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德平原的落日

今年上半年還沒過完，就參加了三次大型生日宴會趴踢。我的兩個十七年老友，一個過四十歲，一個過五十歲大壽，分別在三月與五月裡租場地舉辦了慶生會，一個在某個俱樂部開dinner party，一個則在漢堡艾斯特高級的湖畔餐廳舉行 brunch 餐會，吃完了還可以去划船。

第三個友人是彥子兼差工作的同事兼總經理，也過四十大壽，就在上個星期六。慶生的地點在彥子的老家附近，位於漢堡南方約一百公里的小城市。

我們先去外婆家喝個午茶，其實是喝咖啡，在花園裡聊天賞花。外婆烤了兩個大蛋糕，一個舖上新鮮草莓，一個是起士蛋糕。這種大手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彥子看了說，外婆又把我們兩個當成是整團足球隊來招待了。到了慶生會地點，原來是一個足球迷俱樂部，供奉的是漢堡的職業隊 Hamburger SV (別問我，我對國內隊一點兒都不清楚，只知道有好幾個荷蘭來的外籍球員。在整個歐洲，踢職業足球的外籍傭兵可多著呢!)。

一進門感覺還不錯，大家穿著雖然不是花枝招展，也沒有西裝領帶，但也都整齊體面，表示對宴會主人尊重。長桌椅從餐廳裡面一直排到外面的庭院裡，聽說大約有一百位客人會出席，後來桌椅不夠，還多增加了兩排。看他們手忙腳亂地在擺桌椅，我差點就白目要問旁邊的人，要不要拿尺來量桌與桌的間隔距離，怕被回以白眼，湧到嘴邊的話還是硬吞了下去。是這樣的，德國人是出了名的精確、一絲不苟，連排這種長桌長椅都有人拿尺來測量距離。

氣象局說暴風雨要隔天才到臨，天氣好，運氣真好。在戶外的氣氛輕鬆愉快，排排坐吃果果，話匣子馬上打開。德國人只要啤酒下肚，就會聊個沒完。不僅男人豪飲，女人也不差，0.5公升的啤酒一下子就喝玩了，喝完就再點一杯。我空著肚子絕不喝酒，也不敢酒亂混著喝，記得有一次喝了香檳、葡萄酒，最後再來個啤酒，後來就醉得一蹋糊塗，那一次我才知道自己喝醉是什麼德性 - 狂笑 不 止，什麼都覺得好好笑，笑到站不起來。然後就頭痛欲裂，噁心猛吐。有了這樣刻苦銘心的經驗，再也不敢多喝，淺嚐即可。

我前後左右望了望，發覺自己是唯一一個亞洲人，這種情況也見怪不怪了。連今年其他兩個慶生會裡，也沒看到其他的東方人。我自己的經驗是，只要能以流利德文對談，通常德國人蠻容易接受來自其他文化國家的人。他們也透露，一兩個土耳其人都很好相處，怕的是一整群住在德國的土耳其人一開始就排斥德國文化，甚至不願意講德文。德國境內有一百七十六萬土耳其移民，佔六百七十五萬外國移民總數中一個相當可觀的比例，四分之一強。偏偏這次歐洲盃足球準決賽之一，由德國隊出戰土耳其隊，戰況一定非常激烈。有德國人已經開始擔心，不想讓家裏的青少年到大型觀賽場看球賽，原因是，熱血翻騰的土耳其人動不動就會亮出刀子，不過，喝醉酒的德國球迷也會無端撒野肇事的。但願運動賽事歸運動賽事，不要有節外生枝的事件發生。

慶生會中，有樂團現場演奏助興，主人從外面訂了一整個外賣餐車，倒也省事，客人就自動排隊點菜取菜，幾個服務生只負責送飲料到座位上。不然一百多人同時上菜的話，餐廳恐怕應付不過來。當然啦! 有機會見識台灣人鄉間露天辦桌，就會瞭解什麼叫做 nothing is impossible了。當天的菜單只有一種，有現烤燻火腿肉、南歐的絞肉棒、炒新鮮蘑菇、炒蔬菜和捲心菜沙拉，再淋上蒜頭優酪乳醬，算是很大眾化的口味。

