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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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8/01 10:53:27瀏覽2639｜回應3｜推薦9 | |
| 以前大學生最喜歡的事之一，便是到老師家了。尤其讀中文系，什麼文學概論、國學導讀、詩詞曲，全部忘光光，唯一記得的，就是到老師家玩的回憶。 中文系老師的特質也喜歡請學生到家裡坐坐，感覺師生就如家人一般。而其實，許多人文的氣質培養，往往也不是在課堂教授可得，往往就在家中閒聊時而深受啟發的。 至於學生，倒沒想那麼多，有一大半倒都是想從老師那裡，圖點小利。倒非居心不良，但做學生的總覺能從老師那裡獲得一點小東西，是學生生涯裡最快樂的事之一。 以私心來講，我們尤其喜歡一些小珍玩之類的東西。中文系老師臥虎藏龍，往往本身就是文物收藏家，甚至，有些老師收藏之豐，還能有博物館水準。那麼，清貧如洗的學生，能得到這些收藏賞賜，比考試百分還高興。 我的老師洪老師，便有一點收藏，我們最常聽到的是他的印石，洪老師總是在課堂上講得活靈活現，讓我們對這種中國文人的把玩感到好奇不已。 然而，洪老師學生不少，要從中獲點小利，是不可能的，在此要有機緣與方法才行。 所謂機緣，是修到一門人數較少的選修課；所謂方法，是要偵測洪老師的性格，適時下手。 我正逢一個機緣，大四那年，選修了洪老師的『戲曲選讀』，這門課可能稍冷門吧！只有四個同學選，正好是開課門檻規定的下限。因此，洪老師也頗珍惜還有四個學生會選這門課，對待我們自然也不錯。 終於時機成熟。有一天，洪老師要我們四個學生到台北看戲，說可以印證課程內容。但因在台北演出，又到半夜，所以，洪老師叫我們乾脆看完戲就到他家住一晚，隔天再回學校。 我們巴不得趕快把戲看完，目的其實還是去洪老師家。至於那天演什麼戲碼？我早已忘了，只記得四個同學摸著黑，找到了洪老師家。 洪老師是典型中國文人，喜歡喝點酒，晚睡，談起愛好的事物，總是沒完沒了，整個人沉醉在天地中，渾然忘我。 果然，洪老師請我們吃飯，師母燒得一手好菜，沒多久便被我們吃光了。席間還喝了酒，我們的酒量不是很好，但稍有節制；至於洪老師，酒量雖佳，但不知是太久沒學生找他聊天，還是那天正好興致來臨，一杯接一杯，到後來甚至有點醉意了。 席間聊到的話題，正是洪老師得意的「印石」收藏。洪老師寫書法，也篆刻，對這方寸間的藝術，頗有心得，而對印石的喜好，也自然流露眉宇間。 喝得差不多時，洪老師說他收藏不少印石，有些都是好東西，而且還有故事，講得天花亂墜，我們也聽得神迷不已。 口說無憑，乾脆撤了飯局，直接殺入書房，讓我們看看這些傳奇的印石。 當學生的，自然對印石沒什麼研究，但也聽過一些掌故。例如「一兩田黃一兩金」等，是說印石中有一種叫做「田黃」的石頭，因為色澤溫黃，加上礦藏已採收得差不多了，價值奇高，當時的價值，一兩重的石頭，要用一兩黃金的價格才買得到。 洪老師便在書房中，取出幾個盒子，裡頭大大小小的印石，便有田黃，看得我們幾個未見世面的毛頭小子，驚奇不已。眼前，可是比黃金貴重的寶物呢！ 不只田黃，還有雞血，就是在石頭上看來好像有殺雞時，雞脖子濺出的血噴在石頭的顏色、形狀。大體說，血越多、越紅，這顆印石的價值越高，甚至不在田黃之下。人稱田黃為石之王，雞血為石之后，便是指此。 此外，還有青田、芙蓉等，都是珍貴的印材。其中，有大有小，有些有印鈕，有些只是握手順心的原石，但我們知道，這些都是好東西，也唯有洪老師才可能有這樣的收藏。 況且，洪老師又將每個石頭的來龍去脈，講得神奇不已，聽得我們心頭癢癢，恨不得能自己也能擁有一小塊。 這便是學生的私心了。我們不成熟，想要擁有物質性的念頭自是不可免。但我們也不敢講太明白，因為知道分寸不應如此。然而，面對好貨，真想自己也能有顆溫潤的印石。 我的同學陳君，是活潑開朗女孩，也常與老師開玩笑，看這時機成熟，便在洪老師講得口沫橫飛之際，順勢插上一句話：「老師，可不可以送我一顆啊！」 要知道，講這話要天時地利人和恰到好處。第一，你不能顯示出貪圖的眼神，而只能是裝出隨口說說，其實沒有也好的樣子；第二，你要趁洪老師酒醉未退，意識還在昏沉之中，不辯方位之際出手；第三，你不能要求又大又好的田黃雞血，而只能看中較小較普通的青田或芙蓉。否則，私心無法順遂。 果不其然，洪老師被捧得老高，豪氣一來，心想難得有知音人，便一口答應了，從錦盒中取出一塊小小的芙蓉石，送給了我的同學陳君。 我同學當然高興不已。至於我呢？物慾或許沒那麼強，倒是沒有趁機發動攻勢，再騙洪老師一、兩顆印石。 後來我們繼續聊至半夜，才各自入睡，隔天，返回學校。 等到下回再上課時，洪老師第一句話便說：你們上禮拜是不是有到我家？我是不是有跟你們講收藏的印石？ 接著洪老師說：我有一塊芙蓉印石不見了，你們知不知道我把它放到那裡了？ 我們心下竊笑，洪老師在亂軍之中，敗陣下來，已將印石誤送給我們，自己卻記不起來。後來我們當然沒提醒洪老師，那顆芙蓉其實早落入陳同學的口袋裡了！ 然而，我又覺得其實洪老師心中清楚得很，他根本沒醉酒，只是藉這時間，表現了對同學的關愛罷了！我有許多老師，都是如此，真是我們當學生的，最大的幸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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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