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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02 23:34:49瀏覽5104|回應11|推薦59 | |
就在大家都準備去跨年的時候,一位建中的學生在 99 年的最後一天跳樓。這麼受人矚目的學校發生自殺事件,勢必又將引起一波檢討反省的聲浪。 「資優生」、「第一志願」、「明星學校」向來是教育界又愛又恨的話題。三不五時,新聞總要追蹤一下所謂的「天才」現況如何。然而之所以能夠成為新聞,想當然耳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我在民國 72 年以「數理資優生」的身份保送北一女。我想以一個「資深」的「資優生」身分談談我的經歷和想法。 我的父親是做材料五金的勞工,我的母親是平凡的主婦,他們都因為家庭經濟因素只能念到小學畢業,雖然成績優異,卻無法繼續升學。從小我就知道:我必須盡所有的努力把書唸好,因為我的前途,只能依靠優秀的成績去爭取。我們家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祖先恆產庇蔭,除了唸書,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在當時,所謂的「資優」,對我的父母而言,就是可以保送北一女的意思。我的功課一直都還不錯,他們期待我可以當醫師、當律師、當老師。保送北一女,就可以更接近這個目標了。 我對於數理課程很有興趣,某些時候確實比其他同學反應快,甚至為了自我挑戰,我寧可花上好幾天的時間反覆思索一些數學難題,享受獨力解題的成就感。雖然我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資優」,但是如果「資優」可以保送北一女,一步一步朝著我的父母的期待前進,我願意硬著頭皮,試試看能不能頂得起這個光環。 那一年好像是第一次「試辦」資優保送,師大利用春假辦了研習營。當所有的同學都在為七月的高中聯考拼命的時候,我卻選擇犧牲四天的進度,賭一睹自己是不是「資優生」。我放下全校前五名的驕傲與自尊,給人家秤斤論兩的品頭論足,就為了多一個進北一女的機會。 那個研習營給我的震撼,不僅止於確認我是不是資優生:我頭一次看到師範大學,頭一次看到大學教授,頭一次呼吸到大學的空氣,頭一次想到,我真的有可能選擇一個不需要像我父親那樣販賣勞力的工作,我真的有可能憑藉著讀書考試,提升到一個我父親一輩子想達到卻達不到的社會階層。 而這一切不僅只是「光耀門楣」而已,那是我父母一生的夢。 我後來聽說我們是搭著某些人的順風車而保送的。這個資優保送,其實是為了某些人量身訂做,我只是好運跟上隊伍。進了北一女之後,學校雖然編了一個特殊的班級,對我們有一些特殊的期待,但是並沒有特殊的課程,也沒有完整的追蹤輔導。面對所謂的「資優」,或許學校和我們一樣茫然。 同一屆的數理資優生,印象中好像是17人吧,有人轉了第一類組(文法商),大多數選擇了第三類組(醫),留在第二類組繼續唸理工的只有兩位,但是在大學聯考的時候大家都沒有選擇純粹科學,沒有一個走學術研究的路。和當初在師大研習的時候教授們推銷的「資優保送」理念大相逕庭。 某個談話節目曾經有名嘴說道:「資優」是人類共同的資產,應該要好好的栽培,要不然就可惜了。 對這一點,我有不一樣的看法: 「資優」是個人的一個特質,每個人有不同的智能,就像每個人有不同的相貌一樣。「資優生」也是一般的孩子,「資優生」應該先讓他做他自己,再考慮要不要走「資優」這條路。 「資優生」和「資源生」一樣,也和所有的學生一樣,每個學生都擁有相同的權利,那就是「適才適性」的教育。應該思考的是:怎樣的作為能夠適合每一個獨立的個體,而不是先衡量怎樣特殊的族群要給予怎樣特殊的優待。 「資優生」沒有被好好的栽培並不可惜,為了「資優」而失去了當一個普通人的可能,才真的是無法挽救的錯誤。 當初學校不知道要怎樣對待我們,而把我們晾在一邊,我不知道這樣算是福還是禍。 在北一女那個全校都是天才的環境裡,博覽群書、多才多藝的同學比比皆是,我一點都不像「資優生」,我的英數理化一直敬陪末座,但這一切並不打擊我求知的決心和興趣。高中三年充滿挫折,反而讓我學會了謙虛自省,學會了欣賞和體諒,看清每個人都有能力的極限,也發現自己的耐性和韌性。 大學之後的人生歷程,都還算順利。我還蠻滿意自己一路上的種種選擇,這樣能不能算是一種「資優」? 如果我真的是「資優」,我寧願把我的天賦拿來好好的過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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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