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鄧安琪,發表於臉書20191029下午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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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完成了全部化療,剩下十四次標靶,比較沈重的壓力解除了,於是我決定去花蓮找D。
D是我的國中同學。國三那年我們意外成為最親密的戰友,躲老師的監視,躲如轟炸機投射炸彈般不斷從天空掉落下來的試卷——那是作戰演習😓😂。待投擲的試卷如堡壘高高堆起,我們是士兵,要去打一場不情願卻據說至關重要的仗。 我們總趁自習準備下一節考試的空檔溜到校園最隱蔽的角落唱歌。
D的聲音好,有自己的個性味道,像她慣常留的一頭帥氣短髮。我最記得她的模樣便是,短髮隨著她走路的節奏輕盈地跳動,瀏海掉下來的時候,她不用手撥,而是瀟灑地把頭輕輕一甩,瀏海就在空中飛揚起來。
那時的D,是有一股傲氣的。
進高中之後,我們的緣分卻沒有延續很久,兩個不再同班的人各自在不同的時空場域裡打轉,愈轉愈遠,終於轉出了對方的世界又轉進了不同的大學。那時可沒有手機,沒有網路世界,沒有大大小小重重疊疊的社群牽繫住彼此,我們果真像斷了線的風箏,完全失去了音訊,連她遠走他鄉去了德國我都不知道。
沒想到再見已是將近三十年後。回到台灣的D,因為和其他同學聯絡才又找到我。在我們初見的那一剎那,三十年的時光只凝縮成一句感慨,一聲輕嘆,和一個微小的驚嘆號。時間逝去得太快,快到彷彿不曾存在,但其實我們已各自品嚐了生離死別就業失戀結婚各種的人生滋味。久違的年少朋友的好處就是,你可以在他面前輕易做回年少的那個自己,好像分離後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好像我們昨天才一起唱歌,抱怨考試和老師,在公車站牌依依不捨地話別,然後不到十二小時後又會再度見面。
D仍和年少時一樣有個性,忠於自我而且灑脫。她選擇一個人回到台灣,跑到人生地不熟的花蓮定居,為了專心創作堅持不工作(她一輩子不曾工作)。雖然我們是好友,但她的選擇我一樣也做不到,她的勇敢,敢於過物質貧乏卻精神富足、不隨流俗的生活,讓她享有人世真正的自由。
因此對於D我一直懷著一種敬佩之情,以至於當我聽到她描述最近認識的一個男人(據說高學歷且多金)面帶“柴郡貓的微笑”不懷善意地對她說::「(妳)苦哈哈,獨樂樂!」的時候,不禁覺得荒謬且錯亂極了!不過,繼而一想,智者為愚人所笑,高人被俗人不齒,其實是屢見不鮮的事,我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像年少時用歌聲抵抗考試一樣,不變的D仍然用她的創作在抵抗俗世的生活和評價。在我想來,最偉大的創作是自己,願我的年少好友永遠盡情做自己!
#花蓮騎車經過一株好美的九重葛花藤,遺憾未及留影紀念就摔車了,哭哭,只好借網路圖片安慰一下自己啦😂
d.d.(就是文章中的D:)的後記:
在發表懷念14歲國二同班一年的同學「親愛的S.yu」文章之後,很榮幸成為15歲國三同班同學安琪臉書貼文的主角D。安琪文筆不凡,得到她的授權轉貼於此,為我們從15歲開始即真摯不渝的友情,立下暫時的里程碑。
Photo by Anne Deng,2019.10.19@獵人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