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我提出要求的時候，我的腦海裡清晰地閃過一句話：「緣份，盡了。」

等到確定他是真的，而不是只想休息一陣子之後，我爽快地答應他。

但是卻在從圖書館回到宿舍的路上，哭著回家，慶幸，那日是星期六，寢室的學姐們都不在，只有我一個人在家，於是我躺在床上，沉默地哭著。

替我的愛情行哀禮、替她灑淚。

很久很久之前，我答應過他，若是有一天，他喜歡上別的人，或是想走了，我會放他走，但是，我在他說要走之前，答應了不離不棄。

男人的承諾總是不可靠，我也明白，卻還是在他信誓旦旦的時候相信了，自己都笑自己犯傻，相信他說：永遠都不會生我的氣；相信他說：會一直一直照顧我。但終究，他也不過是個男人，而男人的承諾，在沒有遇到考驗的時候，真的很美麗，就像沾滿露珠的蛛網一樣，晶瑩閃耀，卻一碰就壞。

隔天我打了電話跟母親說這件事，母親只問了我要不要回家，她剛好放假。於是，我收拾收拾，決定回家一趟。

回家前，我洗了澡，卻忍不住悲哀，痛哭到只能夠跪坐在冰冷的瓷磚上，感受著熱水和淚水交織的空虛，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幾乎是掐著喉嚨的窒息感。

帶著紅腫的雙眼回家後，母親和我聊了很多，連她以前的戀愛史都翻出來安慰我，真是難為她了。

事實上，我自己想了這幾天，也大致明白為什麼他會想離開，一來是我錯信了承諾，不斷地試探他的底線；二來是我上了大學之後，和高中時期的身材大不相同；第三，是我對他的母親頗有微詞；四是他一直想把我訓練成如他母親般強悍的女人。

錯信了承諾，是我不好，所以不斷地試探他的底線，因為太想知道他的諾言是否能夠相信，太想太想知道，他是不是和其他的男人不同，可惜，男孩終究只是男孩，男人終究只是男人，每個男人的諾言，都不能相信的。

我一直以為，他喜歡我，是因為我善良，我定期捐血、做志工、捐髮給癌症病友做假髮、買小餅乾也是買喜憨兒烘焙屋的、身上背的袋子還是肯納症基金會的......。但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錯了很多，某一次，他對我說：「翹翹，有時候我看到別人的女朋友都打扮得好漂亮喔~妳已經好久沒有打扮給我看了。」我不以為意，便問他：我的穿著打扮哪裡不好。

是的，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牛仔褲、T-shirt、運動鞋和運動外套、後背包，到底是哪點礙了人的眼，我真的不懂。

而他說了一句話，讓我明白，他喜歡的，真的不是我的善良。

他說：「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我的女朋友看起來......像村姑。」

對他來說，我的善良不是善良，我的外表，才是首要。

我只是個善良的村姑。

而他，其實並不懂得做人，也不懂得人心，我曾與他的母親有過一次不太愉快的談話，談話很短，大概只有幾分鐘，他當時也在旁邊，我很明顯地感受到他母親的咄咄逼人，像是個據理力爭的律師，非要辯得把對方打倒不可，可他卻完全不覺得。

事後，我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與他提起，我有些害怕他的母親，一想到他的母親，我的胃就很疼很疼，覺得害怕。

於是，他回家後，與母親提起我時，這麼對她說：「媽，她說她覺得妳好像很兇。」

他的媽媽對他說：「才見過三次面怎麼會準呢。」

殊不知，對他而言，他是實話實說，但對我而言，他卻是在他的母親面前，狠狠地說了我的壞話。正常人應該都會在父母面前說自己情人的好話，盡量讓彼此留下好的印象吧......。

後來，我摔傷了，臉著地的緣故，讓我左半邊的臉青青紫紫了好一陣，恰巧是過年前，適逢宿舍打包的日子，摔傷的我，早早地簡單收拾了一個斜背包，帶了證件和錢就回家養傷，等到覺得自己稍稍穩定，不若剛摔傷時的狼狽，我便揀了個日子和他約好要回台北打包，一來是我的傷勢，左手真的舉不起重物；二來也是希望貴重的東西能夠借放在他的租屋處。很早之前就約好的，他卻臨時變了卦，因為他非常誠實地告知他的母親這件事，而他的母親對他說：「可是你們這樣為了一台電腦，就這樣奔波，我會很擔心。」

於是，他不同我一塊去了。

我甚至問過他，他的母親是否知道我摔傷的事，他的答案是：她知道。

基於他母親的擔心下，他不與我同行，留在台中他的家裡，替他母親整理家中雜物。

而仍舊在延遲性出血和腦震盪觀察期的我，獨自一人帶著半邊青紫色的臉和舉不起重物的左手，坐車回台北的宿舍，打包衣物和生活用品，再拖著一個小行李箱、拎著一個大袋子和手提包，坐車回台中。

很早就知道他的去意，如果他是愛我的，就不會挑在我的外婆剛剛過世的那一陣子，在我坐在往返台北的車上時，打電話對我提出離開的要求。

若是仍舊在意我，任誰都應該知道，不該在喪事期間又再提出這樣的雙重打擊才是，但他卻對我提了。之後雖然風平浪靜了一陣子，可他還是去意已定，也造就了今天的場面。

他總是對我說希望我可以獨立一點，但他不知道的是：一個女人，當她不依賴你的時候，就是她不需要你的時候。

我知道，我也有錯，太任性，也太不信任他，可是等到我終於覺得可以信任的時候，他的承諾響亮地破碎了。

我常讓他犧牲他和他的同學在一起的時間，緊緊地抓著他，讓他陪著我，他想去健身時，又總是阻止他；他想和同學出去玩時，我也時常百般阻撓。

錯信了他的承諾，以為他不會對我生氣，但還是錯信了。

他說要離開的那晚，我一邊哭一邊們心自問，是我不配？是我不夠好？所以爺爺走了，他也走了，都不會再回來了？

是嗎？

連同寢的學姊都笑我傻，說分手之後不該再把東西放在他那裡，但他對我說過：他的理想是希望我們分手之後還能當朋友。雖然很不情願，但我還是盡量達成他的願望，這，也是我的溫柔。

他對我說：「本來是希望妳先提，因為我提的話，我會覺得很內疚。」

於是，他的內疚也變成了我的責任，他滿滿的內疚，也沒有哭，卻說希望我能夠過得好，這樣他才能安心。

真的好想報復他；真的好想好想讓他一輩子良心不安，為什麼他的內疚是我的責任？為什麼我的眼淚只能自己負責？我多想指責他，我多想指責他......。

為什麼，會有這麼自私的人？內疚明明就是你的事，你告訴我，是要把你的內疚當成我的責任嗎？

可我還是犯傻了，狠不下心，只能告訴他：我很好。

為了不要讓愛過的人難堪，我還是只能告訴所有人：我很好。

女人嘛......總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