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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13 11:44:13瀏覽1867|回應2|推薦41 | |
親愛的Nico,我喜歡妳這洋文名字,聽起來像中文的「妳口」,因為,馬上浮現我腦海的,就是妳唇間那含蓄的微笑,輕輕淺淺地流過我的心。而現在,卻帶給我微微的疼。 在多達二十來個、某些還挺自私霸氣的泰緬邊境旅行團員襯托下,妳胸前掛著輕便型單眼相機的瘦高身影,更是顯得恬靜、與世無爭,這是我對妳的最初印象。妳當時因腳傷未癒,總是慢慢地走、慢慢地拍,後來還慷慨地提供大家下載、使用妳的照片,我後來的旅遊記錄也因此更加完整。 原來,妳真的是個非常有天份的攝影愛好者。後來不愧和我另一位大師級的攝影家朋友,一起成為知名攝影藝術家張乾琦主持的工作坊中的學員。除了通過嚴格甄選所需具備的天賦與資歷外,妳的作品計畫還榮獲特別獎助,讓我與有榮焉。猶記得妳偶爾在臉書上公告,希望有人通知花蓮即時的施工路段或角落。當時,妳在限期完成碩士論文的忙碌中,還是盡量飛奔而去,拍攝那些施工中置放路間警示用的「稻草人」。 馬路上的「稻草人」是我取的名字。他們其實就像服飾店的模特兒,通常只有頭部,會被戴上一頂施工帽,而身體可能被其它支架撐住,再被套上醒目的黃色雨衣,然後置放於施工路段的醒目處。妳用妳獨特的視角和技巧拍攝一系列的照片,對觀者產生一種既寫實又魔幻的詭奇效果。那背後其實是有著對每日身處危險下的辛勤勞工所付出的深度關懷。 那工作坊的參與和計劃執行,應該是妳與現實妥協前的最後堅持吧? 後來,妳離開了花蓮,正式進入教育職場。妳一向不是很活躍在臉書上,很少看見妳的生活照或動態分享。偶爾,我會敲些訊息問候妳一下。彼此的生活漸漸失去交集,但內心總是有一塊關懷的角落會留給妳。因為,我返鄉後再加上遷徙到新居地後,朋友原本就不多,投緣的更少,我相當珍惜我們的緣分,會搬來花蓮,可能多少也是因為有妳在吧!? 妳後來因為工作場域選擇返回家鄉宜蘭,我當然樂見其成。至少,我現在還擁有妳搬家前不想帶走的兩支瓷湯匙、一個大瓷盤,一個小瓷碟和一個大炒菜鍋和炒菜鏟。有一個小瓷碗可惜破了。因為,現在用到它們時,會讓我想起很多情境,彼時,妳還存在著,現在還存在這個時空下的我,有與妳的一些共同記憶,親愛的Nico,妳是否也將它們帶去另一個時空了呢? 我一直記得妳把藝術志業和現實考量分開來看的神情。長年身為藝文工作者的我,對收入不固定不穩定、必須身懷十八般武藝地在各種可能性中得到生存下去的資源的這種生存狀態,早已習以為常。所以,當妳充滿疑惑卻又理所當然地問我主要收入和主要工作是什麼的時候,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我很慎重地回答妳,我就是--藝文工作者。 我想,妳也和我一樣,愣了好幾秒。我不確定我的直接或誠實是否讓妳多少受了些傷。我們都為此沉默下來。好像這是一個禁忌,是一個不能觸碰的敏感話題。究竟人真的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志業,還是現實環境逼迫人必須放棄理想和天份呢? 就這樣妳走向現實,我繼續苟延殘喘的堅持。不知不覺我們走得更散了。如果沒有臉書偶爾的動態,可能也不會知道妳後來去了高雄,然後,還受洗入了教會等等。 那肯定是妳人生很大的一個轉捩點吧? 可以感覺到信仰帶給妳的更新。妳似乎更入世、穿著打扮的風格大異其趣,整個人像是脫胎換骨似的。照世俗的眼光來看,妳真的更美、更有女人味了!然而,我卻多少感到失落。我認識的那個Nico不見了?好像一首幼兒歌的歌詞那樣,不斷提問「雪人怎麼不見了,雪人怎麼不見了....」的困惑,後來竟然變成事實? 啊,「雪人」在熾烈的「現實」陽光下是不能生存的。 而且,我們這群和妳一起上山下海過的邊境團員,竟然在妳遠離人世一整年以後才輾轉得知消息。或許有一兩個團員是知情的,但沒有特別告知其他人。除了驚愕外,只能深深譴責自己為何忘記不時去探看一下妳的近況。或許,也和自己這幾年並不特別熱衷社群網站有關吧!我只偶爾蜻蜓點水似的隨意逛逛,不可能顧及所有朋友。加上,妳去高雄以前,臉書上也不是特別活躍,所以更是不以為意。原來,這些日子妳沒有動靜的「死寂」竟再也沒有復活的可能了! 更令人難受的是,沒有人知道妳究竟是真的因為「意外」溺水,還是自由意志地「刻意」走入大海,一直走一直走,再也不回頭。 我想起多年前還住在台北時寫下的一首詩。那時,每當情緒低落,前往最容易看到海和聽到滔滔海聲的淡水是我最大的慰藉。我記得那時的渴切,幾乎是小跑步地往自己的私密眺望點飛奔而去。親愛的Nico,我想我可以體會妳在大海中得到解脫的感受,那深藏內在的冰雪般真情,終於再也不會被灼烈的現實所融化了! 現在,我想將這首寫於二零一零年末的「為了聽見滔滔海聲」獻給妳。 為了聽見滔滔海聲 我遠離人群振步疾走 直到可以獨自面對你 你向我一波波地噓寒問暖 任釣者把魚竿撇呀撇地 向左又向左 用力地甩向你 不懈不怠 再接再勵 你豐盛地回以一尾比一尾大的魚兒 又讓不小心上岸的魚兒 在石頭堆砌成的甕中排隊休憩 直到他們的耳語淹沒在人聲與車潮聲中 為了聽見滔滔海聲 我遠離人群振步疾走 直到可以獨自面對我 內心那個跑跑又停停的冬天 在你無聲的雪花天地 翻滾著永恆的浪花之歌 親愛的Nico,妳隨著滔滔海聲歇息了。希望,遠離人群後的妳,終於可以獨自面對最真實的內在。 而我, 我們,想像在妳無聲的雪花天地中,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之歌才正開始啟程、翻滾...... 2020/1/13 文與圖發表於更生日報副刊 http://www.ksnews.com.tw/index.php/news/contents_page/00013359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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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