優雅，這大概是屬於東方民族才有的風格。
　可惜的是，400多年來因戰火緣故，許多寶石不是被竊，就是損壞，後來印度政府勉強重修，但已不復當日風貌，可想而知，當初建成時必然更為美麗。許多遊客總愛在此逗留，隔河遙望泰姬瑪哈陵，也欣賞著在雄渾堡內的細緻優雅。
　離開八角瞭望塔往西行走，便來到覲見大廳，也是法院所在。典型的蒙兀兒式建築，寬闊的平台地基離地數尺，大方鋪起。平台上，列柱分布林立，柱頭呈現簡潔的圓弧線條，最後撐起一片巨大天頂。這種建築，三面無牆，有光明磊落的氣勢，同時也具有相當的威嚴。想當日大君坐鎮其中，判決事物，台下諸人沒有人敢有反對的意見。
　一般遊客，大概穿過覲見大廳就準備離開紅堡了，其實還不到紅堡的三分之一，不過，盡為菁華就是。走過這條路線，很難不感受到蒙兀兒帝國的繁華歲月，想當初，這裡一定旌旗飛揚，將軍斥候報馬不斷，而雕樑畫棟間則盡是美女如雲身影，輕笑遊移穿梭。當然，隨著歐朗傑伯將父親關在八角塔後，這個帝國慢慢地衰敗了，不到20年，終於消失在印度的歷史舞臺上。
　回程又會從南城門走出，很自然地，看完美麗細鏤，以及奢華淒美後，你會回眸再看紅堡一眼，擋眼又是雄偉厚實的城牆。不知怎地？我總覺得任何美麗，都比不上城牆的狙獷之美，這是唐人所說的「雄渾」。印度史上，只有阿克巴大帝才有這樣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