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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27 20:01:22瀏覽636|回應0|推薦34 | |
- 極南的所在,有個小鎮,終年高溫。 當地人談論的不外是風。沙漠裡滾燙的風,吹來赭色的沙塵,撒滿門窗及汽車的擋風玻璃上面。風沙蔽日,公路上喝醉酒的汽車忽而左忽而右。夜裡,熱氣不再從天而降,改由地表浮升上來。不知多少公升的水喝下肚,依舊乾渴,只能大張著嘴巴睡覺。睡夢中。在路上走,夢境中,山間急湍的溪水。在瘋人院門口乾枯的池塘裡打滾的夢遊者。瘋女仿佛得了上天的指示,一大盆一大盆的水不停從窗戶往下倒。 - 沒有人記得我們誰曾經有過一份職業。 也許我們做過些什麼。小鎮總要有人才建得起來,如果不是我們,那就是我們的父輩。如今我們的食物大概是從天上星星掉下來的,啤酒從浴室水龍頭裡流出來。關門停業的咖啡酒館,一個個十字型木架擋住去路。仿佛怕誰找到入口能溜進去和蛇鼠嬉戲。還有個雜貨店,只是它開在鎮口上一棵大樹底下。然而這鎮子並沒有樹木,所以這也不是我們鎮上的雜貨店。上房頂,可以看到我們有個油井。石油已經不再往油井外噴出,只不過偶爾有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人會來開動汲筒。兩天之後他們開著來時的油罐車離開。 - 我猜想來時是空車,裝滿石油後離開。 完全無所事事,整年發呆空想也辦得到。我們應該會變成退隱的哲學家信徒傳教士以及製造新信仰新天啟教派的藝術家一族。可是,我們的腦袋是空的,不然也只能是裝滿了沙漠裡命中注定的令人視盲的沙與塵。流汗,無疑是我們內在的宇宙裡唯一能做的抗議,褐色的皮膚是我們僅有的證據。瘋人院旁邊有個廟。雖然數十年來從沒有任何人想要進去裡面看看,廟還是堅持站在那裏。誰也不知道裡面的上帝是否已經萎縮,或乾癟於某張板凳底下像隻脫了水的蟋蟀。 - 這裡的人死不了。 反正此地沒墳也沒墓。而且,誰有勇氣造口棺材,然後扛在肩上仿佛一個羅丹雕像。還有,我們從不生病,高溫烤熟所有的細菌和病毒。高溫將我們保存得比用甲醛或酒精都要好。這裡人不生育。這裡人不做愛。害怕摩擦生熱互體燃燒,這裡人沒想過雙雙對對的生活。我從沒有看過孩子們嬉戲,或是躲在高熱的陰影底下氣喘衰竭,頂著一頂從倉庫角落那只鑲著放出火燒光澤金屬環扣的行李箱底下翻出來的布面稀疏小陽傘。 - 我不確定是否我們住在地獄裡,但是我知道有人給了我們部分的永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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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閒生活|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