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捷普舊城,抵達郊區新城時,明顯可以發現街道較為寬闊整齊,不時還可以看到幾間像樣的豪宅,說明這裡許多人的生活應該頗為富裕。 這是好事。在舊城看了太多乞丐,因此看到較有錢的人家,總會為印度人高興。 新城靠山附近最有名的建築便是「貝拉廟」了。這座以白色大理色建成的宏偉廟宇,是當地首富出資興建,因為寺體本身精雅,且有居高臨下之姿,風光甚佳,成為印度民眾喜歡前來的遊憩地。 到貝拉廟的印度人,大約都是小康以上家庭,從停車場停放的賓士私家驕車,可知許多人的生活品質不低。這點,從他們的衣著也可以看出,尤其是穿著紗麗的女性,質料好,顏色佳,總能襯托出印度婦人的優美氣質。 我在停車場稍歇時,遇到一戶印度家人到此遊玩,父親相貌堂正英俊,母親也美麗高雅。更讓外國遊客感興趣的,是母親懷抱中的小男孩,可愛模樣,馬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於是,人人爭著想從印度媽媽那裡,「借」抱一下這個小男孩,而那位媽媽也大方,微微笑將小男孩抱給了我們。我想,她一定常遇到這情況,外國人對這個美麗的民族,興趣太大了。 尤其是印度小孩兒,真是可愛,大大的眼睛,鮮明的五官,蘊含了傳統的深邃與美麗,讓人看了,總想摸他一下,算是對這個民族的欣賞與尊敬。 不過,或許你聽過「不要用手摸小孩的頭」這樣的話。常聽人說,印度教徒忌諱他人用手撫摸小孩的頭,尤其是更為不潔的左手。如果被摸了的話,便要回家洗浴,將不潔洗去。 這是以訛傳訛的講法,其實,在印度教最高的榮寵,便是接受一個長者以手撫摸頭部。在印度有許多修行甚高的長者,當他們看到小孩前來受教時,便會以手撫摸小孩頭部,並在口中誦念「南無十地」,給予小孩祝福。 「南無十地」是祝福的話,希望小孩得以長大、精進、平安、有智慧。對一個印度人來說,這是人人都期望的境界。尤其是出自有智慧的長者口中,更是慧力無比,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得到長者的祝福。 因此,印度人並不排斥他人以手撫摸自己小孩的頭,前提是,你必須以虔敬之心,口中誦念「南無十地」,並以恭敬而非嬉玩之心,給予小孩祝福。虔敬的心人人可以感受,當小孩的父母察覺到你的愛心時,往往也會流露感激的眼神。 當然,你不能開玩笑,在小孩的頭上亂抹亂擦。別說印度人不高興,就算我們自己的兒女,也不希望人家把他當猴耍的。 因此,當我們抱著貝拉廟的這個小男孩時,心中其實是虔敬的,為的是分享一個民族的美。後來,小男孩的父母也都微笑,並不為意。 倒是苦了那小男孩。畢竟男孩還小,那懂得許多?他當然不知道什麼是「南無十地」,大概也對一直離開父母懷抱,而落入許多膚色不同、相貌不一的外國人手中,感到絲絲不安。因此,小男孩看來,倒有些憂鬱了。 我拍下了這個小男孩,他穿著屬於毘濕奴神顏色的藍色毛衣,上面的花紋簡單大方,又不失童趣的天真;他戴著一頂淺青色的毛帽,雖然印度的溫度並不冷,但父母怕小孩吹風,還是給戴上,可以看出父母的愛與用心。 小男孩如他的美麗祖先一樣,有著會說話的大眼睛,濃淡粗細適中的眉毛,有福氣的挺拔鼻子,及輪廓線條極好且迷人、充滿智慧的嘴巴。你都可以想像,小男孩未來一定也長相英俊,並且,好好教育他,應該也有成就。 事實上,印度只要給她機會,她會成為不得了的國家,「金磚四國」已略略說明其中的契機。只是,需要時間,印度現在仍大半貧窮,許多農村的小孩,或許暫時無法跟上這個好時代。 這個小男孩卻跟上了,或許他的父母不是巨商富賈,但一定的水準肯定有的。他的父母應該也會在小男孩身上投注最大的心力,加上時代腳步與環境,如果小孩能上進的話,他的成功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只是,我從小男孩的眼神中,也看到了絲微的不安。小男孩或許不曉得,未來的印度,將會變成二十年前的台灣,現在的中國大陸,在沒天沒夜的努力中,力拼經濟奇跡。這樣的環境,是為了「錢」,要犧牲歲月,要競相鬥爭,甚至不擇手段的。 這些,我想小男孩都做得到。可是,好像又會失去什麼? 似乎是一種從容閒定。印度的祖先告訴我們:人生的目的並非以物質為中心,而要找到真實的智慧,但智慧往往非關物質。在這樣的教導下,印度出現無數令人景仰的精采人物,雖然幾千年來她並不是很富有,但沒有人會否認印度是很有質感的國家。 如今,一切皆變化,印度成為金磚四國,且不可避免將加入世界頂尖經濟強國的競爭行列。那一天將藉由這個小男孩,以及他的同伴的努力而到來,然後,許多印度人可能將放棄智慧的追尋,而紛紛投入如何讓自己更有錢的行列。 這樣真好嗎?我不確定。一個國家貧窮,便難有國家挺立的自信,人民也難過;但,印度的好智慧,會不會也從此消失了呢? 小男孩,未來壓力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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