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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15 00:13:58瀏覽1957|回應5|推薦8 | |
每一隻牛都有一顆憎恨笛卡爾的靈魂(之二)
有一天,哲學家謬斯特堡(Hugo Munsterburg)和科學家討論什麼是海,科學家自負的說:「這個問題當然要問我囉,萬事萬物的道理,科學家最在行了。」
科學家就拿起化學儀器,把海水煮沸,依序將海水分解成空氣、鹽和水,然後再分解出較微量的磷酸鹽、硝酸鹽、亞硝酸鹽、銨鹽和矽酸鹽........... 科學家洋洋自得地炫耀著科學的精確。
只見謬斯特堡勃然大怒:「我的海水呢?」
是什麼樣的思想,讓我們無法和善的看待滋養、孕育我們的大地和天空,我們生活著的世界?對我而言,這不只是哲學家的問題,解開了這個秘密,我們就解開了當代文明的困境。
最初,大地是會唱歌的,他是眾神的棲身之所,人們相信雷神藏匿在烏雲上端,在不見天的山裡面住著綠色精靈,愛琴海上住著千年的女妖,用曼妙的歌聲,蠱惑迷途旅人,人們的祖先懷抱著既敬且畏的眼神對大地膜拜,大地在人們看來是多麼的美妙,又是多麼的令人畏懼。
最初的physic,也不是今天被稱為物理學的“physic”,他是physis ,希臘文的physis ,並不是僵死之物,physis可以是一朵為我們綻放的薔薇,一朵因為感傷而凋零的百合,他是流水、大氣和四季,physis是快樂生長的植物,也是一張美麗容顏的衰老,是我每一口的呼吸吐納和每一瞬息的血液流動。physis是愛歌唱的百靈鳥,呼息著的山脈和林間,啜泣著的溪流,多愁善感的含羞草。
Physis 是流變不居的萬事萬物,是向我們湧現的自然,希臘人稱這個繁華似錦的自然為physis。亞理斯多德在他生活的世界中,看見了向我們physis ( 湧現 ) 的萬物,在那個年代,自然還不是今天物理學家眼中的物質世界 ( the physical world)。physis不是僵死之物,所以,最早的物理學家亞里斯多德,是用心來傾聽 physis的,精確的數據,並不是探勘自然最恰當的工具。
希臘時代結束後,西方人把physis 引入了歧途,埋下日後自然浩劫的因子。一直到羅馬、天主教神學的出現以後,這個向我們physis著的生活世界,開始失去了血色,成了墮落的黑暗大地,他與天主教徒的原罪一起被放逐到宇宙的最底層,成了冷冰冰的物質世界。
在現代的前夜,實證主義和自然科學家終於掙脫了神學的桎梏,表面上看起來,現代科學與神學是衝突的,事實上科學也繼承了天主教的自然觀點,把精神與物質對立起來。科學與神學唯一不同之處在於,人取代了神成了萬物的主宰,自然依然是次級的死物,科學家不鄙視自然,但他們用更冷漠的解剖刀來切割它。
為了精確,科學家把百靈鳥釘死在解剖檯上,強押海洋和大地到實驗室分解,把人當屍體來解剖,然後宣稱,在這些屍體上,他們看不到一絲靈魂的跡象。他們宣稱,世界除了物質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被分解的海洋還是海洋嗎?謬斯特堡一語戳破了自然科學的荒謬,我們可以順著這個問題一直問下去,在解剖學中被分解的大體有靈魂嗎?被關在實驗室的白老鼠還是老鼠嗎?被釘在解剖檯上的夜鶯還唱歌嗎?被濫砍的山林,還有歌唱的祖靈嗎?
西方文明的危機,生態浩劫的元兇,就是把自然看成物質的思想,其兇器就是科學家手上客觀冷靜的解剖刀,沒有一絲愛戀的分解自然。
自然科學家宣告了眾神的死亡,留給人類冷漠疏離的物質世界。
1888年,梵谷精神崩潰,把耳朵割下,1889年,尼采一把抱住被鞭打的馬兒,大哭後精神病發,1890年,高更遠離實證主義盛行的歐洲,自我放逐到大溪地,1895年,孟克畫出了那個歇斯底里,張口吶喊的人,13年後,他也罹患了嚴重的精神病。
這絕不是歷史上的巧合。
( 初稿 2006年9月 ) ( 未完待續)
下圖 : 高更作品 《眾神的一日》 18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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