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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1/14 11:50:07瀏覽874|回應2|推薦3 | |
I 疑問 在中國新儒家學者中,牟宗三教授強調儒家是一種“內在超越”的學說,相對於西方文化的“外在超越”的道德進路。但是,另外一位晚近的香港學者馮耀明教授卻認為,既“內在”即無超越。所以他認為所謂“內在超越”的說法根本不能成立。這裡的“超越”,是指一種境界,還是一種含有變化意義的動態概念?究竟什麼是“超越”?內在超越說究竟能不能成立呢? 上面這個問題是我長期的疑問。我不是在談哲學。這也不只是一個純道德議題,而是社會結構的重要特徵:中國社會是不是走在所謂“內在超越”的路上,而與西方的外在超越之路分庭抗禮,甚至更不必依賴虛渺的“上帝”?總之,我想找到一種道德意識結構的適當分類,作為社會學分析的框架。 我認為,基督教世界的上帝概念,對西方文化的發展可能起到重大的、積極的作用。但是,中國文化中,神或天的概念很模糊,而且其重要性和上帝對基督教徒的重要性是不可比擬的。結果,中西兩方的文化發展也呈現巨大的差異。我認為這個差異的一個重要根源是兩方在上述道德意識結構(以與道德相關的世界觀作為結構的主要內容)上的不同。我希望能夠闡明中國的道德意識結構可能的問題及其對社會發展的影響。總之,我是從社會學的角度在檢討牟宗三教授的道德論述。 而我懷疑,“內在超越”說,可能是對人性的過高、過度樂觀的看法,也是對道德實踐的妥協性肯定,一種不需要經過內在革命的心理昇華途徑。 II 學說整理 關於「內在超越」,這是一個在現代新儒家哲學中特別重要且爭議性的概念。牟宗三提出的「內在超越」是新儒家試圖回應現代性、宗教性與哲學普遍性的嘗試,而馮耀明對此概念的批評則反映了對儒家傳統和「超越性」哲學概念的不同詮釋。以下分幾個層次來說明: 1. 什麼是超越? 「超越」的基本含義: 哲學中,「超越」一般指超出某一狀態、範疇或限制,進入更高或不同層次的存在或價值境界。 在宗教或形上學背景下,「超越」通常涉及對有限的超越,例如由現象世界指向神聖、絕對或形上理想的境界。 儒家中的超越: 儒家傳統中的「超越」更多是倫理性的,與心性修養和道德實踐密切相關,而非像基督教或其他宗教中具有強烈的神學維度。 《中庸》中提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暗示人在倫理實踐中可以達到某種超越的境界,與天道合一。 2. 內在超越的含義 牟宗三的觀點: 牟宗三認為,儒家以「內在超越」為特色,意指儒家並不依賴外在的神性或超自然存在(如西方宗教的上帝),而是通過人的內在心性來實現自我超越。 具體而言,牟宗三認為儒家通過「良知」的道德實踐,實現了對現實世界的超越——這是一種內在的、自足的超越,而不是指向一個外在的絕對者。 「內在超越」的核心:在牟宗三看來,儒家心性論(特別是孟子提出的「良知」)是一種形上的存在,人可以通過道德實踐達到超越個體、超越有限的生命意義,從而與「天道」合一。 馮耀明的批評: 馮耀明認為,牟宗三的「內在超越」概念邏輯上矛盾:若是「內在」,則「超越」的方向和對象難以成立,因為所有超越性必須指向某種「他者」或「絕對者」。 馮的主張是,牟宗三將超越性限於「內在」的範疇,實際上消解了超越的意義,因為儒家的道德實踐與基督教那種指向超自然的「超越」有本質不同。 3. 境界與變化:超越的兩種可能理解 超越作為境界: 在這一意義下,超越是人類心靈或生命達到更高層次的存在。例如儒家強調的「內聖外王」,就是內在心靈修養(內聖)達到最高境界,從而實現對外界的價值實踐(外王)。 超越作為變化: 超越也可以理解為一種變化或超脫,即擺脫現有的限制,進入另一種存在或可能性。 在牟宗三的框架下,儒家的內在超越不是脫離現實,而是在現實中提升心性並實現更高的道德價值。 4. 內在超越說能否成立? 支持的觀點: 儒家特色:儒家以心性論為核心,確實試圖通過道德實踐實現某種境界的提升,而不依賴外在神聖權威。 內外一體:牟宗三認為「天人合一」體現了儒家的超越性,即「天道」與「人道」在道德良知中統一,因此是內在自足的。 質疑的觀點: 超越的對象問題:如馮耀明所批評,牟宗三的內在超越缺乏一個明確的「外在」對象或目標,是否能稱為「超越」值得商榷。 外在影響:超越性在哲學傳統中往往需要一種他者性,牟宗三的內在超越容易被視為「自我封閉的內在性」。 5. 總結與可能的調和 牟宗三的內在超越試圖解釋儒家如何在不依賴神學基礎的情況下,依靠人的內在心性實現超越,但其邏輯仍可能面臨一些挑戰。 如果從「境界」而非「外在變化」的角度理解,「內在超越」更像是一種生命的提升,而非基督教或其他宗教的那種指向神聖的超越。 對「超越」的理解,可能需要擴大其內涵,包括內在境界的突破和人性普遍價值的實現。如此一來,「內在超越」的說法或許可以成立,但需要接受其與西方宗教「外在超越」的根本不同。 III 我的愚見 即使做出上述的整理,我實在還是無力去確認牟宗三教授的“內在超越”論究竟能不能成立。但是我終究偏向質疑牟宗三的這種論點。我認為,這種道德論述,有可能導向某種"獨我論"(solipsism)式的道德實踐。而這種道德實踐模式,我認為是比較有問題的。人的道德原則,應該是主觀期許的自我與社會規範要求的自我之間長期互動下形成的一套行動原則;而可能在兩者之間,並不只是一種角力的平衡,而是共同朝向一個潛在可能的最大共識,模仿一種帶有超越意義的行動典範。就此而言,超越的境界是不可能完全內在自具的。人的道德境界的內在可能性,不本然涵蓋這種道德境界。這種道德境界必然包含某種程度的自我逆反、跳出、自我異化。可以說,如果沒有自我異化,可能就無所謂道德。一個人可能很善良,而且那就是他的本性展現。但是,這樣的人並不就是道德的。(反過來說,一個蝎子使用它的蠍尾刺入其他生命體時,這也是牠的本性,而也無所謂不道德。) 我以為,中國人可能太相信自己的本性的道德意義,以致於低估自我異化、內在革命--作為超越的具體過程--的必要。人性的昇華,必須假定與外在環境互動,而且通過互動而改變自己。忽視這種互動,過度強調、信賴人的內在力量,恐怕會有問題。人可能因此容易自我合理化,而很難試著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來檢視自己,更難做出深刻的懺悔與改變。而對異己的他者,也很難嘗試同情的理解。 自我合理化的傾向當然在各個文化中其實都很普遍。但是,文化內涵中如果欠缺一種促進自我批判或懺悔的機制,那麼,自我合理化的問題就不免會更嚴重;而且,還有可能形成群體的某種共同傾向,彼此互相增強這種傾向。這就成為了一種文化積弊。此外,在現實中,中國人可能因為身處於某種惡劣的、扭曲的社會情境中,而表現出對他人傷害性的行動。因為他們缺少刻意的道德實踐與自我批判的努力。 以上是我的長期思考的胡亂表述。希望能夠通過對話、交流,開我茅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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