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跑銀行了，在網路時代。

只是要維持存摺簿上「白紙黑字」有個憑藉、求個心安的老派之必要。

「你們到底鼓不鼓勵客戶用網路，來減少銀行的人力成本？」我坐的櫃台前方桌上，貼著一方告示：大約是臨櫃用現金換外幣，有多少折扣云云。

我明明記得銀行好一陣子都在鼓勵用戶利用ATM或在網路上結匯，出國再到機場去領外幣現鈔。

一方面是因為存摺實在太久沒刷，補登錄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一方面是我真的很好奇銀行的政策。但更多的原因，還是改不掉「每事問」的職業病。

這是一個周五下午的「非制服日」，正準備接招的是一位穿牛仔褲、白布衫，笑起來看得到虎牙，頭髮堪堪過肩的年輕行員。

一如大多數第一線金融從業人員，她把銀行相關規則複述一次，不打算跟你「解釋」。

「就算再怎麼用網路減少人事成本，這麼難考的公股銀行，你們這些優秀從業人員應該不用擔心吧？」既然妳不理我的問題，我也不打算理妳的答案。

這句話或許觸動了她什麼，她有點想開始聊天了。

照她的說法，公家銀行還是有些「公務」必須要「人」去處理；但她也說得坦白，臨櫃的這些例行事務工作，確實不是很需要「人」去做。

「行員未來可能有兩條出路：不是幫客戶規劃財務，就是去鑽研更深入的專業。」存摺刷完了交到我手上，我沒有繼續追問「什麼是更深入的專業？」「鑽研完了又能如何？」

但顯然，她思索過未來的困境。

我們還經歷過大學聯考填志願時，長輩告訴你念商進銀行打算盤捧金飯碗的年頭。

到了現在這個年頭，吾輩一如這位穿牛仔褲、白布衫，笑起來看得到虎牙，頭髮堪堪過肩的年輕行員一般，進了長輩口中流淌著牛奶與蜜的應許之地，卻發現要喝到牛奶與蜜必須要比長輩辛勤千百倍。

或許，當這位穿牛仔褲、白布衫，笑起來看得到虎牙，頭髮堪堪過肩的年輕行員，如莊子寓言中的人物一般，花三年上山學了「更深入專業」的屠龍技，下山後卻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龍了，只剩下寶可夢……

心境上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收拾了存摺，在眼前的行員電子評分看板上，按下了「非常滿意」鍵。