一桌十個人聊些什麼呢? 隨便聊囉! 但是有個話題絕對逃不了，就是歐洲盃足球，我當然也要豎起耳朵聽了。自從上次德國舉辦世界杯以來，足球迷大大增加，男女老少都有份。聽男球迷解析球賽策略，還真的有一套。在座有個機器行銷經理說小組賽打得好的隊伍，在晉級八強以後不見得會打得好。他還說，德國隊在小組賽中並不怎麼認真，不怎麼表現實力。 (是嗎? 有很多年德國根本打到小組賽就淘汰出局了! 自1996年拿冠軍以後就一蹶不振了。) 再談到教練，德國現在的正教練是以前的副教練升上來的，可是上一次世界杯他就已經是球隊背後最重要的指導人物，而不是負責開記者會發言的正教練，那時這位旅美又娶了個東方混血模特兒、溫和作風的正教練主要是當擋箭牌去承受外界的批評考驗，後來德國隊得到世界盃冠軍，一掃陰霾，他也被捧上天。哇塞! 這種內幕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可是還真像有這麼一回事。

吃吃喝喝一番，當晚的另一場矚目的球賽在九點不到就開打了，勁軍荷蘭隊卯上了黑馬俄國隊，這一賽夠嗆得了，為什麼? 因為俄國隊的教練是荷蘭國家隊以前的教練，就是帶南韓隊在2002年世界盃踢入四強、在2006年又帶默默無名的澳洲隊踢進十六強的超級足球教練Hiddink。這次俄國隊在他的指導訓練之下，搖身變成一支異軍突起的黑馬隊，據說俄國前總統普欽還為他當俄國國家教練背書，看來他在俄國的地位還真高，我猜連俄國的計程車司機都認得他。荷蘭名教練領軍俄國隊對抗荷蘭隊，可謂大事一樁。賽前荷蘭路人甲乙丙對這為所謂的「叛徒」怎麼說呢? 幸好老家的同胞都算蠻輕鬆地看待，有人祝他幸運。他在記者會上也自己抖出來「叛徒」這個字眼，還幽自己一默，說既然是叛徒，也要當個好樣的叛徒。

荷蘭人就是這麼可愛、有彈性，就是運動比賽嘛! 受人雇用就替人出力辦事，也沒錯啊! 就看荷蘭現任的教練有沒辦法扳倒他這個球場老將。我在想，如果換成是台灣人的話，恐怕就不會這麼和平了，一定要被罵不愛台灣，護照還可能被掏出來比對、影印、刊登，看有沒有綠卡，走在路上不知還會不會被K?? 老實說，在我認識的荷蘭人當中，都是敬業地到國外工作出差，但是骨子裡卻熱愛荷蘭、以國家故鄉為榮的人，我想這位走遍天下的教練也不例外。

坐在我隔壁的一個建築師到了球賽的下半場實已經坐不住了，因為他太太去洗手間時到餐廳的電視前面喵了一下球賽情況，回來告訴我們比數是一比零荷蘭領先。先前那位行銷經理預測俄國隊會贏，因為荷蘭隊的守衛不夠好。建築師也溜到電視機前面看球賽，我去洗手間時也發現一堆人圍在這球賽螢幕用力看球，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大部分的客人還在坐在位子上喝酒聊天，有的喝咖啡。天色漸晚，說到天色，我真喜歡德國的夏天，太陽下山是晚上十點以後的事，天氣好時，大家都喜歡坐在屋外用餐，把酒言歡，點幾支蠟燭，看著燭火在微風中舞蹈，有詩意、有情調，一直到真正的入夜時分。

十一點多時，我們因還得開車一個鐘頭回漢堡，就先告辭了，這時兩球隊已踢成一比一平手。主人很高興我們能撥冗參加盛會，我們也感謝他的熱情邀請。真是一個輕鬆愉快的夜晚，即使是荷蘭人和俄國人來攪局，都讓慶生會增色不少。

回到家，馬上開電視看比賽結果，果然是俄國隊以3:1 贏球，在第二次延長賽中踢進了兩球，就在踢足兩個鐘頭時間前奏捷，全俄國球迷大概樂翻了，整個莫斯科要通宵達旦慶祝一番了。Hiddink也八成要被捧上天了。這就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鐵證。這年頭看足球賽，不到最後一秒鐘，還真不知輸贏，人生不也如此嗎?

↓來聽一下每場足球賽的轉播片頭曲助興↓

Rollo Armstrong - Euro 2008 Jingle up by WOJCIECH

文/攝影 crystalsun 2008.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