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line上約好碰面的時間地點以後，D.感覺心情輕鬆愉快極了！步入中年以後，朋友本來就不多了，想見個面也並不一定容易。等雙方都把各自的雜務和家裡事安排妥當以後，事實竟然是，一年中能見上一面都好像是件奢侈的事。


D.不是個喜歡把錢花在美食上的人。久久不見，重點在能夠向知心好友傾訴一籮筐的心事。她也不喜歡去什麼小巧有特色的那種文青咖啡店，那裡氣氛雖好，但常常得壓低聲量，為的是不想讓鄰座的其他客人聽見談話內容。


結果，D.跟朋友最常約會的地點就是誠品書店的地下美食街。誰先到還可以先隨意找空位坐下等人，沒有遲到的壓力。又因為空間開闊，沒有密閉空間的侷促感，就算談天時用吼的，也幾乎不會影響旁邊的人，也就是說，在這樣的「公共」空間，個人的「隱私性」瞬間似乎有了被消音的效果。


時值歲末，離開室外的低溫，進入美食環繞的溫暖空間裡，儼然像來到另一種桃花源「避世」一兩個小時呢！


D.從她住的地方，只要走路十來分鐘就可以到達，所以通常都是她先到先搶好位子的時候居多。這次當然也不例外，D.的穿著打扮一向以舒適為主，尤其偏愛波西米亞的頹廢風，而A.留著一頭長髮，風格偏向都會優雅仕女風，很適合她白皙的皮膚和纖細的身材。


坐定下來等A.的時候，D.想著該不該把困擾她好一陣子的烏龍事全盤托出。好友A.數學比較行，的確應該和她一塊兒好好清算一下那筆帳的，被人賒太久總是不好的。


這些念頭在D.腦袋裡磨蹭的時候，A.竟然相當準時抵達，也很快在諾大的地下樓層找到D.。


好友見到D.的第一句話總是「妳好像瘦了些！」。這應景話在當時總是會讓D.高興一整個晚上呢！


那天晚上，D.吃了一份臺式套餐，有炒米粉，燙青菜和一碗魚丸湯。A.點了一份意大利千層麵。兩人都沒有另外點飲料。但是正餐後，兩人再各吃下一碗綜合豆花，非常飽足！


整頓晚餐時間，D.向好友款款道出那個男子的事。稍微把認識那人的原委和短暫交往和結束的經過告訴A.以後，D.終於開始細數那些讓她不悅的種種，諸如曾經被那人數落（其實是用責罵的語氣），以至於羞愧到想要奪門而逃。而那次是他們的第二次約會。


「 妳說妳說，扯不扯？！」D.的聲調還算平穩。 在五個手指頭數得出來那麼有限的約會次數中，竟然沒有一次是沒有口角爭執的，不過都是為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妳說妳說，這戲還唱得下去嗎？」D.已經壓抑不下她的不滿。


「而且，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臉書封鎖我，後來又非要把我再加回來的人。起因是我善意的勸說造成他的反感與不滿。妳說妳說，還算文人的他有沒有應有的氣度啊！」D.臉上早已充滿不解和被不平對待的冤枉表情。


更離譜的是，連親密行為也是D.遇過最糟糕的男人，竟然當場打起別人的分數。說什麼他對九十幾分的超級美女通常才會有特別感覺，在這以下或中等的就甭提了！所以，對他來說，D.的分數大約只有七十分上下，比及格好一點吧！


「妳說妳說，這還讓人耳朵不痛嗎？」D.幾乎掩住自己的耳朵說。


兩人交往一陣子後，D.提議分道揚鑣，因為她決定和別人定下來。已經是過去式的、幾乎稱不上男友的朋友，竟然還敢大言不慚地痛批和嘲笑她的大肚腩？！


「妳說妳說，他是不是有病，難道從不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普通長相和他那個更大的肚腩？！真想說髒話啊！」D.誇張地捧起自己的肚子搖晃一下說。


越說越激動時，A.拉了一拉D.的衣角，提醒旁座拋來的眼光。D.向A.道歉，問說是不是破壞了兩人碰面的美好氣氛。A.說沒有呀！


這筆帳啊，有那麽多數不清的明細，真難算清楚了！根本就是D.吃過最難下嚥又最讓人倒胃口的奇怪餐食！


「頭家，埋單！」D.脫口大喊時，A.馬上摀住D.的嘴，提醒她，她們是在自助式的美食街，沒有頭家也沒有店小二啦！


「哼，最好再加他一百成的服務費，以後也拒絕這種怪食客上門了！」D.激動地繼續喃喃自語。


「那我們下回乾脆直接約去吃熱炒就好了！」A.賊賊地笑著說。


要不是A.次日還要早起回學校上課，D.一定還要拖著A.不放人，繼續覓食下一攤的宵夜，可能是清粥小菜那種清淡爽口的食物吧！


回到戶外的地面上道別時，一整排行道樹上還掛著聖誕節的星點燈飾，藍藍紅紅地閃個不停。回家的路上，D.的腳步比先前來的時候可要輕盈快捷多了，而且一點也不覺得冷！

2019/11/28 文與圖發表於更生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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