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丈夫職務的調動,我辭去工作,於兩個月前離開久居的美國,來到吉隆坡居住三年. 整個過程彷彿是再度拔根, 心情有割捨,有漂泊,生活上的巨變,失根, 還有待有重建.

房子在一個月中徹底清空.車子,家具,鋼琴, 書籍,衣鞋,電器,廚房用品,每項物品都要決定是運走還是存入倉庫,賣掉還是送掉,空運還是海運,貼上不同顏色的標籤,讓搬家工人易於辨識. 

     我們翻箱倒櫃, 搬上搬下,一邊驚呼,自以為生活簡單的我們,竟累積了這麼多的舊物. 舊衣物堆積如山, 等著救世軍的卡車來運走, 架上的書有的帶走, 有的捐給圖書館, 有的存進倉庫. 許多被歲月淹埋在某個隱密角落, 被灰塵蓋滿, 微不足道的舊物都出現了,他們的命運是兩個極端, 一是失而復得的驚喜, 二是順手扔進垃圾筒裡, 當年買下,總有那時的心情和理由吧! 

 放眼望去, 有多少物品是真正需要的? 生活在大量生產,鼓勵消費的社會中,買東西太容易了,喜新厭舊, 用過便丟,不知何為惜物.不自覺會購買一些並不需要的東西, 只因它便宜,好看,在旅途中看到紀念品可愛,便想著買下當禮物送朋友吧! 搬家方知身外之物的累贅,暗自發誓,以後不要輕易買衣服,書報雜誌,紀念品.不知道做不做得到,想起一位朋友的生活智慧:[實在很想買一樣新東西時,就丟掉一樣舊東西],中庸之道,善哉斯言! 

    難捨的還有熟悉的環境.到哪裡買菜,吃飯,剪髮,買書, 借書,購物,影印,最經濟方便,最有人情味,最貼心,這些習以為常的生活情報, 都是多年累積得來的,所帶來的安心, 方便與篤定,都因搬家而不見了,需要重新尋找,重新建立.  

    房子是根,最難捨.搬家時,陸續有人來問房價,我心裡開始掙扎,捨不得.住了18年的房子,有家的記憶,有孩子成長的點滴,有自己動手改進的痕跡. 孩子們離家了,房間空了,但是丈夫替他們做的家具和書桌還在,牆上掛著他們童稚的歡顏,桌上擺著獎座獎牌,各種尺寸的小提琴,成疊的樂譜,是他們成長的痕跡,因為搬家,捨不得丟而裝進紙箱裡,堆進倉庫中. 房子的木頭地板,滿屋子雕塑,花園裡的灑水系統,都是丈夫業餘愛好的成果,除了部分雕塑放在朋友家,存進倉庫中,也因帶不走而不得不捨棄.門前那棵一層樓高的杉樹,是大兒子小學時從學校帶回來種下的,後院大樹下埋著小兒子心愛的天竺鼠,也都帶不走,只能存在記憶中. 

難捨以心相交的好友們,三番兩次送行,長亭送短亭,不勝依依之情.那些在咖啡館一起談書,品詩,聚餐談信仰,人生與保健,同去音樂會,看電影,享美食,一起談心一起瘋的日子,是時間慢慢醞釀出來的,此刻我獨坐在暫居的公寓中,遙想遠方的友人,我知道可以用電郵和skype聯繫,但真的很不一樣,真的捨不得. 

    也捨不得上百個華人社團精心籌辦的演講會,音樂會,話劇,書展,畫展,攝影展,舞展,健康日,旅遊,社區服務,還有中文電台,報紙與圖書館,以後也都遙不可及了. 

物易割捨, 情難捨, 所以才叫割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